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北城內,城南方向,由多座宅樓與庭院組合的葉府正坐落於此。


    葉家大宅修繕精致,規模宏偉,無論是高聳寬敞的大宅門還是門楣上雕刻的精美花紋,無不顯露著葉府的莊重與華麗。


    兩側種滿參天大樹與花草的庭院裏,設有四方觀賞的亭台,地麵上的青石板路還泛著鮮豔的亮光,竟給人一種說不出來的雅致之感。


    正前方的亭台內,一身穿素衣,身材挺拔的中年男子正背手沉思,在他邊上另站著兩個身影,望向他時態度顯得十分恭敬。


    “聽說那位入晉的欽差大人在安北露麵了?”中年男子的聲音極具磁性,說話時腔調很是平緩,給人一種遇事不驚的沉穩之感。


    此人,便是現今晉北第一名派星象派的創派人——葉世安。


    葉世安身材挺拔,姿體健碩,雖已是不惑之年,但端正的五官放在人群裏還是格外出挑的;尤其是他那雙深沉如水的眼眸,讓葉世安整個人身上都散發著一股沉穩的氣質,使人很容易對他產生信賴感。


    站在葉世安最近的年輕男子佝著身迴稟道:“迴門主話,那位欽差大人晌午進的城,已與官府的人碰上麵了。”


    稍作停頓後,他有些支支吾吾的繼續道:“另,屬下聽說都司指揮使謝大人也迴來了,且是與欽差大人同行而至的。”


    聞聽此言,葉世安身子一僵,瞳孔不受控製地微縮起來,“高丘呢?他沒有與謝大人一同迴來麽?”


    “據謝大人言,二公子是與他一同迴的安北,然二公子玩興大起,現仍沒有歸府的意思,今夜暫居於謝大人府中。”


    “手底下的人見到老二了?”


    “迴門主話,派出查探消息的人曾在謝府中親眼見過二公子,這消息應無錯漏。”


    得知次子在謝府留宿,葉世安暗鬆了口氣,但一想到葉高丘平日裏紈絝跋扈的作風,又忍不住皺起了眉,“這混賬東西就不能改改輕佻的性子麽?他若有他大哥一半,就夠我省心的了。”


    “欽差既已入晉,最近還是避避風頭為上,最近這段時間讓派中弟子們都老實些。”


    說罷,葉世安擺擺手,示意與他匯報的下屬退下。


    後者佝身點頭示意,如濃墨浸夜般消失的無影無蹤。


    亭台之內,唯有葉世安與另一人站在原地,那人頭戴麵具,一襲黑衣,衣著裝束上顯得格外神秘,若不是偶有月光閃過,他怕是要與這黑夜融為一體。


    葉世安走到欄前長長地舒了口氣,揉眉發問道:“教中可有什麽新的指示?”


    頭戴麵具的男子聲音沙啞的迴道:“稟堂主話,教主本想讓您繼續加派甲胄與兵器,但在知曉大宣朝廷派遣欽差抵晉後,取消了這道指示,教主讓屬下給您帶話,現大宣朝廷的走狗欽差入晉了,您需萬事小心才是,星象派無論如何也是本教的分支,發展至今實屬不易。”


    聞言,葉世安陷入了沉默,半晌後,他才張嘴迴應道:“替我謝過教主的關切,我知道該怎麽做。”


    裝束神秘的男子在應下聲後,轉過身如同靈活的家貓般跳上屋簷,騰躍翻轉後,消失在夜幕裏;微弱燈光下,照出那人戴在臉上的麵具,那是一張麵狀猙獰的青銅麵具,側麵隱約能瞧見“日月”二字。


    夜,越來越黑,寂靜無聲的黑暗中隻能聽見嗖嗖的風聲,幹站在亭內的葉世安陷入了沉思,不知怎的,他突然十分想念遠行的長子,若是長子在家的話,定能為他這個做老子的分憂吧。


    想到此處,葉世安朝外院扯著嗓子喊了起來,“來人!”


