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而且我認為這個可能性不小。”


    衛學仁麵色發沉,“你想想,如果皇帝死了,整個朝廷定會陷入混亂之中……這麽大的事,到時候就算是想瞞也不一定能瞞住的,屆時整個天下都會知曉,野心者或會乘此機會舉兵,但我想動亂初始期間,這些趁勢舉旗的野心遊兵們也不會是朝廷的對手……”


    話說到此,衛學仁腦中靈光乍現,猛地驚唿道,“對了……我怎麽把這茬給忘了……”


    胡強被他這一道突然地叫嚷聲給嚇了一跳,可還不等他緩神,便聽來迴踱步的衛學仁鎮定分析道,“倘若皇帝真被行刺而亡,短時間確實是會讓朝廷這邊陷入混亂,但……大宣朝廷久經風霜,朝堂之中有識之士更是數不勝數,相信這亂子要不了多久就會被平息下來,再者,大宣楚室皇族統製天下多年,早已被天下人視為正統,即使天子意外身亡,可楚家皇室未絕啊!更何況現在的皇帝還有兩兒子呢,即使年齡過幼不宜繼位,但別忘了,咱們中原王朝在以往也是有過兄死弟及的傳統的……皇帝要是死了,他那些叔叔、兄弟們臨危受命,繼承大統之位也不是不行……”


    “日月教高層們不可能想不到這一點,可現皇帝一死,縱使有其餘皇室子弟臨危受命繼承大統這對日月教而言那也是有利的……他們或可渾水摸魚壯大勢力,又或可在臨危受命的新帝繼位未穩時投效其餘楚室皇族門下謀圖大業……甚至,還可以在現天子死後不久,繼位大統之人未定前找一個心儀皇族下注,大力助其登臨寶座,培育一個傀儡新君也算不錯的選擇……”


    衛學仁越說越是來勁,眼中精光大震,“妙啊……就算摒除日月教是被現皇帝逼急眼不得已而貿然行刺的可能,這時候對楚天耀動手對日月教而言倒也不算得是壞事……你想,若我先前的推測是對的,那日月教這一手可稱得上是兵不血刃的妙計啊!楚天耀一死,天下各地或有野心家揭竿而起,朝廷不得已派兵剿滅叛逆,同樣的,朝廷這邊的兵力也會因為此事受到減損消耗。而朝廷這邊出於維穩必要,又不得不在短時間裏確立新君,這時候,日月教在動蕩之中的選擇性可大大增加,隻要亮出足夠雄厚的籌碼,無論是在新君為明前下注扶持傀儡繼位,還是待新君上位政局未穩前轉投其餘心有野望的皇族門下再做圖謀,都算是不錯的選擇!”


    聽著衛學仁這滔滔不絕的分析,胡強早已驚得目瞪口呆。


    一方麵是對於衛學仁能在短短時間裏成長的如此迅速,頭腦城府能精進到如此地步的驚歎,另一方便又是驚訝於日月教高層們的瘋狂與大膽。


    不得不說,衛學仁的這一番推測與見解都十分有見底,本不願相信神教會在這時候行刺皇帝的胡強也開始認同衛學仁的猜測了……


    向在京的他求證皇帝的真實行蹤,極有可能真如衛學仁所預料一般,日月教……要對皇帝楚天耀下手了!


    迴身望向身後目瞪口呆的胡強,衛學仁忽地笑出聲來,“你說,有沒有可能,日月教打從一開始就在楚室皇族裏有了下注目標了,才……才打算對今皇動手哈?”


    胡強又是一愣,這話他更不好迴了,現在的他不僅跟不上衛學仁的思想速度,就連總教的行為與目的,以如今的他也很難預測出個大概……


    沉默了好一會兒後,胡強吸氣道,“那,監事……我等該遵總教指示辦事嗎?還是……”


    “總教的指示咱們當然要遵守了。”衛學仁彎嘴輕笑道,“探知到皇帝外巡後的真實行蹤後立馬報給總教……”


    聞言,胡強有些意外地抬起頭,瞪大的瞳孔中寫滿了驚訝。


    他跟隨衛學仁也有近一年的時間了,對於衛學仁的為人秉性還有做事風格也算是有所了解的,就衛學仁那臭脾氣可從未把日月教真正當迴兒事過,每迴日月總教那邊交代下來的事,衛學仁或多或少都會讓自己陽奉陰違亦或敷衍了事,可這迴衛學仁的態度卻是出奇的配合,這不讓胡強感到意外就怪了……


    將胡強麵上的震驚之色盡收眼底,衛學仁麵色平靜地問道,“對了,自從上迴總教要求咱們新納日月教成員後,你招攬了多少人入教了?”


