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在百姓眼裏,風水不好的不是難靖山,而是涼地,可是北涼數十萬布衣,就是沒人敢說的出口。


    說嚴重一點北涼簡直就是大災大難之地,就譬如當年涼地還不屬於大華的時候,北平王的第一件事便是屠城,將歸降的外朝官員以及所有反抗之人殺了個一幹二淨。在此之前涼地一直是兵家必爭之地,是軍閥反複爭奪的戰場,走馬燈觀燈似的殺過來殺過去,終於無人可殺,隻剩下遍地瓦礫,滿目懄慌。


    但這北平王雖是個人屠,治理涼地卻是別有高招,入駐之際便下了一個有悖於朝廷的命令,免除三餉十年。原本華朝賦稅嚴重,又適逢饑荒戰亂,北涼城輕徭薄賦,逐漸人口漸增,耕地漸複,幾年的功夫又成為北方繁華的大州。


    千裏之外的皇帝也隻能大眼瞪小眼,誰讓自己當初給了個便宜之權。


    到了華朝初年的時候,除了東桂還霸占著雲地,逍遙王占據西南一隅,扶桑還堅持在海上抗爭,這十分天下,華朝已經占了八分。而紮根苦寒之地的北涼,早已經遠離戰亂多年,這些年百姓的日子蒸蒸日上,還真沒有一個人對北平王存在偏見。


    ......


    這穆昔朝不愧為小王爺,就是一個字:壕。陳長弓的宅子與北平王府隻是一街之隔,但是這奢侈程度卻是一點也不遜色,院落中是高矮搭背的植物景觀,水景山石,再加上西苑曲水,九曲迴廊,忘憂湖上屹然涼亭,門前兩棟白玉石獅,那看起來闊氣。


    正廳之中是南華紫檀木雕梨案,三尺多高的青古銅鼎,四麵雪白的牆壁之上懸掛著盤龍大畫。


    書房花梨木幾案,名家法帖堆積如山,文房四寶一應俱全,書籍寶典琳琅滿目,光是那大小不同,長短不一,柔軟不類的毛筆便能看的人眼花繚亂。


    案頭之上擺著一隻景德鎮特有的青花瓷花囊,插著各式各樣,芳香百轉的名花,更有兩隻昂首挺拔通體鑲金的饕鬄貔貅傲立兩旁。


    府中侍從婢女應有盡有,陳長弓都不知道自己是來養老的還是來幫助穆昔朝查尋羊皮圖紙的。


    北涼城位置靠北,眼下雖未入冬,卻依然顯得有些寒氣料峭。


    天還未亮,珞獅街上卻早已布棚林立,攤販如雲了。都是小本生意,早出來幾分便能早賺一些錢。這不,火爐邊上熱氣騰騰,銅勺敲的鍋叮當作響,賣的是炸果子,豆漿豆腦。另一邊也不示弱,炒花生,炒栗子,那香味足足可以飄到十裏開外。不消片刻,這街上就已萬頭攢動,一片嘈雜了。


    “都躲開,來了,來了。”


    一個小孩子奔跑著狂喊,頓時北涼城百姓歡唿聲四起,人們紛紛湧向路口,整條長街,直撲出去,大約有兩裏路之遠。他們讓出主道,翹首北望,可不是!不遠處一幡金黃的掛旗,隨風而飄,好不威風。


    鑼鼓喧天動地,震耳欲聾,越來越近,蓋過了一切的聲響,把這年關將近的氣氛,烘托得更加紅火。


    這張長幡通體金色,長兩仗,寬三尺,由一群吹鼓手簇擁著,上麵四個赤紅大字:風調雨順。


    道路兩旁人群湧動,喝彩聲叫好不絕。待這金黃的旗幟過去才算是恢複了平衡。


    原來這是北涼城每一年豐收之前都要舉行的祭天儀式,其一是為了感謝上天,其二是為了歌頌北平王。這些年延續下來,竟然成為了必不可少的習俗。


    “北地民俗粗獷,也就難免百姓粗俗!”徐風坐在龍門客棧的二樓,手舉茶杯,品味其中香氣。陳長弓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這沉靜不過片刻,一對軍馬疾馳而來,行人紛紛退讓,陳長弓認得出,金甲紅袍,是京城獨有的燕子軍,可不知為何這燕子軍竟然來到了北涼,領頭的是一個身騎白馬的文弱書生,一席黑衣,腰間掛著一塊金牌,在日光的照耀之下顯得更加發亮,陳長弓心中一橫——皇室龍牌。


    卻不知是哪家的小姑娘,紮了兩個小辮子,身著碎花布衣,看樣子不像是富貴人家的孩子。女孩出來的突然,為首的趕緊勒住韁繩,駿馬受力之後的嘶鳴令人膽戰心驚。


    那人身後的士兵怒喝一聲:“小崽子,你活的不耐煩了,竟然驚了國舅爺的馬!”


