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已是七日後,徐世豪這位前不久還禁足在家的‘罪臣’,再度被皇帝以高麗省布政使一職複用,但消息徹底傳開後,這位昔日吏部侍郎已然抵達高麗境內了。


    有趣的是,徐世豪重新複用出任高麗布政使,這件本該受到朝堂上下矚目的事卻因為另一件更大的事變得無人問津了。


    蓋過此事風頭的大事,自然是原戶部尚書杜敏英繼任內閣首輔的驚天大事!


    當朝中文武群臣們聽到皇帝宣布杜敏英繼任內閣首輔後,近大半以上的人都震驚到無以複加,一個個的表情別提有多精彩了。


    原有不少人以為近來瘋狂活動的李明義會是新一任內閣首輔,沒成想到最後這顆碩大的桃子竟是被杜敏英給不聲不響的搶了去……


    莫說旁人驚愕莫名了,李明義這位被群臣“委以重望”,自信爆棚的當事人在知道這事後也是難以置信,羞惱不已。


    這種看著煮熟的鴨子就這樣從嘴邊飛走的事是個人都難以接受,為謀首輔位忙前忙後,最後竹籃打水一場空的李明義尤覺憤恨,甚至於在杜敏英上任內閣首輔的當天,就直接以身子不適為由拒絕入閣議政了。


    可想而知他有多麽難以接受這樣的局麵。


    ……


    李府後院主屋內。


    李明義半躺在床榻上,老臉泛白,一雙幽深的眸子正散發著滲人的綠光。


    刑部尚書王裘,正幹坐在他前方的木長椅上,見他如此模樣,有些無奈地歎氣道:“兆明兄,老話說得好,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若無莫強求……這首輔位既然已落到人杜敏英頭上了,你……也該放下執念才是……”


    “放下執念?”李明義陰沉著臉,不甘道:“王兄這話倒說得輕巧,你可知我為了謀這首輔位付出了多大的代價?”


    “他杜敏英憑什麽能越過我爭得這首輔位?要我說,他一定是在背後用了什麽見不得人的陰損伎倆!”


    聽到他如此說,王裘有些無語。


    你李明義是什麽樣的人你自個心裏清楚就是了,怎能以己度人呢?


    至少從個人品德方麵來說,杜敏英要比你李明義強上太多了吧?


    而且,杜敏英坐這首輔位那是皇上決定的事,你把怨氣撒在人杜敏英身上算什麽本事?真要夠硬氣,你怎麽不直接進宮質問皇上?


    說白了,你李明義自個也清楚比起杜敏英來,許多方麵確實是有差距的,隻不過是一時憤懣不甘,不願承認罷了……


    歎了口氣後,王裘苦口婆心道:“且不管人杜敏英如何謀得這首輔位的,但人家現在就是首輔,你我正兒八經的上官……今兒個人剛以首輔位亮相,廣召閣臣議政,你這……你這又何必給人上眼藥呢?”


    李明義黑著臉倔道:“我可沒給他上眼藥,都說是身子不適了。”


    “你這說法傳出去,閣裏上下有誰會信?”


    李明義很是不服,本想再說些什麽,但終究沒有開口。


    過了好半晌後,李明義才悶聲悶氣的說道:“王兄放心吧,我也是一時激憤而已,等歇上幾天,身子好些了,我自會迴職當差的……”


    見他如此說,王裘也知道沒有再留下的意義了,“既如此,那愚兄就先告辭了。”


    說罷,王裘起身離去,不一會兒,便消失在了李明義的視線當中。


    剛走出主房,一名李府下人便小跑到王裘身邊準備送客,就當王裘正欲抬腳時,屋內忽地傳起一陣“劈裏啪啦”的杯碗碎裂聲……


    很顯然,李明義這是在摔東西發脾氣泄憤呢……


    王裘兩眼一閉,搖頭歎了口氣,他知道,從今往後,李明義跟杜敏英這位新任內閣首輔的梁子,算是徹底結下了……


    ======


    就在杜敏英接任內閣首輔位的第一個月末,皇帝楚天耀又接連宣布了兩道聖旨,其一,是晉升巡察禦史曾啟瑞為內閣輔臣,其二,則是宣布建立外貿司,由戶部與理藩院共同轄管,此後與海外通商的各種外貿諸項事宜將盡皆由外貿司主攬,讓人感到費解的是,這外貿司的主司官竟是由此前一直未被人注意的衛學仁來擔任。


