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你多心了。別動,當心摔出去。」


    「我不動,但你別貼得這麽近。」誰都不想一身臭氣衝天地和心上人貼在一塊兒!


    「你怪我嗎?」


    「沒有,我相信你的決定。」隻是……「要不,你把鼻子蒙住好了。」


    東方朧明一陣好笑,他鬆開手,讓她坐在身旁,但另一手緊緊握著她的,不讓她躲太遠。


    馬車緩緩行進,他才開口道:「其實,下令拘提水月居所有人,我也賭了一把。」


    「如果這個人有心陷害我,那麽她的目的已經達到,你把我們關進去也隻是拖延時間,是嗎?」聽到再次發生命案時,水樾就明白了。


    「我確實不明白那人為何非要以『水龍吟』殺人,但我確信,那人和放出風聲的並非同一人,放風聲的人隻是抓住機會興風作浪,兩者並無關聯。」


    「你的意思是,虹兒不是兇手?」


    「你認為她是嗎?」他倒想知道,她難道看不出紫虹武功深淺?


    「虹兒的『水龍吟』隻練到第五重,那已經是她的極限了。但是你又是因為什麽理由而確信她不是?」


    「青霄和我提過,有人一直放出對你們不利的風聲,所以我讓石羽暗中查探,結果查到她身上,一開始她所放出的風聲並未造成實際上的傷害,卻沒料到這次她竟然構陷你殺人。」


    「那麽,殺人兇手那邊,你查到什麽了嗎?」


    「我一開始就確信,兇手要殺的不隻那五人。更明白點說,如果不是紫虹故意放出你有嫌疑的風聲,我原先可以救下第六個人。」換言之,當他下令拘提水月居上下,打的就是犧牲第六人,換水樾清白的主意。


    見他露出苦笑,水樾以為他自責,隻能握住他的手。


    「對不起。」是她領導無方。


    「跟你無關,我隻是明白自己終究也沒有多清高。」而且還覺得鬆了口氣。


    「事實上,我認為這起兇殺案,應該是一場報複,這些人全都和前朝的一場懸案有關,隻不過這案子到了我手上時,證據都已石沉大海,我沒有辦法給這些人判刑,而想必有人決定親自了結他們。」


    「你的意思是,這個兇手……隻是為了複仇?無意牽連無辜?」


    「以兇手沒有殺林挽霞來看,有兩種可能,一是確實不想牽連無辜,二則是想嫁禍給你。」而兇手以「水龍吟」第八重殺人,讓東方朧明認為是後者。


    水樾看著他半晌,「你是不是有懷疑的對象?」他認為水筠沒死嗎?但如果水筠沒死,不也代表他的「小月」沒死嗎?為何他看來一點都不緊張呢?水樾胡塗了。


    如果他知道水筠沒死,還會像過去半個月來那樣溫柔對她嗎?在牢裏,她不隻一次這麽煎熬地想著。


    但是,他更有可能因為「小月」殺人而感到痛心吧?她曾經多麽希望他能隻記得「小月」純真美好的模樣……


    「難道,這世上有淩虛宮以外的人能練『水龍吟』?」


    水樾無語。事實上,東方朧明的猜想,完全符合到目前為止這一切所發生的脈絡——兇手如果真的不想牽連無辜,早在她們被押入大牢的第一天,就可以動手了。


    當然,也許是因為兇手還沒能接近第六個目標。


    但如果是他們都懷疑的「這個人」,卻極有可能故意給水樾一點苦頭吃,讓她在牢裏蹲上三天,再繼續她的計畫。


    如果是「她」,那麽這一切的推論完全不需要懷疑,她就是那種人。


    剩下唯一需要解答的環結是……


    「所以,我需要你和我迴去,我想知道當年那件懸案,和淩虛宮究竟有沒有關係?」


    馬車在桂王府大門前停下,水樾愣住了,而另外十輛馬車並沒有跟著他們。


    「我讓官府查封水月居所有出入口三天,避免閑雜人等進入,今日一早已派人去給你們張羅熱水和吃食,算是我的一點歉意。至於你,」東方朧明笑著橫抱起打算落荒而逃的水樾,「那邊一時半刻也沒人能伺候你,就讓我代勞吧。」


    她漲紅臉想反駁,卻見桂王府的人已經在車外候著了。


    這是她第一次光明正大地來到桂王府,走的還是正門——嗯,用他的腳走。她沒忘記他要她立下的承諾,從來不敢違背。


    如今,他親自打破了這個可惡的約定。


    數個月之前,他對於水樾的一切,還是那麽的深惡痛絕。


    真是這樣嗎?


