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曜三年十一月十六日,行走晉北的欽差衛學海於今日午時審問吳縣民變主犯吳山,在晉北布政司左右參政及按察副使的共同見證下,吳山於堂前,眾目睽睽下指認星象派葉世安為真正策劃吳縣民變的幕後黑手。


    此事一出,滿堂震驚。


    再之後,衛學海於當天傍晚將葉世安正式收監,也是在同一天,滬州指揮同知柯棟,領著一萬滬州兵與晉北都司的兩萬兵馬在全城搜尋抓捕星象派的門人,僅一天時間,整個晉北迎來了大變天!


    安北府內,星象派六個窩點,旗下百家店鋪盡被封鎖,所有人都清楚,這個盤踞在晉北多年的龐大勢力,恐要迎來末日了。


    與此同時的泉安府城,郊外的竹林小院內,一身白衣的葉高雲也收到了父親好幾天前傳來的書信。


    當他看完信中內容後,臉上表情瞬間有了變化,信中父親葉世安雖未表露出什麽異常,但卻將此前欽差突在安北露麵的具體行蹤寫了進去。


    “欽差是從吳縣到的安北?且一路上有謝功安陪同?”葉高雲心下一驚,敏銳的他已經察覺到了不妙。


    雖說泉安與安北兩府相距不遠,但消息的流通也是需要時間發酵的,因此遠在泉安的葉高雲,此刻還並不知曉安北的變故。


    盡管還不知安北發生了何事,但從自己父親幾天前寫給他的書信內容,他在看完後就發覺不妙了。


    盡管不能確定,但這欽差又是隱匿行蹤,又是與謝功安一路同行,這對星象派都不是什麽好消息,且這位欽差大人極有可能對星象派下手。


    想通這一點後,葉高雲立馬叫住送信的仆人,“全福,通知暗港的人今夜備好船!現在趕緊讓胡廣興來見我!”


    聽葉高雲語氣急迫,全福忙不迭地點頭,“老奴明白了。”


    “也不知父親如何了,那封給他寫的信還能不能收到。”葉高雲有些頭疼地揉了揉眉,早在欽差入晉時,他的直覺就告訴他事有蹊蹺,之所以寫信給父親,就是為了提醒他多做準備。


    待老仆全福離去後,葉高雲獨自一人在院中踱步,不時摸著下巴思考著,整個人的情緒都有些低落。


    正當葉高雲踱步沉思時,“颼”地一聲響起,院牆上突然躥出個如同鬼魅般的人影,隻見他翻身一縱,嗖地一下出現在葉高雲身前。


    來人頭戴青銅色的麵具,身形壯碩,與葉高雲正麵相對時,他率先開了口,“安北出事了。”


    聞言,葉高雲心裏一咯噔,嘴角抽搐著問道,“我父親如何了?”


    “兇多吉少。”


    頭戴麵具的男子聲音很是平靜,過了會兒後,他又繼續開口道,“教內的意思是先讓你帶人離開晉北,保存星象派可用之力,勿做無必要的犧牲。”


    葉高雲猛地抬頭望向對方,麵部表情瞬間變得猙獰起來,“你在說什麽鬼話?那可是我的親生父親!”


    “這些年來我們父子為神教的付出有目共睹,如今我父親遇難,神教難道要棄之不顧嗎?!”


    外人不知星象派的底細,葉高雲與葉世安父子卻知道星象派的根腳,之所以星象派能夠在短短幾年的時間裏發展成晉北的第一名派,除了他們父子倆過人的能力外,還離不開日月教的幫助。


    日月教,又名日月神教,是自大宣建國以來就一直存續的造反邪教,近百年來一直在暗中策劃密謀各種造反活動,可以說一直是大宣楚家皇室的眼中釘肉中刺。日月教雖被大宣朝廷打擊多年,可一直未能除盡,相反的,隨著時間的發展,日月教越發的壯大起來,而星象派,其實不過是日月教的一個分支而已,這些隱秘之事葉高雲也是知道的。


    麵對葉高雲激動的質問聲,那頭戴青銅麵具的男子顯得很是平靜,清了清嗓子後,將昨安北發生的所有事都告知了葉高雲。


    “你既被稱為星象派的白衣智星,就該明白事情的輕重緩急。如今安北府內有三萬兵供大宣欽差驅使,就算是神教,也絕不可能把你父親安然救出來,更何況是你?”


