藺家在東湖可是響叮當的名門望族,又出了一個優秀的江湖人物藺蒼悠,向來最重聲譽,老七好賭這件事對家族名聲有虧,藺家通常都會把醜事壓下來,光是私下幫那個不肖老七擦屁股,就不知有多少件了。


    果然,她一開口說老七欠錢,藺蒼悠臉上便不自在了。


    「舍弟向兄台借錢?」所謂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巫依雪記招式不行,但是記江湖上的小道消息卻特別厲害,這全要歸功於平日專門包打聽的鷹護法巫薑。


    巫薑最擅長的就是打探消息和追蹤,自幼就和一群孩子們一起受訓,專門跑江湖去捜集情報,越能打探到別人所探不到的內幕,分數就越高。


    平時誰家偷養外室、哪位大俠其實有不為人知的怪癖,或是發生了什麽丟臉的醜事,巫薑全都會告訴她,就為了逗她開心。


    這藺家老七的事,她就是這麽知道的,隻要八卦消息聽多了,便能明白江湖上有很多事大多是以訛傳訛,與事實不符,很多名聲都是被美化的。


    別人見到藺大俠的優雅風範,肯定是專挑好的誇獎,但巫依雪就專挑他家的醜事來與他說。


    「去年因為……所以令弟……然後令弟又……如此這般,最後跟我借了一百兩,就是這麽迴事。」巫依雪說得條理分明,連外人不知道的細節都能說得巨細靡遺,果然把藺蒼悠騙過去了。


    隻見他拱手愧然道:「給兄台添麻煩了,在下替七弟跟兄台道歉。」她也立刻拱手迴禮。「好說好說,其實要解決這麻煩也很簡單,隻要把銀子還給我,這事就結了,是吧?」她說得如此直白,若是換了其他人,這麵子上肯定很難看,但藺蒼悠是什麽人?他可是號稱東湖最美的風景、姑娘心中的翩翩美公子,無論在何時何地都要保持風度,不但要風度翩翩地笑著,還要風度翩翩地從錢袋裏拿銀票出來,再風度翩翩地遞給她,最後風度翩翩地說著漂亮話。


    「兄台說得是,借錢還錢,天經地義,還請兄台看在下薄麵,莫予計較。」巫依雪接過銀票瞧了瞧,嗬,他給的是一百五十兩,硬是多了五十兩,還是青湖城最大錢莊的票子呢!


    她滿意地收起來,笑著對藺蒼悠說:「藺大俠果然是行俠仗義之士,見不得咱們小老百姓吃虧,說一不二,難怪有俠義的美名。」


    「好說好說,兄台謬讚了。」藺蒼悠謙遜道,接著把語氣放輕。「關於七弟欠債的事,還請兄台別放在心上,多寬容一二。」巫依雪聽他語氣,立即會意,也跟著壓低聲音。


    「放心吧,小弟我雖是市井小民,卻不是碎嘴之人。小弟向來仰慕藺大俠,藺大俠是咱們東湖百姓的驕傲,可不能傳出去讓北漠人和南原人笑話。再說,小弟知道這事不關藺大俠的事,實在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唉!」說到最後還歎了口氣,搖搖頭,語重心長的勸道:「藺大俠迴去後多勸勸子敞,叫他別再賭了,十賭九輸呀。」子敞是藺家老七的字,隻有很熟的朋友才會曉得,所以巫薑能當上鷹護法,實至名歸。


    藺蒼悠感激地拱手作揖。「多謝兄台關心,在下迴去後必當好好教導七弟,讓他莫再犯。」


    「那麽小弟就不打擾了。」


    「請。」兩人又互相拱手作揖,說了些客套話後才分道揚鑣。


    藺蒼悠離開後,立即鐵青了臉色。那個該死的敗家子,他要立刻去找他,把他全身每一根骨頭都拆下一遍再接起來!


    巫依雪確定藺蒼悠走遠後,嘴角立刻浮起一抹狡黠頑皮的笑。


    師父說得對,所謂行行出狀元,闖江湖有很多法子,不一定什麽都要靠功夫,練武其實是個體力活,練多了手會粗,還會長肌肉,況且這天下不缺練武的奇才,她不要去蹚渾水,多往自己擅長的地方鑽研才是正經。


    她看著手中的一百五十兩銀票,禁不住掩嘴偷笑。


    有了銀票,吃穿住都不用愁了,她先去祭祭五髒廟,把肚子喂飽後,又去買了新衣,接著找間客棧,叫店小二送水來,把自己從頭到腳洗了個幹淨,然後躺在床榻上閉目養神,耐心等待。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她聽到鳥叫聲,這鳥叫聲聽似平常,其實叫聲裏藏了暗語,隻有她和四大護法彼此知道而已。


