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儀宮內,身穿長裙的良太妃上官蓮走到窗前,此時已是酉時傍晚,天已經暗了下來,尋常靜謐的敬儀宮此時卻顯得有些嘈雜,夜幕之下,忽閃忽閃的宮燈由遠及近,一群太監宮女徑自朝著敬儀宮的方向走來。


    “娘娘,皇上來了。”


    宮女小昭急匆匆地跑了進來。


    “我說誰陣仗這麽大呢,原來是他來了。”上官蓮合上窗門,麵無表情地走出了屋內,待她走到敬儀宮的庭院中時,那群太監已圍著皇帝楚天耀走了進來。


    “哀妾見過皇帝。”


    見楚天耀走入院內,上官蓮十分得體地福身行禮,麵露恭敬之色。


    在宮燈照耀下上官蓮依舊美的驚人,盡管她未施粉墨,可卻未將她那絕麗的姿容減失半分,甚至給人一種美玉無需雕琢的天然之美。


    “良太妃無須多禮。”


    楚天耀朝她擺擺手,隨即很是自然地坐在院中的石凳之上。


    上官蓮起身後,站在楚天耀的身旁,微微低著頭,沒有抬頭看他。


    “按理說,朕早該來看望良太妃才是。”楚天耀歎了口氣, 眯著眼望向上官蓮,“齊王的事,太妃可知?”


    突然聽他提及齊王,上官蓮美眸微微一怔,“齊王謀逆之事哀妾也是在近日才得知,哀妾算齊王半個養母,如今他犯下如此大逆不道之罪,哀妾也難辭其咎......”盡管上官蓮不知道楚天耀在她麵前提及齊王的用意,她的隻覺告訴她,多半沒什麽好事。


    敬儀宮敞開的大門外,突然傳出一陣金屬鏈條剮蹭地磚的“嘩啦”之聲,傅福詳躬著身子,領著身後數十名內監機督衛將楚天齊押了進來。


    披頭散發的楚天齊身上穿著一件髒亂的薄衫,兩隻腳踝上架著一條粗厚的腳鏈,雙手亦被手銬束縛,如今的他,再無半點皇家藩王的貴氣,與昏沉的階下囚並無區別。


    在看到上官蓮的一瞬間,楚天齊那低垂無神的眼眸泛起了一絲波瀾,咂吧著慘白的嘴唇,似要說些什麽,但還是沒有說出口。


    在看到麵色虛弱打的齊王那一刻,上官蓮瞬間愣住,瞪大的美眸中滿是無措,她不知道楚天耀將齊王帶到自己這來是想幹什麽。


    “怎麽說你們也曾有過一段母子之情,朕想著,是不是應該讓你們倆見個麵好些。”楚天耀歎了口氣,語重心長的說道:“聽說今日齊王未曾進食,良太妃,勸勸他吧。”說著,楚天耀屏退了除傅福詳外的周圍所有人。


    楚天齊閉目深吸一口氣,看著眼前那個自己日思夜想的絕美女子,沉默許久後,開口道:“最近,過得可還好?”


    “我過得很好。”上官蓮走到楚天齊身前,說完這句話便陷入了沉默。


    楚天齊自十二歲時便送到她身邊代為撫養,要說對楚天齊沒有半點感情那也不現實,可當楚天齊對她動了不該有的心思,野心逐漸膨脹後,她與楚天齊的關係也降到了冰點,對於楚天齊,上官蓮的觀感極度複雜,既有嫌惡,又有同情。


    “朕,就不打擾你們談話了。”楚天耀起身欲走,隻是當他經過楚天齊時,卻被楚天齊拽住了衣角,他這突然拽住楚天耀的衣角,還未楚天耀怎麽著,但卻把一旁的傅福詳給嚇了一跳,“放肆!”傅福詳怒喝一聲,將楚天啟一腳踹倒。


    “我不甘心!”被傅福詳一腳踹倒在地的楚天齊發出了一聲憋屈的嚎叫,他抓著散亂的頭發,瞪大布滿血絲的瞳孔,“自幼你便處處不如我,為何你能榮登大寶之位,而我卻要做個偏安一隅的藩王?就因為可笑至極的嫡庶之分嗎?”


    “如果是我坐在這個位置上,朝中豈會滋生慕謙這樣的奸黨?若我坐在這個位置上,豈會被朝中群臣上下欺瞞奪權?若我在那個位置上,現已開創我大宣盛世!”


    “憑什麽父皇不選我?憑什麽?!”


    一聲又一聲的咆哮聲從楚天齊口中吼出,充斥著滿腔的不甘與憤怒,那雙黯淡的眼眸,在此刻變得格外有神,那是一種極度扭曲的嫉妒與憤怒。


    “憑什麽?”楚天耀仰頭嗤笑一聲,一把拽起楚天齊的衣領,冷聲道:“就憑朕是嫡出長子,就憑朕是先皇欽定的儲君,就憑朕是正統!就憑朕,是你策劃這場謀逆的最後勝利者!”


    “誌大才疏,量小奸險!像爾之徒,實為鼠輩,竟也敢覬覦大宣皇位?”楚天耀如刀的眼神射向楚天齊,一字一句道:“如你這般奸詐的惡逆,就不該有不切實際的幻想!”“啪”地一聲,楚天耀鬆開了手,楚天齊猶如喪家之犬般跌倒在地......


