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夜派不在北涼境內,陳長弓等三人夜間休息,白天趕路,第二日,天色晴好,幾個人離開涼州,取道華州境內。


    華州不屬於北方四州,北平王也不敢插手,身為人臣,越權那便是謀反,北平王絕不是膽小怕事貪生怕死之人,隻不過在他心裏麵,還是知道“君臣之道”這四個字,另外他絕不會忘記難靖山下古院落中老先生對他說過的話,五常修明,八麵涵通。


    一夜,陳長弓獨自坐在落腳客棧的院子裏麵觀月,石桌之上布著兩三酒具,陳長弓卻是在自斟自飲,帝無邪走過去把提來的酒放在一旁,自從和徐風相熟之後,陳長弓便是喝酒多於喝茶,也許徐風說的對,世事再大,又怎麽大的過喝酒。


    帝無邪瞄了他一眼道:“一個人喝酒?”


    陳長弓抬起頭道:“你是來陪我喝酒的?”


    帝無邪盯著陳長弓手中的白玉酒杯:“離開正華寺之後,便看你一直憂心忡忡,可有心結?”


    陳長弓詫異的望了他一眼,繼續道:“我老是心裏不安,千引念這件事情絕不是表麵上看的這樣簡單,誅人第一閣中的所有人全部死在了硬弩之下,江湖人是不會用弩的,這種弩隻有久經沙場的軍旅之人才能運用的這般嫻熟!”


    帝無邪想想道:“能在北涼調動兵馬的,如今也隻剩下夏侯王後和王府的大公子!”


    陳長弓眸色幽深,似乎是在迴顧殺人的場景:“出手幹淨利落,不僅殺人,而且奪走了第一張圖,現場沒有留下任何的蛛絲馬跡!簡直就是匪夷所思!”


    帝無邪拿起一杯酒,一飲而盡道:“僅是如此?”


    陳長弓又道:“暗中襲擊徐風和穆姑娘的那一幫人,一定是有人蓄意安排。


    涼州之內會有響馬,鬼才信!響馬自從北涼鐵騎踏進涼州的那一天便死絕了,穆姑娘在大公子那裏得知了響馬的蹤跡,拉著徐風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去拚殺,可是又陰差陽錯的遇到了另外一撥,最可疑的便是馬匪手臂上的血色梅花烙,分明就印證了兩夥馬匪根本就是一夥的。


    他們不惜以性命為代價僅僅是為了殺徐風?絕不可能,可是我又想不通,大公子和夏侯王後為何要殺穆姑娘。僅僅是因為三公子找了我們,他們便狗急跳牆,遷怒於穆姑娘?”


    帝無邪忽然眸色一閃,嘴裏模模糊糊的說出幾個字:“血色梅花烙......”


    陳長弓急忙問道:“可有耳聞?”


    帝無邪眸色淩烈,繼續道:“當年北平王馬踏黃河兩岸,江湖人以為必是腥風血雨,因為當年北平王剛剛滅了不可一世的西楚,兵勢力甚銳!


    很多江湖人不服北平王的壓製,甚至有些人揭竿而起,可是兵符在手,神功無用!北平王將那些不服管教之人製服最後竟然沒有處死,隻是在他們的手臂之上刺上了一朵梅花,北方苦寒,能在寒氣中傲然盛放的也隻有梅花,北平王這樣做無疑是讓他們感覺到涼州鐵騎的巨大威脅,做到殺雞儆猴的作用。


    可是這些人活下來之後,便再無反抗的錚錚鐵骨,甚至有些人對北平王感恩戴德,成了北平王府的鷹犬!涼州鐵騎中的梅字營,就是因為當年擊敗了這些江湖人而得名!”


    陳長弓也喝了一口酒,反應卻沒有想象中的那樣強烈:“這些我也了解一些,隻是這些人,不至於敢明目張膽的刺殺郡主吧?”


    帝無邪突然想到了什麽,補充道:“幾年前我挑戰江湖各大高手,在一位俠客的手臂之上也見到了這樣的梅花烙!”


    陳長弓疑惑道:“誰?”


    帝無邪淡然道:“江湖五大神秘組織之一,青衣樓少樓主拓跋飛鷹!”