    這兩件看似無關聯的聖旨,有識之人卻能從其中看出許多政治風向。


    曾啟瑞能入閣,是因為他肩攬著監督天下各省操施新政的緣故,且在新政落地實施的這一過程中起到了很大的督促作用,故而,他入閣這事也算是名正言順。


    同樣的,皇帝這也等於向外釋放了一個很強烈的信號——他尤為重視新政,凡能支持新政,且能有所作為者都不會被虧待,這曾啟瑞借新政成事立功,青雲直上便是最為鮮明不過的例子。


    至於皇帝建立外貿司主攬海外通商外貿之事,這在一眾朝臣看來,是皇上有意透露未來施政的重心。


    結合曾啟瑞憑借新政青雲直上的前例,如今外貿司初立,不少心思活泛之臣便都覺著外貿司可能是下一個“風口”,他們也都爭相欲做下一個“曾啟瑞”。


    有了這諸多因素後,這看似門檻不高的外貿司卻一下成了朝中群臣眼中的香餑餑,就連衛學仁這隻有五品官階的主司也開始備受矚目;外貿司成立聖旨一出沒幾天,衛學仁所居的衛府便接連被人踏破門檻,無數高官權臣爭先恐後地派人上門拜訪結交……


    “老爺……”


    衛府外院,胡強頂著滿頭大汗跑到了亭台上悠哉喝茶的衛學仁身前,氣喘籲籲道:“這兩天朝裏那些大人們送的禮一份賽一份的高了,咱們……咱們還接著收嗎?”


    “收!”衛學仁放下手中茶杯,揚首大樂道:“他們敢送,我就敢收!有多少收多少!”


    胡強心下一驚,忙吩咐起府中下人們接著去府門處卸禮,臉上卻又隱隱浮現出擔憂之色。


    見他如此忸怩,衛學仁就好像猜到他在想什麽似得,笑嗬嗬的說道:


    “怎麽?你還害怕我收禮收出事來了?”


    聽他如此問,胡強也索性豁出去的提醒道:“老爺,這外貿司初立,您這剛有官身……還是得注意點影響才是……別人送禮你就收,這……這要是傳開了,恐對你名聲不好啊……”


    “你還真以為這禮是我白收的?”衛學仁衝他翻了個白眼,搖頭失笑道:“這外貿司初立,按理來說,戶部應該撥款下來才是,可現在呢,朝廷隻說將外貿司往後的當差衙門定在福壽街正路,幾時見戶部有撥款的意思?”


    “很顯然,皇上和朝廷那邊的意思大概是想讓我這個主司官自個解決衙門初立後需用以辦公的財銀,這幫子來送禮的群臣們不正撞上了麽?”


    胡強聽得一愣一愣的,“老爺這話的意思是,皇上原本就有讓您借此收禮充公辦差的心思?”


    “我看八成錯不了。”衛學仁深以為然道:“先是晉升曾啟瑞入閣,後又宣立外貿司,皇上將這兩道旨意同時發出,看似沒什麽關聯,但實則透露出的暗示卻再明顯不過了。”


    “曾啟瑞能入閣,是因為他在新政中出了大力,立下了大功。皇上賞他入閣,其實是向外界傳達一個再清晰不過的信號,反能抓住皇上施政的重點與風向,悉心為君辦差、分憂者,就能有青雲直上的可能……緊接著,皇上又宣布建立外貿司,你想想,滿朝臣工們會怎麽想?這外貿司是不是跟當初新政一樣,將是皇上下一個施政的重點與風向?結合曾啟瑞憑借新政青雲直上的前例,他們可不得上趕著摻和外貿司的事嗎?”


    “然外貿司畢竟初立,未來的施政方向如何,這外貿司中又有何風口機緣,這幫臣工們怕也一時半會摸不清看不透呢,所以這才一個個上趕著給我這個外貿司主官送禮,為的是什麽,為的就是能從我這嘴裏隨時拿到一手消息唄!”