    “迴監事話,自總教要求屬下新納入教成員,重建神教在宣京據點後,屬下已招納十餘人入教了……”


    “你挑兩個往外漏漏風……”


    “嗯?!監事這話……是什麽意思?”


    “新納的入教成員意誌力遠不如被洗腦的老教眾們那般堅定,你隨便挑兩個扔出去給朝廷緝拿就是了,同時……要告訴那兩個扔出去的尾巴,日月教預備刺殺天子之事……”


    胡強麵色一怔,眼中盡是茫然與疑惑,“監事,您……您到底打算幹什麽?”


    “倘若我之前的猜測分析是對的,那說明日月教高層是要把一切都豁出去豪賭了,咱們……也必須得給自個留後路……”衛學仁輕抖衣袖,將雙手扶於觀亭欄前,“我之前就跟你說過了,我衛學仁從沒有想過要為他日月教賣一輩子的命,我的人生與未來隻能掌握在我自己手中……倘若日月教刺殺皇帝失敗,這之後就會迎來巍巍皇權的劇烈反撲,到那時候,本就被朝廷盯上的日月教還能苟存麽?”


    衛學仁這話把胡強聽得一愣一愣的,他有些摸不著頭腦道,“可……可這跟您要做的事有什麽關係?您讓我放兩個尾巴出去,還有意泄露總教欲行刺皇帝的消息,這……這不存心跟總教對著幹嗎?若真這麽幹了,提前獲知消息的皇帝肯定會多加防範,神教刺殺的行動就幾乎不可能成功了……”


    “你這話就說錯了,這消息不管漏不漏,我都覺著他們很難刺殺皇帝……”衛學仁邊伸懶腰邊說道,“傅少卿你知道吧?”


    胡強一愣,“內廷大總管,當今皇帝的貼身大太監,他的名字我自然是聽過的,這又怎麽了?”


    “傅少卿武藝高強,這點,你知道麽?”


    “這我也知道,當初屬下與盧護法掌管宣京神教分部據點,宮中各式人等的消息情報還是我與盧護法傳迴總教的。據說傅少卿武藝不賴,可我與盧護法都認為他畢竟是個身有殘缺的太監,縱使會些功夫,武藝也強得有限才是……撐死也就通氣到大成階段的水平吧?”


    聞言,衛學仁陡然失笑,“我就知道你們肯定沒查清這老閹貨的真實能耐……他傅少卿,是宗師!”


    “您說什麽?!”胡強身軀一震,驚愕失色道:“這怎麽可能?他傅少卿身有殘缺,絕不可能練至宗師之列!”


    “你們不知道這事也正常……”衛學仁搖頭輕歎道,“就連我,也是在往日時,無意間聽到我那好哥哥衛學海跟我那公主嫂嫂談話時知道的……這宮闈之中的人和事本就屬隱秘忌諱之事……你們日月教要是連這種事都能查個底調的話,那早就翻了天了……”


    這一重磅消息轟的胡強瞠目結舌,久久未能緩過神來,“若監事說的是真的,這次……這次總教刺殺皇帝的計劃……不就……”


    後邊的話他沒說出口,但其實要表達的意思很明確——有一位宗師高手的貼身保護,想要殺皇帝實在是太懸了……


    “當然,日月教要是能搞來火銃或者工部製出的火繩槍采用火藥猛攻的手段刺殺皇帝,倒還是有希望的……”


    隨意調侃一句後,衛學仁又正經道,“日月教高層這一出刺殺皇帝的計劃謀算堪稱妙手,可我卻不覺著他們能成功刺殺皇帝……所以硬讓小爺我選擇一方下注的話,我更看好當今皇帝……”


    衛學仁話是這麽說,可他心裏到底怎麽想的隻有他自己清楚。


    有些長遠的盤算與心裏話,縱使是麵對胡強,他也做不到毫無保留……


    經曆諸多風霜的衛學仁早已不是當初那個任人誆騙算計的紈絝浪子了,從加入日月教後發現自己不過是被人利用的棋子後,他設套反撲,徹底收服胡強,再而利用日月教的資金人脈積蓄自己的財力,培養自己的勢力……從那時起,他就有跳出日月教這個束縛金箍的打算……


    如今,機會來了!


