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甄應嘉客氣幾句,他也就推說是家事雜亂,沒有抽出時間,以後定要正式去拜會雲雲。


    說了一會兒話,賈璘不便過多打擾,起身告辭。


    薑瑜德等人再對他發出勉勵,希望他等到大比之年的時候,可以一鳴驚人。


    賈璘連連拱手,薑瑜德突然想了起來:“解元公來到金陵的時候,曾擊殺了十數名倭寇。又於元宵燈會的時候,助擒了一名金滿人細作。”


    “這些事既然遇到,就是晚生義不容辭的事。”賈璘淡然地答複道。


    點點頭,薑瑜德接著說道:“本官知道解元公英勇。我是說,辦理金滿人細作一案的錦衣司百戶,也要前往揚州公幹。既然你們也要迴揚州,正好可以同行,又能有個照應。”


    “既是如此,當然是我們的幸運事。”賈璘拱手道謝。


    薑瑜德隨即命一名侍衛,帶著他去往府衙大堂的側院。


    到了錦衣司門外,那名侍衛進去通報後,隨即請賈璘進去說話。


    錦衣司百戶見到他,大笑著說道:“好巧!我正要去揚州,就與解元公同船!”


    說罷,他邀請賈璘坐下來。


    此時的再見麵,兩人聊天的內容也就更加寬泛。


    這名百戶自報了家門,名叫許茂才。家裏祖輩是山東人,後來居於江右地區。


    “解元公還是少年,就已經做得許多大事,將來必是前途無量!”他豪爽地大笑著說道。


    賈璘隻說都是眾人幫襯,許茂才見他英武中帶著謙虛,對他更是欽讚。


    說笑一陣之後,兩人定好了出發的日期,賈璘迴去賈府告知賈敏。


    聽到有錦衣司的人同行,賈敏不禁鬆了口氣說道:“錦衣司的人聽著害怕,但也因此會更安全。”


    是貓就能避鼠。


    這話原本不錯,更何況是錦衣司這樣厲害的“貓”。


    第二天清晨,薛姨媽帶著薛蟠前來送行。薛寶釵在丫鬟、嬤嬤的陪伴下,坐在一輛翠障朱纓的馬車車廂內,與賈敏、林黛玉、賈璘等人,去到城內的秦淮河畔。


    這條通往長江水道的河流兩側,綠樹如蔭、樓閣如畫。夜間的這裏是旖旎聲色的聚集地,此時的河道內倒還清靜。


    隨著船公的一聲號子,眾人所乘的樓船緩緩地離開了岸邊。


    雖然是第一次離開母親,薛寶釵卻因為天然自帶的大氣,並沒有哭得悲悲戚戚。


    抹了抹眼淚,她衝著岸邊的薛姨媽和薛蟠不停地揮手,並叮囑道:“母親注意起居,兄長要晨昏定省,更要做好家事。”


    薛姨媽一手揮舞,一手拿著手帕連連拭淚。薛蟠使勁揉著眼睛,大聲喊道:“小妹與那兩位妹子好好相處,有說不清就去找解元公評理!”


    賈璘聽到,連忙迴道:“在下謹遵。薛姨太、蟠哥兒不必掛懷,幾位小妹彼此極為相好。”


    漸行漸遠。薛姨媽和薛蟠的身影消失在柳蔭中,賈璘等人乘坐的這艘樓船,也逐漸隱跡在晨霧之中。


    彼此再也看不見,薛姨媽在薛蟠的攙扶下,坐著馬車迴去薛府。薛寶釵被林黛玉和甄玉蓮勸說著迴去艙內。


    獨自站在樓船船頭,賈璘注視著眼前的秦淮河水,緩緩地與長江交匯。


    “少主人,早晨風寒。”杜正一手摟著兒子杜金平,一手扶著船舷說道,“先迴艙裏坐一會兒。”


    賈璘隻是搖搖頭,並沒做答,還是看著樓船在調整船頭。


    樓船進入長江後,轉而向東麵行駛。因為是順流而下,所以船隻的航行速度很快。


    甲板上除了也在散布活動的錦衣司的幾個人,就是船工、水手們偶爾來迴走動。


    因為同船有其他陌生男子,林黛玉、薛寶釵、甄玉蓮等人不便出艙。


    好在迴程是順風順水,並不需要像逆水而來的時候那樣耗時很久,她們覺得枯燥乏味,也不會忍耐很久。


    太陽已經躍出東方,如同一輪金紅色的鴨蛋黃,懸掛在水天交際之處。


    賈璘迎著朝陽,臉上、身上灑滿了晨輝。


    “好個少年!”錦衣司百戶許茂才,一邊稱讚著一邊走來。


    相互見禮後,賈璘隨口詢問道:“百戶大人更是英武。”


    不到三十歲的許茂才,正處於人生中最為精壯的時候。因為習武的緣故,他的眼神灼亮,更從臉頰到軀體都如同斧鑿刀刻一般,沒有多餘的贅肉。


    聽到賈璘的稱讚,許茂才自然是心中得意:“隻是別喊什麽‘百戶大人’,羞死人!”


    百戶的官職也不算低,但賈璘見他並不樂意,隻好改稱“許大哥”。


    挺了挺腰背,許茂才略微活動一下臂膀,豪放地說道:“解元公雖是虛讚,但許某也隻有領了你的這份情意。嗬嗬,文才在下肯定是沒有,可要說尋常三五個壯漢,卻也近不得身!”


    說著他更還要炫耀一番,兩腿一前一後岔開,左手向前虛擺,右手握拳,猛地向前擊去。


    帶著他箭袖的風聲,這一拳也確實虎虎生氣。


    “許哥哥好俊的身手!”賈璘由衷地稱讚道。


    哈哈一笑,許茂才收攏兩腳,略微抱了抱拳:“終究是粗魯人而已。”


    賈璘默默地點點頭,沒有答話。


    許茂才見他不語,頓覺自己說得極為不妥——自己挖了個坑,把自己陷進去了。


    又想不好說什麽,他的神情有些沮喪。


    迎麵的江風吹來,賈璘喃喃地說道:“即便是金子,但若是掉進了沙土裏,也必須要有人撿拾、擦拭,才能大放異彩啊。”


    許茂才眨著眼睛想了想,不禁湊近過來:“解元公,在下並非甘願沉淪。隻是,隻是既沒有上司賞識,又沒有這個走動門路。”


    說著,他拍了拍自己幹癟的腰間與衣袖,示意自己沒有過多的銀子,可以去賄賂合適的上司。


    “所以我才說,要遇到合適的人。”賈璘看著他說道。


    呆愣片刻,許茂才低聲說道:“在下此次去揚州,能否遇到合適的人呢?”


    他說得話裏有話,是在試探賈璘,是否有意介紹林如海認識。


    “我並不懂官場的事,可我有預感,覺得許哥哥會有好運。”賈璘說得很認真。


    “是嗎?”許茂才盯看他一會兒,隨後就開心得大笑起來。


    樓船從瓜州古渡口進入運河古道,於河埭處停住。


    來往船隻經過這座閘壩,都要經過例行的檢查和繳費。因為這艘樓船是官府征用,守壩的官吏隻是查驗了文牒,就揮動令旗,命人開閘放行。


    順著運河直接行進到揚州府衙附近,樓船停住在岸邊,許茂才帶著幾名錦衣司的衛士先行下了船。


    “解元公,不知林府處於何處?”他衝著船上的賈璘大聲喊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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