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晃就到了十點,秉承著下班不積極腦子有問題的理念,某人幹脆利落宣布下班,拿著今天日結的薪水,直接跑路。


    緊趕慢趕搭乘上深夜末班電車,空蕩車廂內人煙寥寥,僅有幾名西裝革履的青年人靠在車廂邊緣昏昏欲睡。


    伴隨輕微震顫,電車開動,玻璃窗外景色頻繁跳轉,連成一副稍有失真混淆的畫卷。


    遠阪凜心頭湧起幾分困意,令她打了個哈欠。


    半個小時後電車停靠在了雨川區站台,打開的車門吹入一股清風,夏季酷暑淡去了幾分。


    遠阪凜下了電車,站台橘黃燈光落在她身上,拉伸出一條細長剪影。


    放眼望向站台之外,隻依稀見得相隔十米分布的小型路燈。


    “老城區就這點不好,大晚上也不見個人影,怪滲人的。”


    搓搓手臂,遠阪凜無奈自語著。


    身後站台的電車在她發呆這會已經開動駛離,此時迴頭望去,僅剩下遠去的光點。


    收拾好心情,遠阪凜走下站台,然而她還沒走幾步,就在站台外看到了個熟悉身影。


    小小詫異在心頭升起,嘴上卻不自禁出聲:“媽媽,您怎麽來了?”


    站在燈光邊緣區,遠阪美穗抬起她那有些憔悴的麵容,望著逐漸走近的女兒,心中很不是滋味。


    讓十五歲女兒深夜打工兼職什麽的,想想都糟糕透頂了。


    要是讓外人知曉,一定會在背後議論她這個母親不稱職的吧,搞不好還會有人說她在虐待也不一定。


    勸說女兒辭職的念頭在心中升起,話到嘴邊卻不知如何開口。


    遠阪凜歪頭,奇怪看著自家母親,有點想不通她為什麽在發呆。


    “媽媽,迴家了啦,不要大晚上在路口發呆呐,被人看到會被誤會的。”


    喊了一聲,話語清脆,帶著幾分俏皮。


    舊城區的光汙染沒有市中心那般濃烈,此時抬頭望向天際依稀能見著零散分布的星輝。


    注視著女兒無暇側顏,遠阪美穗心中一顫,某個莫名的地方被觸動,情不自禁伸手將其攬入懷中,緊緊抱著她,語氣哽咽:“是媽媽太沒用了。”


    “挨,媽媽你在說什麽呢,可別哭哦,會很丟人的。”


    遠阪凜淺笑調侃著自家母親,全然打破了此時本該母女相擁痛哭的催淚場麵。


    臉頰靠在那不算寬厚的肩膀,遠阪凜稍稍收起淺笑,認真道:“會好起來的,用不了多久,我們家一定會好起來的。”


    遠阪美穗咬緊了唇,她不想在女兒麵前哭出來,那太丟人了。


    “嗯,會好起來的,一定會好起來的。”


    路燈持續揮灑著暗淡橘光,母女兩人漸漸遠離站台,消失在道路盡頭。


    等兩人迴到家,時間已經來到十一點,外野樹梢響起蟬鳴,不時還有貓叫聲混雜。


    門扉打開的聲音很輕,沒有驚醒睡著的未來,遠阪凜與母親互道晚安就迴了屋。


    遠阪家目前居住的屋子是個二居室,麵積較小的屋子由母親單獨居住,另外一間稍大些的屋子,則由遠阪凜和遠阪未來兩姐妹一同居住。


    有時候遠阪凜都會慶幸自家居住地不是在東京那種大都市,否則以目前遠阪家的積蓄,恐怕隻能租賃個一居室,而她和未來,晚上就得睡壁櫥了。


    “姐姐,你迴來啦~”


    略帶困倦的聲音在黑暗中突兀響起,話語中帶有幾分欣喜,不等遠阪凜反應,一團小小身影已經撞了過來。


    她差點被帶了個踉蹌。


    伸手順著懷中人兒單薄背脊,遠阪凜無奈一笑:“好啦別鬧,都這麽晚了,快睡吧,明天你又得賴床了。”


    “明天你要起不來,我可不管哦。”


    “哼哼,我才不會賴床呢。”


    安撫好妹妹醬,遠阪凜去到浴室簡單衝洗了下。


    她這一整天雖說沒有什麽劇烈運動,但身上還是出了不少熱汗,在時下六月季的夏日若不洗個澡,恐怕會難受得睡不著。


    淅瀝瀝水聲響起,帶著某種似夢似幻的催眠感,聽久了會有種莫名困意湧來。


    遠阪未來本想堅持等到姐姐出來再睡,但她困意已經非常濃厚,眼皮子不停在打架,沒一會意識就陷入了朦朧。


    等到遠阪凜從浴室出來,就見著已經睡著的小人兒。


    睡姿有些不雅,四仰八叉像隻螃蟹,大半身子壓著薄被。


    遠阪凜露出幾分淺笑,輕手輕腳靠在小小人兒身側,望著她那稚嫩臉頰,腦海再次浮現穿越這些天偶爾冒起的紛亂思緒。


    在穿越的這些天她時常會浮現這具身體的記憶,起初她覺得自己隻是穿越,與這具身體的家人沒有多少瓜葛更沒有什麽親清,因為她沒有半點對那死去父親的悲痛,每次想起都很平淡,有的無非也是普通人麵見悲愴事件的唏噓。


    但當她真正麵對這具身體的母親和妹妹時,她才陡然察覺,情況並非如她所想那般。


    親情是存在的,而且根深蒂固。


    每次麵見母親和妹妹,她都沒有半點疏離感,完全沒有那種麵見外人的隔閡,更沒有出現例如穿越奪舍該身體,而因此對該身體家庭成員生起的愧疚和驚慌。


    俗話說就是她沒有半點做賊的覺悟,反倒理所當然覺得遠阪美穗是她母親,遠阪未來是她妹妹。


    從理智角度來說,她覺得自己心理是有問題的,說是有病也不過分。


    因此,她甚至有過懷疑自己是否穿越的事實。


    或許所謂穿越者隻是少女遠阪凜的一場夢,而她是因為少女遠阪凜無法接受父親死亡而出現的新人格。


    但作為穿越者的證據,前世生活在某天朝的記憶卻實打實存在著。


    再加上少女遠阪凜從出生就沒離開過東瀛去往華夏,她不該有和華夏相關的見聞才對。


    “或許,是覺醒了前世記憶也說不一定。”


    “我或許本來就是遠阪凜。”


    逐漸朦朧陷入困倦睡意的思緒,依稀閃過零碎念頭。


    待到數分鍾後,屋內隻剩輕微唿吸聲迴響,偶爾相伴的也僅是窗戶細縫吹入的絲絲清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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