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京城,外貿司衙門內。


    看著成批成批的公文、述報一前一後地送進公房內,杵在桌案前的衛學仁,臉色陰沉的似要滴出水來。


    商船暴亂,商隊領頭人控製住整艘商船叛逃遠航,這是等同謀反的謀逆大罪,衛學仁在知道發生如此事件後能高興的起來才怪了。


    要知道,此次出海暹羅的商隊都是外貿司親自選任的,孫敬這一商隊領頭人兼話事人,還是由他衛學仁親自選定的。


    如今孫敬搞了這麽一出逆天之舉,他衛學仁又怎會不受牽連?


    “衛……衛主司……”


    房門口,一位身穿青衫的文吏急跑到衛學仁身前,戰戰兢兢地抬頭道:“平日裏與孫敬交好的幾位當家都叫過來了,您……您是要現在問話嗎?”


    衛學仁陰惻惻的說道:“人既然都到了,我待會兒就過去。還有,孫敬,乃至此次出海商隊人馬的親屬家眷們都控製住了嗎?”


    “迴大人的話,凡此次與孫敬一同出海的商隊人員,但凡是在京人士,他們的家眷也都被宣京府控製住了。”


    “好,你告知宣京府的齊大人,待他審問孫敬家眷時記得叫上我。”


    說罷, 衛學仁陰沉著臉朝外走去,直奔外堂。


    外堂大院內,三名身穿素衣的中年男子見衛學仁到來,一個個都神情惶恐地湊上前來自辯。


    “衛主司,我文全是無辜的,平日裏雖與孫敬有過往來,但他此次幹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我……我真的什麽都不知情啊!”


    “是,衛大人,我俞榮的人品您老人家也是知道的,我絕不會同孫敬幹這種事……您一定要明察秋毫啊!”


    “衛大人,小人呂七跟他孫敬就是口頭之交,平時也不見得有多親近,他這迴兒幹出這等豬狗不如的禽獸事,小人是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啊……”


    看著三人爭先恐後的與孫敬撇開關係,衛學仁的心情也很是複雜。


    硬要說起來,平日裏與孫敬走得最近的人還得是他自個。


    隻可惜,他衛學仁的身份擺在這,不可能像他們一樣輕易地撇開自己與孫敬的關係。


    “好了,我叫你們三位來可不是聽你們喊冤叫屈的,本官也知道孫敬幹出這等大逆不道之事與你們沒什麽關係,之所以叫你們來,是想問問你們是否知道,孫敬這家夥在此次出海前有何詭異的舉動……”


    三人稍鬆口氣,繼而陷入沉思。


    不一會兒,那呂七率先迴道:“大人,孫敬出海前跟我沒怎麽聯係……所以……我也實在不知道他著了什麽魔,幹出這樣的事……”


    俞榮也緊跟著點頭附和:“是,衛大人,這孫敬出海前我也沒跟他聯絡過。”


    這兩人答得幹脆,剩下的文全就顯得有些糾結與犯難了。


    衛學仁見狀,便知道文全大概有什麽話要說,於是催促道:“文當家,你有什麽話不妨直說?”


    “是……大人……”文全深吸口氣,支支吾吾道:“孫敬出海前小人是與他見過一麵,不過沒談什麽事,他就是……他就是找我借了一筆錢,問他要來幹嘛他也沒說……”


    “他找你借了錢?”衛學仁一愣,“借了多少?”


    “五萬兩!”


    “五萬兩?”


    衛學仁眉頭一蹙,“以他孫敬家纏萬貫的身家,會突然缺這區區五萬兩?文當家……”


    衛學仁話還未說完,文全就哭喪著臉喊道:“衛大人……他借的是五萬兩黃金!”


    此言一出,在場眾人微愣。


    沉吟片刻後,衛學仁仍感費解道:“五萬兩……確實不少了,但他孫敬不像是缺錢的樣子啊……”


    “再者,他向你借你就真借了?本官知道你文全與他孫敬平日裏還算要好,但我記得你是個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吧?是不是他孫敬再向你借錢時還承諾過你什麽?”