    他麵上跟胡強說是認為日月教刺殺皇帝計謀難成的緣故才有心破壞日月教的計劃,但其實這隻占很小一部分原因罷了,在衛學仁內心深處,他巴不得日月教刺殺皇帝失敗呢,甚至是想親手破壞日月教此次刺殺皇帝的行動!


    如此一來,日月教在刺殺皇帝失敗暴露後,就極有可能會迎來覆滅,隻要日月教就此湮滅,借以日月教各種資源壯大自身的衛學仁就能夠徹底掙脫日月教束縛己身的金箍……


    這,才是衛學仁的真實盤算!


    而不能與胡強說出這份真實想法,那也是因為他要為接下來做的事做鋪墊。


    衛學仁這個被吸納為日月教眾的成員,其真實身份隻有盧光遠和胡強以及當年負責在京接頭的日月教接頭人三人知曉……


    要把束縛住自身的金箍掙脫開很容易,日月教一滅,他便得以自由,真正困難的是,他還要將這一段隱秘過去徹底掩蓋……


    所以,這些真實想法,衛學仁是萬萬不能跟胡強說的……


    ……


    宣京皇城,都察院內。


    身穿緋色官袍的曾啟瑞正邁著不疾不徐地步伐朝公堂之內走來;堂內正中處的桌案前,伏案看折的寧中恆似是察覺到了動靜,驀地抬頭望來,正好與迎麵入堂的曾啟瑞對上了眼。


    在寧中恆麵前,曾啟瑞可不敢拿腔拿調,他麵色恭敬地彎下腰,拱手行禮道,“下官見過寧閣老……”


    “來了?”寧中恆朝他露出和善的笑容,抬手示意道,“先坐,坐下說……”


    曾啟瑞小心點頭,尋著就近處的椅位坐下。


    寧中恆端起手邊的茶杯喝了口茶,微笑道:“打你入京到現在,也有五六天時間了,怎麽樣,對我都察院巡察禦史之位的職權責任也有一定了解了吧?”


    “迴閣老的話,下官對巡察禦史的職責了解的夠清楚了……”


    “嗯……挺好……”寧中恆邊摸胡須邊點頭道,“皇上對你很是看重,有關你的事,老夫也聽說過了……提出要推動有效監督全國新政施行舉措的想法很好,這事……皇上也有意交到你肩上,但看在你還年輕的份上,老夫再提醒你一句,這差事……可一點都不好辦……”


    曾啟瑞知道寧中恆這話是什麽意思。


    全國各地推行新政本就存有敷衍塞責的心態,他在這時候挑起監督全國各省推行新政的差事,無異於將地方官員們就最後一點渾水摸魚的空間給壓沒了。


    如此一來,他曾啟瑞得罪的人就太多了,長此以往,對他個人的仕途前程而言非常不利;毫不誇張的說,甚至還有性命之憂……


    曾啟瑞沒有想過做這件事的後果麽?他當然想過,可他依然不懼,眼神堅毅如劍,“迴閣老,為報效君父厚恩,順行新政,增福社稷,下官有何懼哉?我雖沒上過戰場打過仗,但我是武將家的孩子,身子骨一向硬朗,區區陰風冷雨,下官自認為還扛得起!”


    聞言,寧中恆不禁肅然起敬,“好!好一個身骨硬朗!陛下看人識才的眼光一向沒錯過,你曾悟承(悟承,曾啟瑞字。)擔得起這份天大重任!”


    曾啟瑞麵露紅潤之色,作揖迴話道,“不瞞閣老,自陛下準備交由下官主管監督新政施行差使以來,下官就一直不敢懈怠,進京數日苦思良久,想已有適當的方針政略,若其中有不當之處,還望閣老能不吝賜教。”


    寧中恆大受震動,忙招手道,“快,快給老夫看看……”


    曾啟瑞快步上前,掏出藏於內袖的折子。


    接過折子細看後,寧中恆不由得拍案叫絕,“好!好!你曾啟瑞真是個棟梁之才,如此監督新政施行的法子當真是妙極了……”


    說著,他忍不住拍起曾啟瑞的肩膀勉勵道,“好苗子,真是好苗子!悟承,你這法子沒有問題,有老夫與皇上在你背後撐著,你盡管放手去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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