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用完午膳,熱鬧散去過後。


    整個武英殿中就剩下朱元璋和朱標父子二人。


    朱元璋直接問道:


    “那些,你信嗎?”


    朱標笑著搖了搖頭。


    “說鳳陽,道鳳陽,鳳陽真是個好地方……”


    朱元璋喃喃念著今天朝會上,那首鳳陽花鼓的唱詞。


    朱標糾正道:“是說鳳陽,道鳳陽,鳳陽本是個好地方,自從出了個朱皇帝,十年到有九年荒。”


    聽著朱標緩緩念出這首童謠,朱元璋的心口狠狠一疼!


    如今整個大明都在錦衣衛的監視之下,這首童謠,自然早就呈到了朱元璋的禦案上。


    這上麵分明是說,是因為自己,鳳陽百姓才生活的如此艱苦。


    這讓朱元璋心裏很不是滋味。


    鳳陽,是他靈魂深處最渴望的地方。


    甚至當年還要不管不顧的將其定為國都。


    後來雖然沒成,但是依舊被朱元璋定為了大明朝的中都。


    那是他朱元璋的故土,是他從小長大的地方!


    “如今根據種種跡象來看,鳳陽,咱的龍興之地,是被那些貪官汙吏荼毒最嚴重的地方?”


    朱標糾正道:“不僅僅是貪官汙吏,還有那些驕兵悍將!”


    聞言,朱元璋微微錯愕,接著眼神一冷。


    “他們?怎麽敢?”


    “標兒,咱命你即刻著手調查此事,用錦衣衛也好,還是用禦史台也好,大明的文武百官,各級衙門,你都可隨意調動,查出之後……”


    “不必稟報,一律懲處。”


    朱元璋閉著眼睛緩緩吩咐道。


    “我不。”


    聽到朱標拒絕,朱元璋張了張嘴。


    “你,你說啥?”


    朱標再次重複了一遍道:“我說我不去!”


    朱元璋滿臉的難以置信。


    “你,你不去?”


    “嗯!”


    朱標點了點頭。


    “為啥不去?”


    “因為我不想去!”


    朱元璋難以置信地看著朱標道:


    “兒子,你爹在難過。”


    “嗯,我看到了。”


    “你能為我分擔。”


    “嗯,但是我不想。”


    朱元璋:“……”


    麻了,朱元璋徹底麻了。


    呆滯了半晌,一直到朱標離開,朱元璋才堪堪迴過神來。


    在武英殿中坐了許久,朱元璋才麻木地走到了馬皇後的坤寧宮。


    見到朱元璋這種失魂落魄的樣子,馬皇後頓時嚇了一跳!


    “重八,你這是咋了?”


    見到馬皇後,朱元璋像是個受了委屈的孩子,一個熊抱就把馬皇後攬在了懷裏然後將頭埋到馬皇後的脖彎裏。


    “哎呀,你這,重八,你幹嘛呀,老夫老妻的,你不害臊啊?”


    馬皇後正要推開朱元璋,卻感覺到脖子上傳來一股溫熱。


    重八,哭了?


    這個驅除韃虜,恢複中華,建立了一個龐大王朝的男人,此刻像個孩子一樣躲在懷裏無聲痛哭。


    馬皇後這一下也不忍心再推開他了。


    隻好將朱元璋拖進自己寢宮,讓他躺倒自己床上。


    “妹子,咱,所有人都在騙咱。”


    “那些狗日的官員騙咱,那些來給咱拜年的鄉親們也騙咱。”


    “就連當年跟著咱一起打天下的老兄弟,也騙咱!”


    朱元璋將頭枕在馬皇後的腿上,哽咽著斷斷續續地說道。


    馬皇後像是安慰孩子一樣安慰他道:


    “好了,你現在是皇帝,他們要是不騙你,直接告訴你他們要貪汙了,要欺壓百姓了,你還不得氣得直接砍了他們?”


    朱元璋頭枕在馬皇後腿上,象征性地搖了搖頭,聲音依舊哽咽道:


    “咱,咱難受的不是這個。”


    “咱難受的是,標兒那個兔崽子,咱讓他幫咱去查鳳陽的事,他說他不幹。”


    “你說,他這個當兒子的,都不管他爹……”


    聽見這話,馬皇後眼中閃過一次錯愕。


    以她對朱標的了解,不應該啊。


    “標兒平時是懶散了些,但是重八,你想想,若是遇到大事,標兒是不是都遊刃有餘?”


    “他也從來不會誤事。”


    “我想,他是不是有什麽事情瞞著你啊?”


    被馬皇後這麽一說,朱元璋的心理這才好受了些。


    心中最柔軟的那個地方被觸碰,而且還是當年和自己一起打天下的老兄弟們幹的。


    那些老鄉親,還幫著他們騙自己。


    再聽到朱標說出那首童謠,朱元璋的情緒早已到達崩潰的臨界點。


    到最後,被朱標拒絕,朱元璋再也繃不住了,仿佛被全世界背叛了一樣。


    能來到馬皇後馬皇後的坤寧宮,純粹是朱元璋心中那最後的一點希望指引。


    馬皇後輕柔地撫著朱元璋的頭,像哄小孩入睡一般,嘴裏還哼著悠揚的曲調。


    在馬皇後的安撫下,朱元璋整個人空前放鬆,空前的疲憊感襲來,朱元璋就這麽躺在馬皇後腿上沉沉睡去。


    看著朱元璋睡下。


    馬皇後將他的頭從腿上緩緩移開然後輕柔的給他蓋上被子,就在馬皇後要離開時,一雙大手從被子中伸出,一把抓住了馬皇後的手。


    馬皇後無奈地寵溺一笑,將那隻手重新放迴被窩裏,然後在為朱元璋掖好被角。


    這才無聲地走了出去。


    出了坤寧宮之後,馬皇後徑奔東宮。


    朱標昨夜一夜沒睡,再加上在宴會上也喝了不少酒。


    迴到東宮就睡下了。


    馬皇後緩緩走到朱標床前,本來準備叫醒他的馬皇後突然有些不忍心。


    便走到外院,和常氏說起話來。


    婆媳二人其樂融融,有說有笑。


    朱標倒也沒睡太久,從迴來睡醒,不過一個時辰。


    也就是從馬皇後過來到朱標睡醒,隻過了不到半個時辰。


    “娘?”


    朱標剛勇濕毛巾擦完臉,就看到馬皇後在看著自己。


    “標兒,你過來。”


    馬皇後朝朱標招了招手。


    朱標點了點頭。


    走了過去。


    “標兒,你爹說他想讓你去查鳳陽老家的事?”


    朱標點了點頭。、


    “嗯,不過我不想去。”


    “為什麽?”


    朱標仔細想了想,然後用十分真摯的語氣說道:


    “我不能離開應天府!”


    聽見這個迴答,馬皇後一愣。


    “啥?”


    朱標很認真地點了點頭又重複了一遍說道:“我不能離開應天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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