    青衣樓......青衣樓雖然也是殺手組織,卻與誅人閣不同,隻是因為他們隻殺惡人,而且樓中弟子全部都是貌美如花的女子,唯有這樓主是個俊俏的男子,而這總瓢把子和誅人閣一樣,也是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家夥。


    但是這件事情,無論如何也無法聯想到青衣樓,殺手們全部是男人,而且這行事風格,也全然不像是青衣樓。


    院落中夾雜著未完全融化的積雪,大片大片的沐浴在月光之下,一路蔓延開來,像極了雲裏裹脅的煙霧,陳長弓隻是低著頭飲酒,不發一言。


    帝無邪手中終於沒有拿著雪魄刀,月光之下的麵龐顯得格外的好看!


    “什麽聲音?”陳長弓突然發問了一句。


    “好像是琴聲,從後山上麵傳來!”


    “反正睡不著,去看看!”


    ......


    兩個人一前一後,緩步登山,山上的林子裏麵多有煙霧,不遠處的涼亭裏飄著白紗,一素衣女子端坐其中,月光映在女子的麵龐之上宛若一塊冷玉!


    見有人前來,女子停下了撥弦的雙手,驟然之間又迅速的撥弄起來,這曲調虛無縹緲,宛若一場芭蕉煙雨,又好像雷聲滾滾,反差如此之大,似乎在訴說著種種的傷心往事!


    終於一曲終了,女子偏著頭含糊了一句:“你們不怕我?”


    陳長弓伸長了脖子看著眼前的這個女子,清麗的外表,超然脫俗,隻是這荒郊野嶺女孩為何一個人在此,觀察半晌,終於哭笑不得的道:“姑娘生的如此清秀,在下為何會心生懼意?”


    女子冷哼了一聲,淡然道:“你聽說過冥婚嗎?”


    陳長弓目光炯炯的望著他,低頭嗯了一聲。


    女子的蠶絲琴弦發出了一絲的顫音,指著遠處的墳塋道:“看到遠處的墳塚了嗎?他們都是我死去的夫君!”


    兩個人直直的站立,內裏陽剛的習武之人卻突然感覺到渾身陰冷。


    生死殊途誰都明白,可是女子為何要嫁給死人做新娘?陳長弓內心一橫,決定一探究竟。


    “嫁給了死人有什麽不好?”陳長弓突然一臉笑意的反問了一句。


    女子默然相向,等待著陳長弓接下來要說的話。


    陳長弓搖頭道:“女人不都是為了找個依靠!男人都是善變的,找個俊俏的,又怕他花心,找個醜陋的,又怕他又醜又花心。這樣看來還不如直接找個死人,一心一意,絕對忠誠!”


    女子總算抬頭,魅惑的雙眸斜瞥了陳長弓一眼。


    陳長弓乘勝追擊道:“姑娘若是實在寂寞的緊,倒不如備幾本《風月寶鑒》,《金瓶梅》這樣的書,沒了男人,總該學會自己滿足自己。若是覺得不夠深入,這山上什麽奇形怪狀的樹枝沒有,不過姑娘可是要削的圓潤光滑,傷了自己可不好!若是還不滿足,這後山的野獸,市集的種馬都是可以考慮的,姑娘以為然?”


    帝無邪差點吐血,陳長弓的這幅嘴臉,怎麽看怎麽像徐風。


    女孩終於忍不住怒目道:“你無恥!”


    “我是無恥,但是不至於草菅人命到如此地步,墳塚中的枯骨不是你的夫君,怕都是死在了你的石榴裙下。人們常說山下的女人是老虎,這山上的女人怕是野獸了!”


    女子又道:“那是因為他們該死!”


    陳長弓加快了語速,加重了語氣:“命數由天定,豈是他人可以幹預的!”


    “他們對我懷了不軌之心就該死,莫說隻是一刀斃命,就是千刀萬剮也不足以消我心中之恨!”


    “那你為何不胯下一刀,直接了當的讓他們再無欲念!”


    女子憤然道:“肮髒!”


    陳長弓又道:“你長了個如花似玉得臉蛋,為什麽容不得別人對你動心,既然如此,你又為何不刮了你自己的臉,讓他們全無愛慕之心!”


    “骨肉之軀,乃父母厚贈之禮,怎可輕易受傷!”


    “你的命是命,別人的命就不是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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