    東方朧明坐在床邊,這兒是他的臥房,隻不過床上此刻熟睡著的,是水樾。


    在牢裏三個晚上,她恐怕沒能真正睡上一覺,在梳洗完畢後,他想她應該餓壞了,便讓她一邊吃飯,他一邊替她擦頭發,本來還有些扭捏的小妮子,在見到仆役端上來的美饌佳肴後,當下連殘存的小女兒嬌態都沒了,秋風掃落葉似地把桌上食物掃走大半,他忍住笑,心想,她真是餓壞了。


    如果不是深知主子脾性,伺候的仆役們不敢逗留打探,否則整座王府的人怕是都要圍在東方朧明房外一探究竟了。


    這一下午,桂王府上下人等的眼珠子瞪得都要掉到地上,從王爺臥房裏出來的人更是嚇得嘴都合不攏。


    他們王爺對女子是挺溫柔,但也疏離而且守分寸。幾時像這樣,怕那女子再多挨餓片刻會餓壞了似的,還親自替她擦拭未乾的頭發呢!


    不隻如此,王爺還嚴正地交代了廚房得備上哪些膳食,該怎麽調理,哪些調理方式絕不能用,還要適合久病初癒之人進食,不可太硬、太傷胃、太重口或太油膩,最後還強烈要求——要美味!


    他們王爺自個兒對吃的,向來隻要求能入口就好啊!


    關於他查到的那些線索,東方朧明隻稍微提了一下,就不打算讓水樾為這事傷神,他隻是有一句沒一句地和她搭話,等她終於吃飽喝足,精神鬆散,支持不住地睡去,才將她抱到床上。


    以前,他盡可能不在一個人時想起她,尤其避免在深夜睡不著時想起。若是真睡不著,他寧可到書房去坐著。


    有那麽一次失控,他從她那兒迴來後,在床上輾轉反側,胸中壓抑著那些複雜而扭曲的情緒,他自瀆了……


    自那之後,他對她就越發的冷酷,多少有一點心虛吧。


    把自己的感受視為唯一真理,原來是如此盲目。脆弱的她佯裝堅強地來向他道歉,那身影像一朵飄零的落花一樣輕,卻把他高傲的心牆一擊粉碎。


    他坐在床邊端詳著她的睡顏許久,好像就這麽看到天亮也好那般,一手握住她的柔荑,一手順著她的發,撫過她睡顏。


    這傻丫頭,完全沒問他為何沒去牢裏看她,真是傻得他又好笑又心疼啊!他想,她有可能顧著吃便忘了,也有可能覺得沒必要問,更可能,是兩者皆有。


    他還真的想看著她到天亮,可惜他今晚有客人。


    靜靜地退出臥房,叫來了王府總管,要他派兩個丫頭在他房外守著,以防水樾夜裏醒來時好供她差遺,這又是一個破天荒的舉動,可總管沒將訝異表現出來,立刻領命去辦。


    書房裏,這一年來成了大忙人的東方騰光才到來沒多久,已經自作主張地挖出他珍藏的美酒。


    東方朧明向來很少喝酒,但不表示他不懂品酒。要喝一定喝極品,而且僅僅小酌兩口。


    可三哥一來就給他喝掉半瓶!「你當我這兒是酒家?」


    「舍不得?我還想跟你買呢,紫荊一定也喜歡。」東方騰光想拿迴去孝敬老婆。


    「送你吧。」反正他現在沒心思喝酒。「謝啦。」


    「我請你問的事怎麽樣了?」十年前的前朝舊案,該歸檔的公文早已被銷毀大半,這讓當時負責發落m朝舊員的東方髒明對這案子特別有印象。故而這次命案的名單一拿到手,他立刻追查另一名被他流放邊疆的罪犯下落,果然也已離奇死亡,他便深信這一連串的命案定和當年的懸案有關。


    沒有公文和證據,恐怕隻能問世代居住在京城的本地人了。


    「幸好我娘子冰雪聰明,豆蔻年華就肩挑家業重擔,否則你上哪找一個當時才十來歲的黃花閨女,給你解答朝堂上的風起雲湧?」東方騰光還不忘炫耀一番他娘子的能幹。


    「就是相信嫂子的聰慧,才會跟你開口。」就算程紫荊能提供的有限,她在京城裏也有許多人脈能幫他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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