    說著,那麵具男子伸出手拍了拍葉高雲的肩,“待你出晉北後,教主會親自接見你,讓你繼任你父親的堂主之位。”


    “莫要為了一時之氣做出愚蠢的決定,相信這也不是你父親願意看到的。”


    “星象派發展多年,早已是神教的重要分支,哪怕有一丁點挽救的可能,神教也不會選擇放棄的。現不得已壯士斷腕,希望你能明白神教的苦心。”


    “為今之計,你應立即集結泉安可用人馬逃離晉北。大宣朝廷既已對你父親下手,不可能不派人盯著你這個兒子的。你可知,我在來時就觀察到你周圍有不少暗哨盯著你的一舉一動!為防萬一,我已將這些人都料理幹淨了。你應當明白當前形勢的緊迫性!”


    聽著對方一長串的話語,葉高雲麵皮抽動著,有些失神地望了眼遠方,“可現在身陷囹圄之人是我的親生父親啊!我怎可……”


    “嗬嗬嗬……”他話未說完,便被麵具男子的一陣冷笑所打斷,“從始至終你都未曾向我詢問過你二弟的近況,說明你本質上並不重視親情這種東西。”


    葉高雲渾身猛顫,瞳孔瞬間布滿血絲,隱隱發散著邪異的光芒。


    “裝出一副喪父孝子的模樣,不過是為了向神教漫天要價罷了吧?”那頭戴麵具的男子發出了咯咯的怪笑聲,伸出大手撫在對方的肩上,陰冷出聲道:“你放心,後邊這些話我並不會如實上報神教的。”


    說著,他轉過身望向葉高雲,“現在該告訴我你的決定了吧?新任葉堂主!”


    葉高雲舔了舔幹燥的嘴唇,目光堅定地迴道,“今夜午時,我會帶泉安府的星象派門人坐船出逃。”


    “睿智的決定。”


    那青銅麵具男欣然發笑。


    ……


    安北刑獄大牢周圍,此刻正有重兵把守,任何來往通行的人都需要出示欽差衛學海的親筆批示,其守衛之嚴,堪比京師巡防。


    對麵百米開外的酒肆裏,沙東行與衛學海二人正在靠窗的桌位中飲酒對話。


    “柯棟已分散兵馬去往晉北各府的星象派窩點,相信要不了多久,這星象派就能夠被徹底鏟除了。”


    說到開心處,沙東行不禁暢懷飲酒,嘴中還不時發出滿足的咂嘴聲。


    衛學海倒能理解沙東行的心情,他們來晉北快一個月了,為的就是鏟除掉星象派這顆毒瘤,眼看著就要進入收尾階段了,他沙東行能不高興嗎?


    “事情進展能如此順利,得多虧大人相助。”沙東行眯眼含笑,朝衛學海投以一個感激的眼神。


    “沙教頭言重了,本官不過是做應盡之事而已。”衛學海謙虛地擺擺手,突地抬起手指了指對麵重兵把守的刑獄大牢,話鋒一轉道,“確定這刑獄大牢周遭的防衛都到位了嗎?莫要到最後一步出了岔子。”


    聞言,沙東行正了正臉色,“大人盡可放心,此次把守刑獄大牢的人是鄒永思,他的能力你還信不過嗎?隻要葉高雲那小子一到,定能讓他有來無迴!”


    誠如沙東行所言,他二人在刑獄大牢周圍布下天羅地網,就是為葉高雲精心設計的陷阱。這也是為什麽葉世安被正式收監後,沙、衛二人遲遲沒有審問對方的原因。


    隻抓住葉世安一人還不夠,他還有個能力不俗的長子葉高雲未曾落網。


    父親身陷囹圄,生死難料,做兒子的又怎會棄之不管呢?因此沙東行與衛學海兩人一合計,就想出了這麽個以父為餌,釣子入網的損招。


    可沙東行和衛學海這兩人終究是沒有上帝視角,並不知曉星象派背後還有日月教這麽一環,更沒料到葉高雲能在如此緊迫的情況下選擇壯士斷腕,因此他們的這個計劃注定是胎死腹中了。


    ……


    安北刑獄大牢內,在層層重兵的包圍下,葉世安被關在最深處的地下監牢裏,他頹然地坐在草堆地上,披頭散發的好不狼狽,哪還有往日星象派門主的一絲風範,此刻的他,更像是個街頭乞丐。