    “齊庶人既然一日未曾進食,就給他在備上一份。”楚天耀轉過頭望向傅福詳,投以一個森然的眼神。傅福詳身子一顫,從楚天耀那殺氣森然的眼神中,他隱約猜出了楚天耀的深意,躬著身領命後,恭敬地退出了敬儀宮,轉身去為齊王準備膳食。


    “朕就不打擾你們二人敘舊了。”


    楚天耀朝著一旁的上官蓮笑笑,徑自朝敬儀宮外走出。


    ……


    “很久以前我就與你說過,莫要滋生那些不切實際的野心。”上官蓮望向倒地仰躺的楚天齊,臉上無喜無悲的說道:“如今你落得今日這般田地,也是你自己咎由自取。”


    “嗬......”楚天齊坐起身,揉搓著自己散亂的長發,狀若癲狂,“我本來可以成功的,隻是天不助我!”說著,他舔舐著幹燥的嘴唇,陰著臉看了一眼上官蓮,“你與他,到哪一步了?”


    “你什麽意思?”上官蓮被楚天齊這聲質問弄得有些迷糊,蹙著眉頭麵露不解。


    “別裝了!”楚天齊布滿血絲的瞳孔扭曲起來,怒聲道:“你與他時常在宮外見麵,那些破事你以為我不知道嗎?”說著,他攥緊了拳頭,額上青筋突起,“真是親密呀!隻怕你,早就爬上他的龍榻了吧?啊?”


    在聽到他最後那句話的一瞬間,上官蓮突然暴起,玉拳竟瞬間轟向楚天齊的胸膛,隻聽“砰”的一聲,楚天齊宛若斷線的風箏般飛出,直愣愣地撞在後方的院牆上,看起來堅硬厚實的院牆,在被楚天齊身軀撞擊之後, 竟凹陷了下去。


    “噗!”


    楚天齊隻覺喉中一甜,大口鮮血從他嘴中噴射而出,本就虛弱的臉色,此刻再無血色,顫抖地四肢打著擺子,像極了人之將死的瀕死之狀......


    “自己心思醃臢,就是容易把所有人所有事都想的髒不可聞。”上官蓮冷漠的美眸殺氣森然,正當她還要張嘴說話的時候,敬儀宮外傳來了傅福詳的腳步聲。


    跨步進入敬儀宮庭院的傅福詳,此刻雙手正提著一方食盒,當他看到院牆下狼狽吐血的楚天齊時,竟無半點驚訝,隻是自顧自地走到上官蓮身前,將手中食盒舉起,“太妃娘娘,齊庶人今日尚未進食,這是奴婢剛才從新備的吃食。”


    上官蓮接過食盒,頷首點頭,“有勞公公了。”


    “娘娘客氣了。”傅福詳低笑一聲,道:“有您勸誡,想來齊庶人能夠進食才是。”說著,傅福詳竟走到楚天齊身側,將其一把扶起,帶到庭院中的石桌前坐下。


    上官蓮眯著眼望向傅福詳,心中突然生出一股不詳的預感。


    “看來齊庶人身子不適,還得老奴幫他進食才是。”傅福詳看著雙眼微眯,無精打采的楚天齊,突然放聲一笑,將上官蓮擺在桌上的食盒打開,從中取出一塊鹵肉,直愣愣地塞進了楚天齊的嘴裏。


    嘴中突然被塞入食物,迷糊的楚天齊瞬間瞪大了眼珠,一下便恢複了神誌,“嗚......嗚......”見傅福詳還要給他嘴裏塞吃的,楚天齊從心底感到抗拒,伸著手正欲阻撓,這個時候卻感到腹中傳來一陣絞痛......


    “砰!”


    楚天齊猛地趴倒在地,捂著疼痛的肚子開始上下翻滾起來,“你......”他死死地瞪著身旁滿臉含笑的傅福詳,張著嘴愣是沒把一句完整的話說出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或許是一瞬間,又或許是半盞茶的時間,在地上蠕動抽搐的楚天齊徹底停了下來,整個敬儀宮內,陷入了一片詭異的寂靜之中。


    目睹全程的上官蓮從始至終沒有張嘴說一句話。


    皇帝之所以將齊王帶來敬儀宮,又讓傅福詳在自己麵前將楚天齊料理掉,為的是什麽?為的是試探自己這個曾撫養過齊王的太妃,上官蓮很清楚,若自己動了惻隱之心,出手阻止亦或是為齊王出言求情,隻怕巡防在敬儀宮周遭的持槍禦林軍會毫不猶豫的朝自己開火。


    正如楚天耀所料,她是武道高手,近來突然有一股禦林軍在她敬儀宮周遭巡防,這點動靜又豈能瞞得過她?


    “齊庶人舊病複發,竟突然暴斃!”傅福詳探了探楚天齊的鼻息,歎著氣說道:“此等大事我得盡快稟報萬歲爺才是。”


    說著,傅福詳站起身,朝上官蓮行了一禮,麵露歉意,“髒了娘娘的宮院,老奴罪該萬死!娘娘放心,待會兒婢子便派人過來打掃。”


    言畢,傅福詳拽起齊王的身子,像是拖死狗一般將楚天齊拽離了敬儀宮......


    看著傅福詳離開的背影,上官蓮嬌軀一顫,心中直冒冷氣,望著周圍奢華貴氣的皇宮殿宇,發自內心的感到厭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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