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子興說得那個男孩,自然就是賈寶玉了。


    被他這樣說,賈寶玉打噴嚏也是沒辦法。因為現在年齡七八歲的他,的確天然就有親近女子的喜好。


    賈雨村聽得好奇,略微沉吟後不禁說道:“我在‘欽差金陵省體仁院總裁’甄家教書時,遇到甄家的公子哥,與這位賈寶玉堪稱匹配,也是對女子極為衷情!但這兩人以後是大仁還是大惡,還要看他們是應運而生,還是應劫而生。”


    “所謂成者王侯敗者寇。”冷子興嗬嗬笑道,“我因為與賈府有瓜葛,也曾在金陵甄家住過幾次,知道那位甄公子。”


    賈雨村見他再次炫耀,也隻好舉杯祝酒附和。


    “喲,這不是雨村先生嘛?!”


    旁邊再走來一人,賈雨村頓覺意外。


    來人名叫張如圭,與賈雨村一起被彈劾罷了官。


    兩人在此相見,張如圭低聲說道:“往事不必再提。現今聖上開恩,允許免職官員奏準起複!在下正在‘活動’,雨村兄也應自作‘安排’。”


    賈雨村聽罷,胸中立刻再次燃起熊熊地希望之火。


    一旁的冷子興嗬嗬地笑罷,衝他擠了擠眼睛,低聲說道:“可先告請林公,再轉求賈府的政老爺。我猜雨村兄之事,必可成功。”


    頷首迴視著他,賈雨村微笑著捋須,心裏暗道:好個混賬東西!既然知道我將要複職,還敢揶揄我!


    總是暫且忍下不快,賈雨村眼見天色不早,說道:“盡快迴城,以免宵禁。”


    起身結算了酒菜錢款之後,三人各自前去目的地。


    迴到城內林府,賈雨村穿過二進院子的時候,聽到賈璉正在喝罵來旺。


    見他走來,賈璉好歹住了嘴,皺著眉頭轟走了來旺,再轉頭說道:“雨村兄,在下一時身體不適,請勿在意。”


    賈雨村連忙拱手:“璉公子何出此言!愚兄後來自己獨酌多時,也很是盡興了。”


    “哦?那就好。”賈璉微笑著說罷,目送他去了後院。


    賈璉之所以匆忙離開“將軍醉”酒家,並非是什麽“內急、不適”,而是看到冷子興也走了進去。


    冷子興的嶽父周瑞,在賈氏的榮國府裏,管著收取莊園春秋兩季地租,以及閑暇時間帶府裏的公子哥出行。


    這是他公開的職務,另外他還是榮國府“大管家”王熙鳳的心腹奴仆,幫著她暗中收放高利貸。


    俗話說“宰相家奴七品官”,周瑞長期在賈府為奴,也能夠搭上一些官吏的門路。因此,他女婿冷子興做古董生意,也多得到他明裏暗裏的相助。


    賈璉於驟然間發現了冷子興,心裏莫名感到一陣恐懼:這個遊走商人,怎麽會這麽巧地遇到?肯定是王熙鳳轉讓周瑞,派來盯梢自己的了!


    已經有了個來旺,又多個冷子興!


    雖然遇到冷子興的時候是在小店喝酒,但賈璉既因為被妻子派人盯梢而心中不快,再就覺得這事還是應該裝作不知,看以後還有什麽進展,總是自己再多加小心就是了。


    自我寬慰之後,賈璉跟著走來後院,與賈雨村再次碰了麵。


    “璘公子仍在後宅診病,林公陪同在側,隻說有事稍後再說。”賈雨村無奈地笑了笑。


    既然如此,賈璉隻得把這個態度恭順的賈雨村當做談話對象,拉著他繼續聊天去了。


    後宅內,賈敏臥於裏間的床榻,賈璘與林黛玉屏息凝神地坐在堂屋的軟墊上,麵對神像焚香禱告不止。


    煎湯熬藥,賈璘開出的那方子其實很普通,但很對症。他另有通過禱告,附加帶有精神力的儀式再輔助藥湯給賈敏、林黛玉服下,那自然是功力非凡。


    林如海陪伴在妻子的身邊,眼見她的神色,一天比一天更好起來。


    賈敏服藥後,先是有幾天是排清體內的毒物,再就緩慢地可以吃一些湯粥。又配合藥物的服用,她的臉色從蠟黃嚇人,逐漸變為蒼白,進而有了紅暈。


    她的身體雖然還是衰弱,但已經可以吃大半碗紅棗小米、粳米粥的事實,讓她自己和林如海都是驚訝,更還激動不已。


    吃得香甜,賈敏很清楚:自己從瀕死的狀況,正在逐漸轉為健康。


    同樣感知明顯的,自然就是她的丈夫林如海。自己算是學富五車,又還財富無數,他之前費盡了心力,卻沒能見到妻子的沉屙轉好,隻有感到她即將撒手人寰的悲涼。


    現在僅僅幾天過後,林如海就看到妻子有了這樣大的好轉,隻有謝天謝地謝賈璘。


    同樣有這份感激之情的,就是林黛玉。這個小女孩從小體弱多病,基本就是靠著人參這樣的猛藥,來延續她嬌嫩的生命。


    這幾天她自己也很明顯地發覺:吃粥吃飯,很甘美香甜!這就意味著,脾胃大為改善的她,能夠更多地從正常食物當中,去攝取身體所需的營養。


    也曾請過、看過許多名醫妙手,但賈敏和林黛玉兩人的病情與身體狀況,卻並未見到好轉。現在她們的逐漸康複,全是有賴於賈璘的準確診治。另外,還有他虔誠地接連禱告神靈之功!


    已經過去了六個晝夜,賈璘每天加起來休息的時間,也不超過三個時辰。


    其餘的時間,他隻是安然地坐在軟墊上,默默地念誦經咒,為賈敏和林黛玉連番祈禱。


    開始因為身體過於衰弱而感知不到,稍好一些的賈敏,反複要求他增加休息。


    “姑母不必多勸,晚輩身體健壯,並不會因此覺得疲累。”賈璘淡然地說道,“九天之力,可以換來姑母的康健,這是上天恩賜。”


    賈敏還要再勸,賈璘隻說連她自己也要精心唱經,不要分神。


    林黛玉既要為母親祈福,更不忍隻讓賈璘一人操勞,就多有陪伴誦禱。賈璘攔阻不得,但也找借口要求她吃好睡足。


    林如海看得感動,連帶自己也參與念經:“有道是‘家人心齊,其利斷金’!”


    最後三天的誦禱,對於賈璘來說,的確是個嚴峻的挑戰。再是天賦異稟,他目前畢竟也是十三歲的身體底子。


    救治賈敏,按道理說也不必非要做九天法功,可他知道當下人們的精神層麵,對於這樣的儀式更為重視,更為信賴。由此也會增加病者的康複信心,賈璘堅持要做足這份功課。


    夜半時分,他端坐如山嶽,影子被燈光投射在牆壁上。


    賈敏已經睡著,林如海一會兒看看妻子,一會兒看看堂屋的賈璘。


    林黛玉終於支撐不住,身子歪靠在賈璘身上,腦袋抵在他的肩膀處,昏睡了過去。


    賈璘閉目誦經,聽到的是她安然入睡的輕微唿吸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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