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船剛停下沒多久,他早就膩歪了在船上的時日。


    少年時的定安王雖在皇宮中長大,卻依舊保留著幾分少年意氣。


    甩掉跟著的奴才,蘇軒衍獨自一人在揚子江邊溜達。


    不經意的一瞥,就看到了站在船前撐著竹竿泛舟的甄嬈。


    從此,少年的一顆春心就丟了,腳步像是不受控製地跟著女子的船隻,想知道她姓甚名誰,家住何處,可有婚配……


    少年的愛意來的洶湧又沒有道理。


    可惜,他被父皇派來的人叫住了,終究沒有追上那船隻,眼看著她撐著船隻離去。


    但她的模樣早已刻進了心中,他暗想,若是再見麵,他定不會放手。


    可再見麵,卻是在皇兄的府邸。


    思及此,蘇軒衍的眸底浮起些許苦澀。


    甄嬈隻看了眼蘇軒衍,又十分平靜地挪開,“那日,我偷偷跑出府,帶著黃鶯……揚子江上船隻眾多,我撐到後麵有些力竭,加上湖麵蕩起了一陣風,船尾被撞了一下,我一不小心就落入了湖中。”


    蘇軒衍一愣,下意識開口問道:“那日你可有事?”


    甄嬈視線看向涼亭外的假山,嗓音因陷入迴憶而有些悠遠飄忽。


    “那日,一身穿玄色蟒袍的男子將我救起,將幹淨披風披在我身上,黃鶯關心我,並未看清那男子的容貌,開口問了那男子的名字。”


    甄嬈看向蘇軒衍,“你可知道,那男子是誰?”


    蘇軒衍一愣,一個名字唿之欲出,但卻又覺得不可能,皇兄的性子向來十分淡漠,他覺得,就算當日是長姐蘇碧華落入水中,皇兄大抵都能十分冷靜地站在一旁,指揮著懂水性的奴才下去救。


    更何況彼時,皇兄也是第一次下江南,根本不可能見過她,下水去救一個陌生女子?


    如何看都不像是皇兄所謂。


    甄嬈輕笑了聲,道:“那是我昏了過去,後來黃鶯告訴我說,那男子自稱是蘇軒衍。”


    蘇軒衍眼睛猛地瞪大,似是不敢置信。


    那年,泛舟遊湖,遺落的不止是少年的心,還有少女的心。


    她並不通水性,落水之後,冰冷的湖水從四麵八方湧來。


    恍然迷糊之間,一道人影在接近,渡了她一口生氣。


    救下了她的命,卻也拿走了她的心。


    年少的時候本不相信那些稀裏糊塗的英雄救美,以身相許,可真當自己親身經曆才知,原來畫本子誠不欺我。


    自此,甄嬈的心中住了一個人,她甚至都沒有看清他的容貌,隻知…他叫‘蘇軒衍’。


    她本就自小在山中長大,性子鮮活明朗,拒絕了家裏安排的親事,連夜帶著黃鶯和青荷二人偷偷離開了江南,主仆三人前往京城。


    甄家雖不是什麽官宦之家,但也是江南富紳,對一些京城的勢力也是知曉的。


    她旁敲側擊,知曉蘇軒衍是當今七皇子,便連夜收拾了包袱,離家出走。


    蘇軒衍今日才知,這其中的曲折,聯想到再見甄嬈時是在皇兄的府中,原本想不明白的事情似乎在此刻豁然開朗,但心中的苦澀卻更甚。


    “所以,八王奪嫡,你為我求情……”


    那時,他無法接受心愛女子和皇兄在一起的事情,傷心買醉,不小心中了探子的計,害的皇兄布好的棋差一點滿盤皆輸。


    雖是他無心之失,但因為他,皇兄差一點被暗殺。


    他都做好了被發配邊疆的準備,在府中等待了一日,宣旨的太監卻遲遲沒有來,等他察覺到不對勁時,卻聽聞宮中突然傳來消息,說是皇兄剛登基,就囚禁了一女子,名甄夫人。


    甄嬈杏眸毫不避諱地直視著他,“是為報救命之恩。”


    果然……


    蘇軒衍隻覺得剛剛喝下的酒都是苦味的,一股說不出的寒意從心髒蔓延至四肢百骸。


    “那日…並非是我……”


    一字一句,仿佛是從喉嚨裏溢出,每一個字都是苦的。


    少年真心,到這裏,才總算明了,那些維護,那些他看起來心意相通的行為,隻不過是他的一廂情願。


    可他依然不想欺騙她,那一日,他停住了腳步,錯過了救她,卻也同時錯過了一生。


    後悔嗎?


    後悔。


    可能如何呢?


    命運給他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如果那一日,他沒有停下。


    如果,他追了上去。


    如果,救下她的真的是他。


    那事情會不會變得不一樣?


    可是,這世界沒有後悔藥。


    也不可能重來。


    甄嬈再次看向他,目光坦蕩,“我知道。”


    “那一日,救下我的,是他。”


    蘇軒衍狠狠地閉上了眼。


    這一刻,他滿盤皆輸。


    涼亭外。


    假山距離涼亭並不遠。


    小人踮起腳尖,伸長脖子,卻隻能隱約聽見涼亭裏的對話聲,聽的並不仔細。


    “黃鶯姐姐,你能聽見皇叔叔和娘親在說些什麽嗎?”


    因為聽不到,蘇玖就越發好奇了,小聲問道。


    黃鶯雖然聽的並不真切,卻也隱約從兩人的對話當中提出了些信息,心裏驚訝,那一日,救下娘娘的人竟然就是陛下?!


    娘娘是如何得知的?


    蘇玖見黃鶯不說話,伸出手,扯了扯她的裙擺,“黃鶯姐姐?”


    黃鶯迴過神來,搖了搖頭,“奴婢也沒聽清楚。”


    小人失望地地下了頭。


    按理說,以蘇軒衍的武力,不可能發現不了假山後的幾人,可此時他心神大亂,哪裏還顧得上這些。


    這時,一旁十分安靜的景逸卻突然抬起了頭,看先對麵離的比較近的假山。


    暗衛第一次現身,跟在陛下身後,竟然是來聽牆角?


    而且還是聽陛下的女人和陛下弟弟的牆角?


    這未免也太刺激了點。


    更刺激的是,自家陛下就在眼前,與涼亭之間的距離相隔不到三米。


    暗衛此時有些恨自己為什麽這麽耳聰目明,將涼亭裏兩人的對話一字不落地聽了進去。


    等下會被陛下滅口的吧?


    再看看自家陛下。


    身子緊繃,氣壓極地,那假山上的石頭都快被捏成粉末了。


    可就愣是沒衝出去,打斷兩人的談話,反而深吸了幾口氣,自個消化了。


    ------題外話------


    更新完畢啦~


    晚安吖~


    這幾天調作息,希望明天能恢複更新時間,嚶嚶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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