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官府在京城各城門和路口實施了管製。


    「官爺,能不能請問是怎麽迴事?」


    「血屍案的犯人出現了,要命的話就迴家去。」


    此話一出,百姓譁然,怕死的趕緊躲迴家,不怕死的則找地方躲起來想看戲。自戰爭結束後,京城已許久不曾像這樣,街上行人三三兩兩。


    「這樣好嗎?」水樾昨晚迴來吩咐,今天旗下舖子全部打烊,大夥在家休息一日,幾個年記大的丫頭忍不住好奇,跑到外頭湊熱鬧。可這麽大張旗鼓的,連紫陽都覺得有些不安。


    「不知道。但他是王爺,隻要不鬧出災禍,大不了就是挨聖上一頓罵吧。」


    「我問的是,水筠會上鉤嗎?」如此大陣仗,擺明了告訴水筠全城官差要抓你了,哪個傻瓜會上當啊?


    「會不會上鉤不知道,但肯定會引起她的注意。」


    城東,天來酒樓。


    石羽領著官差圍住客棧,客棧老板機伶,當下躲到櫃台後。石羽直登二樓,就在這時,二樓客房裏的白衣劍客破窗而出,與石羽纏鬥起來。


    江湖第一劍客果然名不虛傳,石羽勉力和對方拆招,生怕自己若是落居下風,對方出招便會猶豫,會教人看出破錠,因此招招都是使盡全力。


    兩人從客棧打到街上,飛身上屋簷,石羽一路追打,對方則逐漸引他至城外。兩人為求逼真,招招都是往死裏打,頃刻間,石羽已是汗流浹背,白衣劍客卻不見氣息紊亂。


    果真是人外有人!石羽讚歎,心想就算少年時期和此等高手對上,也不過再支持片刻罷了。


    石羽當然不可能是染穹蒼的對手,這次真正負責與他對打的,另有其人。


    在暗處,東方朧明見石羽漸落下風,終於出手,石羽被染穹蒼一掌打落在地上,四周的官差連忙圍上來扶住他。


    東方朧明極少露功夫,想不到他的劍術精湛不下一流高手,相比染穹蒼師法太極,剛柔並濟卻內功純厚的劍招,東方朧明的劍法則有如行雲流水,變幻莫測。


    「青島先生的得意弟子果然不是浪得虛名。」


    小王爺東方豔火和他的嬌客莫菲,早就找了京城裏視野最好的一座鍾樓,帶上美酒和小菜,上頂樓看戲!


    「我的劍法也不錯。」東方豔火說。


    「哦。」莫菲看得專注,答得隨便。某人惱羞了。


    而這廂,東方朧明與染穹蒼似是比劍比上癮了,從城東打到城西,一臉酣暢快意,心裏都有點相見恨晚。幸而東方朧明及時冷靜下來,他時機也抓得挺好,底下街上跑出一群小孩兒,他及時收住殺招,身子跟著傾斜,雖閃過染穹蒼的劍勢,手臂仍被劃了一劍,他在屋瓦滑動的當兒飛身落地。


    「朧明哥哥!」真正負責把染穹蒼逼到絕境的正角兒登場啦!


    原本這任務,莫菲很想試試,可惜她沒有理由出馬呀!


    當然,東方朧明也說了,如果出了城外,水筠仍未出現,她可以和水樾聯手把染穹蒼逼至絕境。


    但那樣就不好玩了。


    水樾上前查看東方朧明的傷勢。


    「我沒事,你……」他還在思考該要她當心,或要她下手別太重,那丫頭就已衝出去了。


    高手對高手,完全沒有算計和僥幸的餘地,染穹蒼原本擔心水樾忘了兩人的任務,但她仍是一步步將他逼到城外。


    水樾不用劍,「水龍吟」練到爐火純青,就是一條絲綢都能成為武器!她素手運氣,避開劍鋒,擋開劍勢,染穹蒼竟覺虎口一震。


    傳言淩虛宮宮主中了毒,久臥病榻,看來這傳言有些誇大了。


    來到城牆上,水樾怕方才城內那一番攪和仍引不出水筠,索性雙掌運氣,祭出了「水龍吟」第九重的絕招,霎時狂風肆虐,光影扭轉……


    「臭三八,住手!」一道火紅身影由城牆另一頭竄出,水筠也祭出了神功第八重抵擋姊姊的攻勢。


    「總算出來了,你這敢做不敢當的小人!」水樾見了妹妹,一點也不客氣,揚掌招唿過去。


    「自己蠢,別怨天尤人!」彷佛見到宿敵一般,水筠雙眼冒出紅光,成爪的雙手毫不留情地出招,水樾身法如靈蛇矯捷,遊刃有餘地閃過了。


    城牆上,一紅一白身影風馳電掣般地纏鬥,招與招之間快得讓人眼花撩亂,勝與敗間不容發,白似鬼魅,紅似火焰,攫住了在場所有人的目光。東方朧明讓官差們圍在城牆下,一時間竟也不知該不該下令讓士兵攻上城牆。