    解釋完後,衛學仁輕輕站起身來,望天感歎道:“咱們這位皇上的帝王權術,玩得真可謂是出神入化……兩件看似無關聯的事,卻經聖上這麽一合計竟造成了如此局麵,當真是……厲害的很!”


    胡強瞬時間聽懵了,倘若真如衛學仁分析的這樣,那他現在收禮,豈不……豈不就成了“奉旨貪汙”?


    而且這奉旨貪汙也就罷了,讓人大跌眼鏡的是,皇帝竟還能將這事由壞轉利,將之全用以公事上,這位皇上的權術,當真如衛學仁所言,厲害至極!


    尋思至此,胡強感慨良多。


    怪不得日月教經營多年仍舊未能成事,就這麽一個帝王心術玩到極致的英武雄主,隻怕誰換到日月教那位置上,都得被活活玩死!


    “那……老爺,咱們收完禮後,這接下來該怎麽辦?還請老爺指示……”


    “等風聲一過,盡數變賣為白銀。”衛學仁手扶欄杆,心平靜氣道:“十分之七搬送至外貿司辦差衙門內用以公差,十分之三,咱們自個留下來。”


    胡強一驚,“這私占下來的份額,會不會太大了?”


    “你以為這錢是我一個人私昧下來嗎?蠢!”


    衛學仁搖了搖頭,解釋道:“這留下的十分之三,盡數花出去置辦產業,就按之前我把咱們自個的錢盡數鋪出去置辦產業鋪子那樣去辦……隻是,這名,得記在你名下……”


    “啊?”


    胡強麵皮一抽,驚愕失色道:“這……這千萬使不得啊……”


    “你慌什麽?”衛學仁翻了個白眼,從兜裏掏出一個寫有‘皇商’兩個大字的紅漆木牌,直愣愣地扔進胡強懷中,“從今日起,你便是正兒八經的皇商了,日後歸由外貿司管製,待所有產業都記在你名下後,咱們那些鋪出去的產業也都成了皇家私產了,我都這麽說了,你還不明白嗎?”


    胡強麵色發緊,瞬間明白衛學仁如此操作的深意了。


    將所有產業記在自己名下後,他胡強又搖身一變成了皇商,換句話說,日後這鋪出去的產業鋪子,也都有了皇家背書,行起事來就會變得無比方便。


    更重要的是,衛學仁等同於用這樣的方式,將名下產業的大頭收益進項都輸送到皇上手中,等同於,他與皇上在私下間,有了曖昧的利益往來……


    這於他而言,極其重要。


    “皇上肯用我,是看重我的能力,可我若不表示表示自己的價值,這薄弱的君臣情誼就顯得有些不堪一擊了……”衛學仁走到桌前,給自己倒了杯茶後,一邊掂量著茶杯,一邊說道:“惟有讓皇上知道我的價值,且能從我手中榨取到一定的利益,他才越能看重我……”


    “老話說得好,有舍才有得,要一開始就不舍,那何來得?”


    次一番話說的胡強五體投地,他看向衛學仁的目光中第一次由畏懼變成了敬畏。


    “老爺的謀智才學真是讓奴大開眼界……”


    “好了……馬屁少說,把接下來的正事辦完最是要緊……”


    說著,他將掂在手中的茶杯放於唇口,一飲而盡。


    “奴才明白了。”


    見狀,胡強彎身施了一禮,告退離去。


    看向胡強漸漸遠去,直至不見的背影,衛學仁深深吸了口氣,喃喃自語道:“胡強啊胡強,你可知當初沙東行為何要提醒我留下你?因為隻要有你這個雷一直在我身邊,我衛學仁再沒有價值的時候,就隨時可以被朝廷棄如敝履……”


    “我越是加重自己的價值,你這顆用以預防我的雷,在皇上心中就愈發失去價值了……”


    “等到我可以不用留你時,就說明我真的在皇上心中有了夠重的份量了!”


    感歎完後,衛學仁臉上又露出了自嘲笑容,“但有一點,沙東行說的沒錯,你胡強確實好用,我用你也用的愈發得心應手了,真要到了能除掉你的那一天,我還真有些舍不得了……”


    “等到可以除你時,我要是不動手,把你這顆雷繼續留在身邊,皇上在心中怕是會更加高看我一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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