    “是……他說到了下個月若沒把錢還給我,就把他家裏新收的三房小妾都送給我抵債……”


    聽到這話,在場眾人都有些無語。


    盡管未從三人口中問到什麽實質性的內容,但衛學仁還是將文全曾借給孫敬錢的事牢牢記下了。


    三人見衛學仁沒有再留他們的意思,當下便依次告離了。


    候在院門口的文吏見衛學仁仍站在原地沒動,頓有些擔心地湊上前問道:“主司,您……您怎麽了?”


    “剛才的文全說的話你也聽見了吧?”衛學仁深吸口氣,說道:“他在出海前曾跟文全借了一筆錢,我在想,他突然腦抽抽了似得在商船上搞暴亂,又是控製住商船叛逃的,有沒有可能是圖財?”


    上前搭話的文吏思考片刻後迴道:“屬下聽說宣京府那邊已經派人去孫敬府中搜家了。”


    衛學仁眉目一凝,他知道文吏這話裏要表達的意思。


    孫敬倘若是圖財才幹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那他在事前肯定把家中的財產也一並轉移走了才對。


    換言之,宣京府的人這會兒去他府上搜家要有了結果,就能確定這家夥的動機是不是為財了。


    “說來說去,還是得去宣京府走上一趟。”


    歎了口氣後,衛學仁有些煩躁地拂了拂袖。


    ……


    宣京府衙大堂。


    匆匆趕來的衛學仁第一時間便與現任宣京府尹齊休平碰上了麵。


    衛學仁神色急切,甚至連跟齊休平打招唿的心思都沒有,便直接問起事來:“齊大人,衛某聽說貴衙已經派人去搜孫敬的家了,怎麽樣?可有什麽收獲?”


    瞄了眼衛學仁後,齊休平神色平靜的說道:“剛剛帶人去孫敬居所搜查的李通判迴來同本官匯報了,孫敬……他以往藏留家宅中的金銀財物樣樣沒少……”


    “什麽?”


    衛學仁麵色一怔,頗感費解道:“那也就是說……他這又是在商船返航途中搞暴動,又是威脅全船人改航叛逃的目的不是圖財?那……那他到底圖什麽啊?”


    “這話,本官還想問你衛主司呢!”齊休平麵露怒色,詰問道:“本官事後調查到的線索若是沒錯的話,這孫敬作為此次出海暹羅的商隊領事身份,是由您衛主司親自選定的吧?他是個什麽樣的人,你身為外貿司主官能不清楚?”


    被齊休平一通好懟,心情本就極度憋悶的衛學仁也來脾氣了,“齊大人,您這話什麽意思?難不成是懷疑我與孫敬同流合汙不成嗎?”


    齊休平格外坦率地承認:“我沒這麽說,但確實有這麽想過。”


    “你!”


    衛學仁一時氣急,很想為自己辯解些什麽,但又說不出什麽有力的話來證明自己的清白。


    “齊大人對我心有不滿可以,但在沒有證據之前,也不能將我當成孫敬的同謀視之。出了這麽大的事,衛某深知自己身為外貿司主官難辭其咎,但也不是什麽髒水都能往我身上潑的!”衛學仁肅然起身,冷臉道:“諸位閣老的意思是讓宣京府衙同我外貿司一同審辦此案,您齊大人就算懷疑我,也該等到確鑿證據指認到我衛學仁頭上時再計較!”


    見衛學仁急眼,齊休平雖有些惱怒,但也知道這會兒不是跟他做口舌之爭的時候,當下便沉著臉不說話了。


    “我聽說貴衙已將此次出海商隊人員在京的親屬家眷們都請來了,敢問齊大人何時審問他們?”


    齊休平道:“多數人的親屬家眷對此事概不知情……”


    “那孫敬的家眷呢?”


    “孫敬的夫人就在偏堂候著。”


    “那齊大人為何不審?”


    “不是你說的要等你衛主司來了後再一並問審孫敬的家眷嗎?”


    衛學仁很想罵娘,但還是硬生生忍住了衝動,“所以,現在可以審了嗎?”


    “可以。”齊休平冷臉道:“但衛主司您得迴避一二。”


    衛學仁臉一黑,強壓怒火道:“你這話什麽意思?剛才不還說要等我過來一同審問孫敬的家眷嗎?”


    齊休平麵似寒霜,聲若洪鍾般低喝道:“因為剛才李通判在去孫敬府宅搜查的時候,不僅搜到了孫敬私藏於宅的金銀財物,同時還搜到了一本由孫敬親筆撰寫的賬簿,這賬簿可都詳實記錄了他孫敬常年以來賄賂的在職官員,其中,就有你衛主司的大名!”