    那士兵兇神惡煞,怒氣衝衝的下馬,二話不說便向這女孩走來,走到不遠處,揚起馬鞭便要抽下去。說時遲那時快,牆角突然驚現一個俊美少年。驀然暴跳而起,衝著這名士兵的肚子猛撞過去,這少年個子不小,力氣也不小,一下子就將那個驍騎士兵撞得好遠好遠。隨後全無懼意的站在幾人麵前大喊了一聲:“不要欺負我妹妹!”


    那黑衣人一聽,登時大怒,我堂堂一個國舅爺還能讓你一個毛頭小子給欺負了。隨後向身後的兩個士兵擺了個手勢,兩人拔出腰間寶劍,一左一右逼住了他。


    少年心慌,拔腿就跑,兩個燕子軍士兵拍馬便向那少年追去,兩把寶劍銳利的劍鋒隻在少年身後弄影,少年心想不妙,縱身一躍,,就地急速的打了個滾,但那飛起的一劍還是刺中了少年的右臂。他一把按住傷口,殷紅的鮮血從指縫之間滲流出來。少年一揚腦袋,眼中噴出怒火,一臉不畏生死的倔強神態,胸膛直直的正對一擁而上的燕騎兵和他手中的寶劍。


    “住手!”一聲大喝宛若晴空霹靂,隨後人影飛動,刀光閃閃,“颼颼”兩聲,兩把蔚藍飛刀已經驟然落地。衝在最前麵兩個燕騎兵大驚,一勒韁繩,戰馬揚蹄嘶鳴。一個綠衣女子站在了他們和兩個孩子中間,其身手利落,不亞於男子。徐風睜大了眼睛,良久,呆呆的冒出一句:“姑奶奶?”


    徐風說的沒錯,這人正是穆昔月,這些日子徐風沒少受她的欺負,還時常告誡他見麵就要叫姑奶奶!


    此刻她正一席白紗遮麵,那聲音卻是能洞穿雲層,:“欺負小孩子,算什麽本事!”


    “哥哥!”碎花小姑娘直撲道俊俏少年的懷裏,麵無人色,大眼睛滿是驚恐和憐惜。他一把托住男孩的右臂,結結巴巴的說:“你傷......傷著了?”一語未了,眼淚已經撲簌簌的滾落了下來。少年臉一紅,勉強的笑道:“擦破點皮,不礙事......”


    道路兩旁的人越聚越多,你一句我一句的議論著。


    國舅爺見來的是個小丫頭,不但沒有收斂,反而更加的放縱了,嘿嘿道:“那欺負姑娘算不算有本事啊?”


    穆昔月憤怒到:“真不是個好鳥!”


    國舅爺笑的更邪惡了,他撓了撓頭道:“這鳥分很多種,是大是小,是好是壞還是要親自看看才好定論。怎麽,姑娘,我這鳥可是傲立京城的禿鷲,你可知道他的用處啊?”


    穆昔月淡淡道:“當然知道?”


    國舅爺一驚,“哦!?那你倒是說說看。”


    穆昔月冷冷一笑,旋即麵無血色狠狠的說道:“剁碎了,喂狗!”


    國舅爺登時氣的飛起,大喝一聲:“臭婆娘,竟敢調戲老子!看我不踏平了你胸前的兩座山!”


    兩柄長劍裹脅著一股肅殺之氣急速的飛出,直刺穆昔月的頭顱。


    那一瞬間,穆昔月的身子幾乎是顫抖的,因為她也沒有把握自己是否能躲過那兩劍。穆昔月的功夫雖然說得過去,但是還是很粗淺,碰到不會武功的還好,若是真的碰到練家子,難免是要吃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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