    一身形略顯肥胖的中年男子氣喘籲籲地跑來,在看到葉世安那一刻時立馬低下了頭,畢恭畢敬地問詢道:“迴老爺,老奴來了。”


    “讓人去書房為我研墨,我要給大公子寫封信。”說話間,葉世安邁步跨出了亭台,剛走沒幾步,他又突然轉過身叮囑道,“信一定要安全送入泉安,由大公子親自拆封。”


    老奴微微一愣,見自家老爺交代的如此慎重,他麵色肅穆地點點頭,“老奴明白了。”


    ……


    與此同時,距安北府百裏外的泉安府城內正燈火通明,熱鬧非凡。


    泉安雖與安北相距不遠,然兩地民風大不相同;民間有言:泉安府城類江南。光聽這形容之語,就能窺見泉安城的風格與特點。


    若有下過江南經曆者置身於泉安城中,定會發現這泉安城的裝繕風格與江南非常類似,之所以有如此吊詭的現象也是有前因的。


    昔年天下大亂,群雄逐鹿時,以江南為首的南境各省富得流油,這本沒什麽,但逢遇亂世便成了懷璧其罪;引起當時各方勢力的劫掠盤剝,一時間南方各省流民不斷,無數人選擇了北遷避亂,其中有一大批江南原住民就逃到了晉北的泉安府安家。


    因此這泉安府所居之民,大多是南人,且祖上都是正統的江南人,對於江南,他們這群北遷的南人是有著舊土情懷的,經過百年演變下,這泉安類江南倒也是正常的事。


    甚至到今天,仍有不少泉安人以南人自居,因而泉安人尤為排外,從骨子裏並不認同自己是北人,哪怕是麵對晉北省內的其他府縣人,泉安人都不甚待見。


    封建時期南北雙方互相對立的情緒是很重的,泉安人自認南人,這在晉北其他府縣的北人是介紹不了的,因此他們也多不待見泉安,還給泉安人冠以一個“北方南蠻子”的惡稱。


    但不管怎麽說,泉安府的經濟水平還是很不錯的,在泉安,娛樂活動也如江南般格外豐富;在這個北人早早入睡的時辰,泉安卻還燈火不斷,從這一點上就能看出端倪來。


    城北小巷裏,一家名為“平安客棧”的小店裏,三個年輕男子正圍坐在二樓的包房裏吃著飯,喝著酒。


    桌上擺著三道小菜,他們三人腳邊依次擺放著小酒壺。這陣仗雖說不上豪華,但也不算淒慘,按理說好友相聚應是開懷暢飲,歡謔鬥酒才是,但房內氣氛很是沉悶,三個人的興致也明顯不高。


    “老子這迴被你兩坑慘了!”坐在正中間的年輕男子咬著牙抱怨起來,如同怨婦般惡狠狠地瞪了另兩人一眼,唉聲歎氣道:“離家出走偷跑出京就算了,還他媽被人給坑了,這要是迴了京,我老子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說話這人不是別人,正是偷跑出京混入晉北省內的穆盡川,另兩人正是他的好友王文彬與李化元。


    當初穆盡川能夠成功離家出走,這兩個損友可沒少給他出主意。


    王文彬有些尷尬地撓撓臉,“我也沒想到這晉北的人這麽不地道,害,當初咱們幾個偷跑出來的時候就該多帶點盤纏。”說著,他晃了晃手裏已經喝幹的酒壺,苦著臉抱怨道:“現在喝頓酒的酒錢都沒了,太他娘憋屈了。”


    “我早說過不能輕信於人,你們偏不信。唉……”李元華也跟著泛起嘀咕,可這種馬後炮般的說辭卻讓穆盡川有些惱火,“你他娘就會事後扯屁,當初你要發現不對勁為啥不攔著我兩?”


    “我……”


    李化元被穆盡川嗆的一時說不上話來。


    事到如今,他們這三個公子哥也沒有自我反省過,他們三人出身富貴,並未體會過人間疾苦,對所謂江湖綠林之事充滿好奇與向往,紛紛背著家裏偷跑到了晉北,想要一睹晉北第一名門星象派的風采,卻不料他們剛一到晉北就被人給騙去了身上的大半盤纏,待趕到這泉安府城後,他們身上的盤纏也幾乎見底了,兜裏無錢,又無人可依,心下焦慮之下,這才有了酒桌上的互相抱怨。


    “你說咱們要不去求見泉安知府得了?”糾結再三後,李化元提出了自己的建議。


    “不行!”


    “不行!”


    王文彬與穆盡川異口同聲的拒絕了李化元的提議,後者麵色堅決地說道:“我們要是求助泉安知府,這事絕對會傳到我老爹耳裏,到時候咱們可就沒自由了,準得被送迴京城。以我老子的脾性,他不揍死我才怪!”


    王文彬聽後也堅定地點點頭,“沒錯沒錯,咱兩跟你老李家裏可不一樣,你老子是讀書人,怎麽也不會真把你怎麽樣,可我和川哥不一樣,家裏老子是真能下死手啊!”


    李化元嘴角抽搐,低聲吐槽了一句,“我爹拿戒尺打人也不輕……”


    穆盡川咳了咳嗓子,拍著胸脯道:“咱們來晉北的目的是啥你們都忘了嗎?沒去安北瞧上星象派這晉北第一名門的風采,我是不甘心的,既然來了晉北,咱也不能白來不是?”


