秋天過完是冬天。


    又到了寒冷的季節。


    身體冷,心更冷。


    演唱會仿佛是周舟用盡最後力氣發出的一聲呐喊,向這個世界宣布她的存在。


    結束後,她的身體狀態急速下滑。


    事實上,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麽感同身受。


    在演唱會前後,關於周舟的議論之聲最多,十多天以後便平靜下來。


    她的存在與否,對於這個世界對於這些人,沒什麽影響。


    但對於有些人來講影響太大,例如那些朋友們。


    張小白、裴菲以及司徒登始終守在周舟身邊,其餘人每過一段時間便來。


    張小白依然住在臥室裏,隻不過睡覺的時間越來越少,疼的太厲害,她很難入睡,即便睡了會兒也會被噩夢驚醒。


    慘白的月光照耀著慘白的她,她睜開眼大口大口喘氣,就連坐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張小白就坐在她身邊,緊緊握住她的手,心疼的看著她。


    “又做噩夢了?”


    周舟說道:“一個小坡,我努力往上爬,卻怎麽都上不去。”


    張小白咽了幾下喉嚨,輕聲道:“是個夢。”


    周舟抱住張小白的手臂,哽咽道:“小白,我不想死,我好怕!”


    張小白俯下身抱緊她,“別怕,有我在!”


    輕輕拍著她,哄著她入睡。


    幾乎每晚都是這樣的情況。


    不僅睡的不好,吃的也不行,以前還能吃些東西,現在就連小米粥都難以下咽。


    張小白便給她熬些米湯,一小口一小口喂她喝。


    裴菲將張小白叫到一處,說道:“去醫院吧,這樣的話撐不了幾天了。”


    張小白抹了抹眼淚,點點頭。


    也隻能如此了,在醫院至少能撐的時間更長些,盡管她現在很痛苦,可大家寧願她這樣活下去,也不想她這麽死去。


    將這個決定告訴周舟,周舟沒有反對,但是提了一個條件,要召開一個人生告別會。


    她想做什麽那就做什麽。


    張小白立即著手安排。


    三天後,就在客廳裏,周舟人生告別會舉行。


    周舟坐在輪椅上,臉色蒼白,腿上蓋著一條毯子。


    張小白和裴菲一左一右陪著她。


    來了不少人,都是最親近的朋友們。


    司徒登仍然客串主持,“周舟人生告別會正式開始,大家暢所欲言,有恩報恩有仇報仇有冤抱冤,但隻有一個原則,就是不能撒謊!”


    “誰先來?”


    司徒登話音剛落,白露便站起身,說道:“我來吧!”


    走到周舟麵前,白露看了幾眼,哼了一聲,“說起來我還真跟你有仇,你個冤家。”


    周舟做委屈狀,“白露姐,我怎麽了嘛?”


    白露說道:“明知故問,是我最先追求小白好不好?憑什麽讓你捷足先登了?要說本小姐也是模樣身段樣樣都有,唱歌跳舞也不差,憑什麽你成大明星了我就成不了?我心裏不平衡。”


    周舟得意的笑了笑,說道:“第一個問題嘛,你得問小白,出不來這口氣的話你就好好收拾收拾他,反正他也不敢反抗,至於第二個問題……”


    “白露姐,你終究是洛大第二校花呀!”


    想當初周舟是洛大公認的首席校花,關於誰排在第二的問題上說法不一,基本上都是向著本係的說,可隨著白露在元旦晚會上驚豔出場,她牢牢坐穩了第二把交椅。


    就像周舟所說,那也終究是第二。


    白露走到周舟近前,輕輕抱住她,“打也打過,鬥也鬥過,罵也罵過,說到底咱倆才是一個戰壕的戰友,我舍不得你走。”


    周舟蚊子聲說道:“姐,替我照顧好你弟!”


    裴菲能聽到,張小白也能,都沒有什麽反應。


    第二個站起來的是程風,臉色有些古怪。


    周舟笑道:“老二,你咋滴了?”


    程風說道:“有點不敢講。”


    周舟說道:“拿出你的勇氣來。”


    說了一聲好嘞,程風說道:“今天我得坦白一件事,我曾經想過追求你。”


    田野沒好氣道:“你那叫想過嗎?”


    程風笑道:“對對對,確切的說不是想過,是說過,就在那年放假迴來,我都跟哥仨說了我要追求你,然後你就在樓下喊老大,問你的圍巾哪去了?當時我就想啊,我這驚天動地的愛情還沒開始就他娘的結束了。”


    眾人笑出聲。


    周舟笑道:“那可太可惜了。”


    程風笑道:“誰說不是呢?”


    第三個站出來的是客串主持人的司徒登,“今天我跟大家講一個珍藏已久的秘密。”


    周舟說道:“不要跟我說,你是我失散多年的哥哥。”


    眾人再笑。


    司徒登說道:“能不能嚴肅點?我這醞釀半天感情了。”


    大家依然樂嗬嗬的看向他。


    司徒登說道:“在我成名前,我曾經有個女朋友,兩小無猜青梅竹馬的那種,我最大的夢想就是做明星,她最大的夢想就是做明星夫人……”


    說到此處,司徒登傻笑了下,仿佛陷入了迴憶當中。


    這段感情沒有人知道,穀楊皺了皺眉頭,問道:“後來呢?”