    自他被收監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快一天一夜的時間,然官府和欽差卻遲遲沒有提審他,聰明如葉世安,很快便明白了官府的意圖,這是要用他當餌,把自己遠在泉安的長子葉高雲給引來。


    “高雲,望你莫要做傻事……”


    葉世安在心中暗自感慨,如今的他上下兩排牙齒都被硬生生地拔掉了,整個人渾身上下都纏繞著粗繩,他就算是想輕生自裁也沒有半點辦法。


    這不得不讓葉世安感慨,當今皇帝建立的內監機,做事真是太專業了!


    “鄔百戶?”


    牢門外的過道上,一個手提酒壺的壯漢悄悄走來,這瞬間讓把守牢門的秘衛番子們提高了警惕,其中有人出聲叫住了那位靠前的壯漢,“鄔百戶,此乃關押重犯之地,你不該帶兵在地上的監房把守嗎?”


    那被叫住的鄔百戶拍了拍肚腩,提著酒壺咧著嘴笑了起來,“我在上邊呆悶了,叫上一兩個兄弟下來喝喝酒。”


    說著,他後方走來兩個撓頭憨笑的大兵,兩人手裏還分別提溜著用油紙包好的肉肘子。


    由於葉世安過於重要,派來把守葉世安的人都是秘衛的人,他們收到的命令是不得任何人靠近葉世安,因此就算是對鄔百戶這群晉北都司的軍兵也有著謹慎的提防之心。


    聽到鄔百戶這蹩腳的理由,把守葉世安的秘衛頭子不禁皺起了眉,“且不說你我都有重事在身,不可飲酒。更何況此地乃是關押人犯的重地,鄔百戶,你……”


    “艸!”


    鄔百戶有些不耐煩地撇撇嘴,“不就他娘的喝口酒嗎?老兒就不信喝口酒能誤事!”


    “你放心,我們就在這後邊喝酒成了吧?絕不打擾你們幹事!”


    說話間,鄔百戶與兩個大兵席地而坐,在距離葉世安所在監牢的三十米開外喝起了酒。


    那秘衛頭子有些不滿地瞪了鄔百戶一眼,本想張嘴說些什麽,但一想到這鄔百戶的堂哥是晉都司的指揮同知,便選擇了沉默。


    他們秘衛可以不把他一個小小的百戶放在眼裏,但卻不得不給他鄔百戶身後的堂哥麵子。


    約莫半炷香的時間過去,喝完酒的鄔百戶三人心滿意足地站起了身,笑著與一眾把守葉世安的秘衛打了聲招唿後,他便領著人離開了。


    這本是個無足輕重的小插曲,然而所有人都沒有注意到的是,趴在牢內草堆上的葉世安腳下,突然多出了一顆指甲蓋大小的藥丸。


    突然出現的鄔百戶三人,從始至終都沒有靠近過葉世安所在的牢房,而也正是因為他們的出現,轉移了看守秘衛們的注意力。


    在這難得的空檔中,暗藏在鄔百戶三人裏的探子就有了機會給葉世安送出那顆藥丸。


    二三十米的距離,對於武藝高強者來說並非是什麽不可逾越的障礙,隻要抓準時機,以內氣向外擲出一顆指甲蓋大小的藥丸,實在不是什麽難事。


    迴想起與鄔百戶同時出現的那位兵卒的眼神,葉世安長長地籲了口氣,有些貪婪的吮吸著地牢裏並不新鮮的空氣……


    僅三兩個唿吸的時間,葉世安麵色發狠地咬住了那顆藥丸,含著淚將喉中的混著雜草的藥丸咽了下去,突地發出一陣狂笑,“宣廷楚室必亡!”


    這突如其來的吼叫聲讓門前看守的秘衛們嚇了一跳,紛紛轉頭望向牢內的葉世安。


    隻見葉世安癲狂地咆哮著,眼眶與口鼻竟在頃刻間流淌出駭人的血液來,這詭異的變故把所有人都嚇蒙了,好在那看守的秘衛頭子還算冷靜,連忙催促著周圍的人打開牢門,他則手忙腳亂地衝了進去,連忙伸手探了探葉世安的鼻息。


    “完了……”


    此言一出,在場眾人臉色唰地一下全都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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