    “對!川哥這話說的對!咱們來都來了,怎麽也得結交結交星象派的綠林好漢才是。”王文彬跟打了雞血似地重新振作起來,雙眼綻放出比蠟燭還要晃眼的亮色。


    李化元倒頭一趟在椅子上,有些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這一路上遭的罪可不少,他身子本就較弱,根本經不起折騰,心神俱疲下,他對星象派的興趣也減去了大半,此刻恨不得飛迴家繼續享受自己的少爺生活,看著桌上那幾盤葷腥少得可憐的菜肴,他暗自在心中發苦。


    思慮再三下,李化元還是問出了最關鍵的問題,“你們兩兜裏還有多少錢?”


    穆盡川與王文彬兩人大眼瞪小眼,稍作思索後,依次迴複道,“我這還有六兩。”“我這……還有八兩。”


    “啪嗒”一聲,李化元將一塊拇指大小的銀錠甩在桌上,哼鼻說道:“我這就三兩了。咱們三個人身上所有銀子加起來都不到二十兩,就算兜兜轉轉地跑到安北了,咱們怎麽活?”


    李化元的話頓時給王文彬與穆盡川兩人澆了盆冷水,兩人剛燃燒起來的鬥誌頓時減弱了大半,一時間也變得有些躊躇不定了。


    十七兩的銀子其實並不算少,足夠一戶尋常百姓家五六年的生計了。但這錢對於這三位花錢大手大腳的公子哥而言,實在是少得可憐,他們這會兒的酒菜錢可就達到了二兩銀子,喝的酒雖然比之以往次了些,但那也是泉安的名釀。


    “啪嗒……砰……”


    酒壇碎裂聲與刺耳的喧嘩吵鬧聲在三人廂外響起,這突然發生的響動聲引起了三人的注意,他們幾乎同一時間站起了身,好奇地拉開了廂門,看到寬敞的廊道上,一個喝醉了酒的壯漢與店內的夥計發生了爭執。


    “讓你他媽上酒咋就這麽多廢話呢?是不是瞧不起爺們?怕老子不給你酒錢還是咋的?”那醉漢腳步虛浮,說起話來酒氣熏天,肥碩的大手還不停地拍打著對麵的店夥計。


    “三爺,小的怎敢對您不遜?隻是這店裏確實沒有您要喝的烈火燒了,我……我這也不是沒辦法呐!”那被逼到牆角的店夥計都快哭出來了,不停地擺動著顫抖地手,看樣子是怕極了這位三爺。


    那喝醉了酒的三爺並不買賬,一巴掌狠狠甩在店夥計的臉上,齜牙咧嘴地罵道:“你他媽少說廢話!在這晉北,就沒有敢不給我星象派麵子,在這泉安城內,還沒人敢不買我三爺的賬!”放出狂言後,三爺又伸手拽起了店夥計的頭發,惡狠狠地道:“快給老子上酒,不然今兒個我非廢了你不可!”


    聽到星象派三個字,穆盡川三人都是一驚,未待他們迴過神,便見隔壁的廂房大門突地被打開,一個大腿纏著白布,頭戴麵紗的健壯男子衝了出來,如風般躥到廊道上,一道猛烈的重拳迎風而出,竟將那三爺打飛了出去,直挺挺地摔倒在三五米遠的地麵上。


    “大哥!”


    就在這神秘人仗義出手的瞬間,他所在的廂房裏又躥出了七八個人,他們與那神秘人一樣,臉上都蒙上了麵紗,讓人看不清他們的具體容貌。


    那被喚作大哥的蒙麵男子歎了口氣,從兜裏揣出五六枚銅錢放在店夥計的手中,“這事與你無關,事後若有麻煩找上門,你實話實說便可。”


    說罷,他朝身後與他統一裝束的眾人揮了揮手,一行人快速地下樓,欲要從店內離去。


    事情發生的太快,旁觀的穆盡川三人這會兒才迴過神來,對於那神秘蒙麵人仗義出手的俠義之舉,穆盡川深感佩服,當下迴頭對兩位損友說道:“這才是真正的江湖豪傑,俠義之士!能遇上這樣的人真是難得,咱們趕緊跟上,說不定能與其結交一番。”


    王文彬聽後眼眸一亮,“川哥說的對!”


    李化元噘著嘴正猶豫時,卻發現身邊兩個損友直愣愣地跑了出去,一時間也容不得他思考,隻能無奈地跟上兩人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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