    衛學仁麵色驟變,額鬢兩旁漸滲冷汗:“這……”


    “所以,你衛主司不該避嫌嗎?”齊休平沒理會他難看至極的臉色,冷聲說道:“倘孫敬家眷真知道什麽內情,但要見到你衛大人後,不肯說,不敢說怎麽辦?”


    衛學仁心有不甘道:“可諸位閣老都說了……讓我外貿司協同你宣京府衙一同調查此案,我……我本就有權審問孫敬這最大嫌疑人的家眷!”


    “你衛主司也知道你外貿司是協同我宣京府查案?”齊休平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換言之,本官身為宣京府尹,乃主審,你外貿司主司衛大人,頂多算是副審,聽從本官安排,有何不妥?”


    “你!”


    衛學仁頓被哽住,有種想發火都發不出來的憋悶感。


    “至於你衛主司曾收受過孫敬賄賂之事,本官到時候也會如實上報的,出於好心,本官在提醒你衛主司一句,倘孫敬此次行此大逆之舉你衛主司真摻和進去了,最好早點交代清楚!”


    嚴聲警告衛學仁一番後,齊休平拂袖而去。


    衛學仁怒而跺腳,很想抄起邊上的凳子腿直接朝齊休平腦袋上砸去,心中更是狂怒滔天,一個勁地暗罵道:“你齊休平懂個屁!老子掌管外貿司以來收的錢可多了去了,其中大頭我都送進皇家私庫裏去了,你要細究老子貪汙這事,到頭來查到皇上頭上看你死不死!”


    衛學仁的腹誹並非沒有道理。


    自外貿司建立以來,他主管著外貿司確實收受了不少人的賄賂沒錯,可受賄的大頭也的確進貢給皇帝了。


    說他衛學仁是“奉旨貪汙”也不算過,故此,齊休平拿他衛學仁受賄貪汙這事警告威脅他,換平時,他衛學仁根本不帶怕的。


    但現在卻又不同了,因為齊休平查到他衛學仁受賄的證據出自孫敬。


    而孫敬,才剛幹出等同謀逆的驚天大案來,現在就是個沾滿晦氣的瘟蟲,誰跟他沾上關係都沒個好。


    衛學仁也清楚這個道理,皇上能容他貪汙受賄,但自個現在若是跟孫敬沾上的關係過於深入,焉知皇上會不會疑他?


    倘皇上因此生疑真的要細查外貿司和他衛學仁,他衛學仁真的經得起查嗎?


    貪汙受賄且不談,但他衛學仁這些年借著外貿司之便在背地裏可沒少搞小動作,最主要的是,他還真有些不敢暴露外界的隱秘事……


    一想到這,衛學仁又不禁緊張起來,心裏早將孫敬這萬惡之源給罵上千八百遍了。


    “你便是孫敬的妻子邱氏?”


    偏堂公房內,身後跟隨著一眾官吏的齊休平正端著臉看向前方神色惶恐,跪地應話的婦人。


    埋頭看地的邱氏不敢去望齊休平等人的臉色,怯聲聲地答道:“迴……迴大人老爺的話,賤妾……賤妾就是孫敬的婆娘。”


    “孫敬幹了什麽事,把你帶迴來的差役該跟你說過了吧?”


    “嗚……賤妾……賤妾真不知道這喪天良的混蛋敢幹出這樣大逆不道之事……”


    “好了!”齊休平擺手示意她止息哭聲,麵不改色道:“現在本官是問你話,你要如實作答,倘你能將你知道的事詳實告知,在確定你真的無辜後,本官可以為你向朝廷求情赦免……”


    聞言,邱氏好似將要溺死之人抓到救命稻草般猛抬頭:“真的嗎?大人老爺……您……您盡管問,隻要是賤妾知道的,我一定全都說了!”


    她這副態度使齊休平很滿意,他頷首示意後,問道:“我且問你,你家男人在出海前可有什麽異常之處嗎?”


    “異常……異常之處?”邱氏微愣,捶了捶腦袋後,突地想起什麽似得迴道:“硬說他走之前有什麽異常之處,賤妾還真想到了件事……”


    聞言,齊休平神色大振:“說!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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