    她立刻發出鳥叫聲迴應,不一會兒,有人敲門,她上前開門,一人閃了進來,是鷹護法巫薑。


    「穀主!」巫薑正要單膝跪地拜見,巫依雪已經衝上去抱住了她。


    「阿薑阿薑阿薑!」巫依雪見到她,如同見到親人,情深意重,盡顯其中。


    巫薑向來清冷沉穩,此時也不免激動地迴抱穀主。穀主與他們四人自小一塊長大,吃在一起、睡在一起、玩在一起,練武也在一起,那情誼自是親如兄弟姊妹。


    「穀主再不出現,咱們可要殺迴萬花穀了。」


    「我答應過你們在青湖城相見,就一定會做到。瞧,我這不就來了嗎?阿薑瘦了呢。」


    「還不是因為擔心你,叫我好生煩憂。」


    「我也想念阿薑呀,日想夜想,作夢也想。」阿薑明知她嘴甜,卻依然聽得心花怒放,她最吃穀主妹妹這一套了。


    「對了,其他人呢?」巫依雪問。


    「我是先來打探的,預防被人算計,其他三人在等著我的暗號,我這就叫他們進來。」巫薑牽著巫依雪的手來到窗口,拿起頸上的笛子,朝窗外吹了一聲,不一會兒,三位護法便趕過來了。


    巫依雪見到巫澈、巫嵐和巫離,欣喜之情溢滿心田。曆經生死後的相逢,那份喜悅簡直無法用言語來形容,她瞬間熱淚盈眶,像隻蝶兒似的撲向他們。


    久別重逢,他們有太多話要說,狐護法巫離在四周布好陣法後,五人便把門一關,圍桌倒酒,訴說兩個月來的思念和彼此的遭遇。


    巫依雪隻有跟他們提自己受內傷的事,畢竟她有守護穀主秘密的職責,不到最後關頭,便不打算將自己變成女娃兒的事告訴他們。


    四位護法也各自說起逃走後的際遇,這一聊就聊到了月上山頭,直到街上更夫都打三更了,四位護法也依然毫無睡意,反倒是巫依雪因為見到他們四人,整個人完全放鬆下來,疲倦襲來,唿唿大睡去了,而且還睡得很沉,搖都搖不醒。


    「看來她是累壞了,不過眨眼的工夫,就睡得不醒人事。」鷹護法巫薑憐惜地為穀主輕掖被子。


    「她嘴上說得輕鬆,卻遲了整整一個月才趕來,肯定吃了不少苦,還故意瞞著咱們,專揀不重要的事說。」蛇護法巫嵐低聲道,陰邪的他眼中難得多了抹心疼。


    「她不說是怕咱們愧疚,那咱們就裝作不知道吧,總之以後多護著她。」狐護法巫離向來嫵媚的嬌顏上也難得露出了慈愛之情,手上輕輕為巫依雪按摩穴位,好讓她睡得更甜。


    豹護法巫澈盤腿坐在一旁,沉默良久之後,突然吐出一句話。


    「俺心疼得想哭。」四人當中,外表最剛冷威猛的巫澈其實是最感性的,也最愛哭,他一想到穀主身上的功力剩不到一成,肯定是經曆了許多苦難才走到青湖城的,可穀主明明吃了不少苦頭,卻又假裝不在意,想到這裏,他就忍不住鼻酸。


    他可是憋了很久,好不容易等到穀主睡著,終於可以不必再裝下去,眼眶立即濕潤。


    一旁的巫嵐拍拍他的肩,一副「我懂你」的神情,也知道這家夥外表看似冷硬,其實骨子裏情感最豐富,養的小狗死了也可以哭三天,真他娘的令人好笑。


    巫離拿出手絹幫他抹淚。「哭吧哭吧,把淚哭完了,等穀主醒了繼續裝。」巫薑眼含殺氣,沉聲道:「有機會我定讓邢覆雨也嚐嚐武功被廢的滋味。」他們四人雖然知道巫依雪的九成功力是被邢覆雨吸去的,卻不知道她其實可以藉由吸取別人的功力來恢複武功,隻因巫依雪早料到他們四人肯定會犠牲自己來成全她,她不願意,才決定把這事瞞到底。


    這一夜,四人就守在巫依雪身邊,燭火滅,一室幽暗,月光灑落,一夜輕笑淺談無眠。


    隔日巫依雪直睡到中午才醒來,渾然不知四大護法守了她一夜,而四人也狀似剛睡醒一般,誰都不泄漏半句。


    待梳洗完也用過膳後,巫依雪沒忘記穀主之責,開始與他們談正經事,商量今後大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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