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宗之想,事情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呢?


    今日他剛展開棋盤,準備自己和自己下棋,國師府的奴才就匆匆走了過來,說是九公主派人來傳話。


    也許當時就不應該聽,畢竟那個小家夥找他肯定沒有什麽好事。


    可是他還是沒忍心,匆匆入宮見了小人,在某個小家夥高超的演技下,一時心軟,就將她帶了出來。


    蜀園。


    與暢春樓並稱為京城兩大明樓,不同於暢春樓的豔,蜀園的裝潢十分雅致,從外麵看更像是一座雅致的茶樓。


    當然,若是忽略一樓中央台上撫琴的琴師以及隨著琴音起舞的男妓,會更有說服力。


    杭宗之垂眸,看著小人都快要全部探出去的身子,若不是一旁景逸扶著,小人怕是此時早就從二樓摔下去了,當真是花癡到了幾點。


    “好看嗎?”


    杭宗之聲音有些冰冷,清冷的氣息中夾雜著一股若有若無的陰沉。


    蘇玖吸了吸嘴角,下意識點了點頭,“好看。”


    小哥哥和小姐姐都很好看,比宮宴上的小姐姐們跳的都好看。


    腰間的手臂緊了幾分。


    蘇玖歪著腦袋看向一旁沒有說話的景逸,“景逸哥哥,你也覺得樓下的小哥哥們好看對不對?”


    景逸如漆點的眸中第一次浮出了些許暗沉,卻在對上小人求讚同的杏眸時,悉數退去。


    “嗯。”


    得到讚同的小人立馬抬頭看向杭宗之。


    “杭哥哥你看,景逸哥哥也這麽覺得。”


    杭宗之不由地看了眼景逸,眼眸微微眯起,又來了,那種熟悉的感覺,讓他甚至忍不住想要跪下的感覺……


    杭宗之視線落到了景逸抱著小人的手上,少年的手纖細修長,卻帶著一抹不正常的白,就好似塗了白粉,就連手背上的青筋都被這種白掩蓋,顯得毫無血色。


    少年輕攬著小人的腰身,掌心貼著她的小肚子,是一種守護和充滿占有欲的姿態。


    似是察覺到了杭宗之的打量,景逸抬眸,漆黑的眸子直直地與他對上。


    漆黑的,陰沉的,沒有絲毫的感情,像是在看他,又仿佛根本不屑於看他,無悲無喜,仿佛是在看一個無關緊要的物件。


    但卻讓杭宗之的身體乃至於靈魂都下意識打了個寒戰。


    等杭宗之被驚出一身冷汗迴過神時,就對上了小人疑惑的杏眸。


    杭宗之這才發現自己姿勢似乎不太對,剛剛明明還坐在椅子上自己,此時竟然跪在了蘇玖麵前,不,準確來說,是跪在了景逸麵前。


    杭宗之:……


    果然,今日就不該出門。


    蘇玖眨了眨眼,動了動唇瓣,“杭哥哥……”


    “嗯。”杭宗之撐著身體就要起來。


    蘇玖:“年已經過了。”不必行此大禮。


    杭宗之手一軟,差點又摔下去,下意識看了眼一旁麵無表情的景逸,心中的疑慮更甚,這個景逸……到底是誰?


    樓下的表演已經暫時告一段落,蘇玖扭了扭身子,看了眼一旁的景逸,低聲說道:“景逸哥哥,玖兒想去茅房。”


    景逸漆黑的眸子出現了瞬間的呆滯,仿佛是不會動了一般,直到小人再重複了一遍,這才迴過神來。


    “景逸帶公主去。”


    蘇玖點頭,乖巧地抱住景逸的脖子。


    杭宗之本身也是習武之人,加上小人就坐在一旁,自然也聽到了小人不好意思的聲音,看了眼小人,隨後又將視線放到了景逸身上。


    少年身子頎長,但也就十歲左右的模樣,不說話的時候,就跟透明人似的,可一旦注意到他,卻讓人難以忽略。


    剛剛的威壓,他從小到大隻在一人身上體驗過,難道這個景逸……是他師父的私生子?


    除了這個可能,杭宗之想不到其他可能了,難不成真是自家師父吧?


    杭宗之側躺在軟塌上,一樓的歌舞聲再次響起,麵無表情地換了個姿勢,把這個離譜的猜想拋之腦後。


    **


    勤政殿。


    連日來的處理政務,讓蘇奕君眼下的烏青又深了幾分。


    “皇兄,要不今日就到這吧。”


    蘇軒衍溫潤的臉上露出一抹擔憂。


    蘇奕君擺了擺手,狹眸之中露出一抹寒光,“狐狸尾巴還沒露出來呢,朕又怎麽舍得去休息呢。”


    蘇軒衍搖了搖折扇,知曉他的脾性,便不再勸。


    突然殿內多了一抹氣息。


    蘇軒衍眉梢輕佻,視線準確無誤地落在了角落。


    “說吧。”


    蘇奕君出聲道。


    “迴陛下,小國師帶著九公主出宮了。”


    角落裏傳來一道嘶啞的聲音。


    沒等蘇奕君說話,蘇軒衍倒是先醋了起來,搖著折扇又晃了晃,“小丫頭什麽時候和那小子玩的這般好了?”


    “九公主……”似乎想到了什麽,角落的聲音一頓,小心翼翼看了眼蘇奕君的臉,這才說道,“和小國師去了蜀園。”


    ‘哢嚓!’


    蘇奕君手中的朱砂筆再次陣亡。


    蘇軒衍也停住了動作,眼眸微微眯起,“倒是沒想到,那小子竟然好這一口。”


    話裏雖帶著笑意,但卻帶著些咬牙切齒的味道。


    這次,甚至不用蘇奕君開口,蘇軒衍看向角落,問道:“你可知,那小丫頭為何想去蜀園?”


    先是暢春樓後是蜀園,小腦袋瓜子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九公主說、說,要給甄夫人找小爹爹。”


    暗衛視死如歸地將話一口氣說了出來。


    勤政殿頓時變得寂靜無比。


    蘇軒衍收起折扇,一搭一搭地敲打著掌心,溫潤的臉上終於沒了一絲笑容,多了幾分陰鬱,看起來倒是和蘇奕君有五分相似。


    蘇奕君周身的氣息更是冷到了極點,朱砂筆上殷紅的朱砂沾染上他的手掌,殷紅如血。


    “皇兄,看來這次玩脫了。”


    過了許久,蘇軒衍臉上再次出現一抹笑,隻是這笑容看起來多了些許苦澀。


    蘇奕君淡淡瞥了他一眼,將筆丟掉,接過一旁暗衛遞過來絹帕,慢條斯理地擦著手,等到將手擦拭幹淨,蘇奕君轉頭看向角落。


    “保護好公主。”


    語氣冷靜平淡,與周身暴虐冷酷的氣息十分不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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