    城內城外都有兵力,但城內有無辜百姓!水筠冷笑,縱身跳迴城內,水樾惱火的立刻追上。


    官差怎會是水筠的對手?她毫不留情抓住一名官差,手指插入男人的肩膀,痛得幾乎昏厥的官差被當成肉盾擋在水箱身前,追殺而至的水樾及時收住了殺招。水筠伸手再拉一名替死鬼。


    「你們不是想抓血屍案兇手嗎?看好了!這才是『龍嘯』的真麵目!」她催動內力,祭出神功,要讓所有人親眼目睹——


    「住手!」絕情長劍,凜冽殺至,瞬間刺進水筠肩頭,令她鬆開了手。


    這世上,每個人都能對她刺出那一劍,她不會驚愕,不會失魂,也不會手下留情。


    偏偏那一劍,是他給的!直直刺穿了她的肩窩,隻為逼她鬆手。


    她看著那男人,這一刻才發現,他沒有她以為的狼狽,沒有她以為被逼得走投無路的困頓。


    他一臉冷靜。


    她瞬間明白了……


    「你跟他們聯手逼我現身?」水筠喘氣吐出問句,肩上這一劍帶來的痛楚,遠不及事實直捅她胸口那一劍,她痛得連另一隻手都鬆開了。


    染穹蒼不想說謊,他本以為還有機會解釋,隻能道:「是。你別再殺人了。」他的語氣近乎乞求。


    「你為了不讓天下人被殺,可以對我刺這一劍.,但你寧可讓我死,也不會為我迴頭,對嗎?」她用盡全身力氣,才喊出這一句,抬手抓住刺進她肩上的白刃,緊緊地,哪怕劍刃直切她手骨。


    「你……放手。」染穹蒼不敢使勁,因為他一使勁,她的手恐怕就廢了。


    水筠微笑,卻笑容扭曲,「你一直都希望我放手。」她希望臉上滑落的,是她這輩子最後的眼淚。


    「好!我成全你!」她抽出肩上長刃,鮮紅的血灑在他雪白的衣襟上,「你去修行,去走你的正道,人是我殺的,全都是我殺的!與這位正派的大俠無關!」她大笑,癲狂的模樣讓原本欲圍捕她的官差都退卻了。


    「水筠!」


    她曾經想要抓住那個讓自己動心的男人,寧可不再偽裝自己,寧可跟全天下作對。可是突然間她明白,她累了。「你可以對我無情,但是不要對我說教,更不準同情我,我水箱一人做事一人當,什麽罪名我都不怕。如果能夠,我希望再也不要記得你的一切,你我從今以後,生死兩不相幹。」


    滿城的官差圍住了她,她已經沒有退路,可她一步步走向圍住她的官差,他們也恐懼地一步步往後退。


    她的每一步,彷佛從她血紅色的身影殘留一縷火焰,落在地上,成了血印子。


    染穹蒼握拳,那一瞬間他隻想帶著她殺出去!


    但是有人早了他一步。


    黑衣蒙麵人從天而降,長鞭揮出劍刃一般的氣勁,排山倒海地推向四麵八方,那氣勁有如海溢般無人可擋,逼退了所有官兵,在飛沙走石間,那黑衣人扛住了水筠,飛身上了城牆,縱身一躍,卻聽城外馬聲嘶鳴……


    「別讓她跑了!」官兵想追出城外,卻得繞到城門,而城外的兵力稍早時為了圍捕水筠,都湧進城內了。


    水樾隻看了一眼黑衣人離開的方向,便去找東方朧明查看他的傷勢,彷佛一點也不關心那是誰。


    染穹蒼拾起被水筠丟棄在地的長劍,失魂落魄,久久無法迴神。


    滿城兵力都前去追捕黑衣人,本該跟著兄長一起追捕黑衣人的東方豔火,卻獨自站在城牆上,看著騎著他的馬遠去的黑點。


    當然,那是他的馬,騎在馬上的,是他的……呃……


    反正,如果有人問起他的馬為何被騎走,他還可以藉口自己受了要脅——他真的差點被揍,可沒有說謊。


    隻是當下,他內心糾結的是,他答應小莫讓她出手救下水筠,到底對或不對?


    事情鬧得滿城風雨,兇手還沒抓到,這下可難看了。


    東方長空頭疼啊!他接到參桂王的奏本,多到他批了都會手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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