    司徒登咧開嘴,“沒了,車禍沒的,你們說怪不怪?她沒了之後我就火了,真他娘的沒天理啊!”


    “哪怕再晚一年,一年而已,她能看見我的夢想實現,我能成全她的夢想!”


    “從此以後,我便再也不相信他麽的愛情了,都是扯淡,愛的死去活來又怎樣?一個死一個活陰陽相隔!”


    司徒登是娛樂圈公認的花花公子,卻沒人想得到,這麽一個花花公子竟然有這麽一段深情故事。


    不要隨隨便便評價一個人,誰都不知道別人經曆過什麽。


    一陣唏噓感慨。


    沉默了片刻,周舟皺眉道:“今天是我的人生告別會,你是想讓我給她帶幾句話?”


    司徒登沒有被這句幽默逗笑,看著周舟認真說道:“自從遇見你之後,我心又動了,感謝你,改變了我。”


    從那之後,司徒登再也不浪蕩,從未傳出過什麽緋聞。


    周舟說道:“司徒大哥,不論發生過什麽,你總要向前看,聽我的,別再玩了找個好女人娶了吧。”


    司徒登點點頭,“記下來!”


    接下來是鮑小妹。


    小妹站起身走到周舟麵前,說道:“姐,你剛剛參加超新星大賽的時候,我是你最忠實的粉絲,後來跟我哥認識了,知道一些你們的事情,坦白講我恨過你,隨後發生了好多好多事,我又重新喜歡上你了。”


    “姐,我確實很難過,但想一想也沒那麽難過了,人的生命不在於長短,而在於廣度和深度,有幾個能像姐這樣這麽走完一生的?”


    “姐,咱這輩子值了,我羨慕你敬佩你!”


    說完話,鮑小妹來了一個大大的擁抱,沒有傷感。


    周舟挑起大拇指,說道:“小妹活的最明白。”


    穀楊又站起身,“妹子,你了解我,我可不想司徒登那樣能說會道,也不像他那樣有個青梅竹馬的初戀……”


    司徒登打斷他的話,“往人傷口上撒鹽,不地道了啊!”


    穀楊笑了笑,沒搭理他的話,繼續說道:“在娛樂圈裏我混的時間最長,這到底是個怎樣的名利場,我不說你也知道,我隻想說一句話,用現在時髦的一個詞來說,你是娛樂圈的一股清流,在圈子裏的任何人沒有人比你純比你真,我為你驕傲為你自豪!”


    司徒登帶頭鼓掌,“老家夥口才不錯啊!”


    周舟說道:“小妹能交到這樣的大哥,是小妹榮幸!”


    ……


    ……


    朋友們輪流發言,剩下的人越來越少,蘇彤緩緩站起身。


    她本不想來,張小白特意給她打了電話,說周舟有話跟她講。


    蘇彤說道:“其實我跟你不算熟悉,甚至一直都有敵意,誰讓你是前任我是現任呢,咱們的交集是小白。”


    “我讚同小妹的話,人的生命不應該以長短來衡量,而是過了一個怎樣的人生,得到一個怎樣的評價,周舟,你真的了不起!”


    周舟說道:“蘇彤,其實開始的時候我真的很不服氣,不是因為你,換做任何一個人我都不會服氣,因為我確實還愛著他。”


    “但是,隨著一件一件事情的發生,我對你隻有佩服,無論從哪個方麵講,你都比我更適合他,輸給你我心服口服!”


    蘇彤笑道:“沒關係,下輩子咱們繼續競爭。”


    周舟笑道:“下輩子咱倆托生男的,他托生女的,咱倆爭一個妞咋樣?”


    蘇彤說道:“靠譜!”


    蘇彤講完,隻剩下張小白和裴菲。


    裴菲握住周舟的手,微笑道:“這輩子能交這麽個姐妹兒,值了!”


    周舟笑道:“我也值了。”


    隻剩下最後一個。


    張小白沉默了好長一段時間,搖搖頭說道:“我沒話說,真的沒話說。”


    之前也有過準備,也想了一大堆話,迴憶著過去的點點滴滴,品味著那些趣事,可到了要說的時候,竟然一句話都不想說了。


    他也不知道為什麽。


    周舟笑道:“好的,最後我總結陳詞了。”


    “前些日子,我真的好怕,怕突然之間就醒不過來了,我就感覺好像還有好多好多的事情沒有做,還有好多好多的人沒有見。”


    “今天,我不再怕了,我見到了你們,而你們會替我做那些事情,人生再沒有什麽可遺憾的。”


    “但有件事,我今天得辦了,否則走的不踏實。”


    周舟深吸一口氣,支撐著想要站起來,張小白和裴菲連忙攙扶。


    周舟衝著蘇彤深深鞠了躬,“對不起,我借了你老公一年!”


    蘇彤沒有迴避,沒有客氣,坦然接受這一拜。


    周舟笑了笑,視線圍著那些可愛的人們掃了一圈,然後定格在張小白臉上,越來越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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