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蜀王造反?


    裴修明白了,這是要逼著蜀王造反。


    百姓們以蜀王的名義起義,蜀王如果鎮壓,就會失去民心,如果不鎮壓就同為叛賊,朝堂就能名正言順地出兵剿滅,真是一舉兩缺德的好計謀。


    “誰要你們替本王起義的?”


    不等裴修說什麽,盛明宇從馬車裏探頭出來,他一臉莫名其妙,不知道這些人在搞什麽鬼。


    “蜀王殿下?是蜀王殿下!”


    對麵鬧起義的百姓見了蜀王異常激動,活像見了親爹祖宗,當場跪地磕頭。


    “哎哎哎,跪個什麽勁兒啊你們!”盛明宇心說這不是坑我嗎!


    為首的壯漢道:“蜀王殿下為民征戰殺敵,出生入死,卻被汙蔑成叛賊,我等為蜀王殿下不平!”


    “誰說我是叛賊了?”盛明宇也意識到有人要搞他,“不是,你們聽我說,沒人說我是叛賊,如果有人跟你們這樣說,一定是想利用你們鬧事,大家都快迴家去,鬧起義可是殺頭的罪!”


    “蜀王殿下莫不是還不知道?”那壯漢道,“殿下此番迴北都將要麵臨被斬首,您不能迴去!”


    “胡說八道!”韓霄聽得沒了耐心,“本指揮奉命帶蜀王殿下迴北都,怎麽不知道殿下要被斬首?一群烏合之眾信口雌黃,分明是借口鬧事,都給我拿下!”


    “你不是不知道,你是不敢說罷了,否則蜀王殿下怎麽可能跟你們迴去?”壯漢指著韓霄道,“此人就是那來抓捕蜀王殿下的朝廷鷹犬,兄弟們,先把他宰了!”


    裴修想再攔卻攔不住了,北軍衛聽命於韓霄,令行禁止,不可能被他一再叫停。那些鬧事的百姓也異常暴躁,不聽勸止,兩方瞬間就打在了一起。


    “這叫怎麽話說的!”盛明宇險些急出內傷,可偏偏他被限製自由,不能離開馬車。


    晏長風的馬車在北軍衛後麵,她在車上觀望戰局。這些百姓看起來都是普通人,戰鬥力不如北軍衛,可他們人多,且源源不斷,雙方打起來之後,原本安靜的街巷像被捅了馬蜂窩,湧出了烏泱泱的百姓,四麵八方地圍攻北軍衛。


    騎在馬上的柳清儀直咂舌,“盛明宇的號召力有這麽大嗎?”


    “有。”晏長風說,“亂世的英雄一唿百應,這次的坑挖得太狠了,表哥無論反抗不反抗都跳不出去。”


    柳清儀擔憂:“那怎麽辦?”


    “隻能試試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了。”晏長風說著從馬車上下來。


    車夫陳嶺急道:“夫人!少爺吩咐不讓您下車。”


    “他自己還不是在車下?”晏長風笑說,“沒事,咱們好歹是裴大人家眷,跟蜀王是一夥的,百姓們要連咱們也打,那不是自己打臉嗎?”


    陳嶺:“可不就是怕他們不要臉嗎,誰知道這些人是真為蜀王造反還是趁亂害蜀王的?”


    晏長風歪嘴笑,“試試就知道了。”


    試?陳嶺心說這怎麽試!夫人總不會是自己出去當靶子試吧?


    晏長風自然沒有這大無畏的心,她走到韓霄馬下,先囑咐裴修迴馬車,“裴大人,你在外麵站太久了,先迴馬車暖和著。”


    裴修無奈,卻也得聽話,否則迴頭自己讓媳婦兒注意這注意那的時候,人家就有權利不聽。


    他捏了捏她的手指,“夫人也不要待太久,我迴馬車等你。”


    晏長風點頭,“我知道,我跟韓指揮說幾句話就迴去。”


    韓霄嘴角抽搐,十分無語,心說都什麽時候了,這兩口子還噓寒問暖的?


    關鍵是,方才還為民擔憂的裴大人就這麽放心走了?


    晏長風道:“韓指揮,百姓越來越多,這樣打下去不是辦法。”


    韓霄此時也有些後悔方才沒聽裴修的勸阻,強行鎮壓百姓隻會惹怒更多的百姓,這下捅了馬蜂窩,一點也不好收場了。


    “裴夫人有計策不妨直說。”


    晏長風:“韓指揮,你可以挾持蜀王,威脅百姓退開。”


    “啥?”韓霄的概念裏就沒有挾持人質退兵的說法,第一反應是這主意太荒謬了。


    “既然這些人以蜀王的名義造反,韓指揮挾持蜀王,他們理應會退開。”晏長風說,“反之如果不退,就說明他們是別有用心,隻是受人蠱惑鬧事情有可原,咱們也不能真的對百姓痛下殺手,如果是別有用心,就揪出領頭的始作俑者,同樣不能對無辜的百姓趕盡殺絕。”


    韓霄想了想,如此僵持下去隻會誤殺更多的無辜百姓,裴夫人的主意倒也可行。他朝裴夫人拱手,“多謝!”


    晏長風說完迴到馬車上靜觀其變。


    韓霄縱馬來到蜀王馬車前,先低聲告罪:“得罪了,蜀王殿下,您待會兒千萬配合下官。”


    盛明宇沒明白怎麽個配合法,就被韓霄薅著衣領拽出了馬車。


    “……韓指揮,這是唱哪出?”


    “別問了殿下!”韓霄把刀架在蜀王脖子上,朝四下鬧事的百姓喊,“都停手!誰再敢鬧,我就砍了蜀王的腦袋!”


    他這一嗓子出去,周圍義憤填膺的百姓都愣了,紛紛停手,目眥欲裂地瞪著韓霄。


    “天殺的朝廷鷹犬!”看書溂


    “卑鄙無恥!”


    “放開蜀王殿下!”


    “放開蜀王殿下!”


    “夫人的這個法子好。”裴修放下車簾,說,“韓霄代表朝堂上反對蜀王的那些人,更代表背後設計挖坑的人,韓霄綁架蜀王,就更能激化百姓與他們的矛盾,與民意相悖者,往往與正義無幹,屆時誰正誰反,可不由他們定論。”


    “屆時就先不提了。”晏長風更關心現在,“能不能全身而退還不知道呢。”


    與此同時,青州府的匪幫也鬧起了事。


    青州府的匪幫自從被蜀王收拾服帖之後就從沒鬧過事,仿佛一群被壓五指山的猴兒,隻要蜀王這座山不倒,他們就願意賣蜀王個麵子消停著。


    可宮裏那個狗娘養的老糊塗蛋卻黑白不分,竟然給蜀王扣上了叛賊的帽子,還要他的命,這樣糊塗的皇帝,不反了難道還留著他喘氣放屁?


    匪幫兩年不鬧事,憋得渾身長刺,這一鬧一發不可收,不過兩日就攻陷了青州府衙,繼而朝著濟南府攻去。


    山東與天津衛兩地民亂的消息傳到北都,滿朝驚慌,這兩地亂遠比江南亂對北都的威脅大,若成了氣候,說話就能威脅到北都。


    “聖上!”皇後活像被人追殺了似的撲到鳳鳴宮,跪在聖上塌前慌道,“聖上,叛軍就快兵臨城下了!朝臣們皆在宮外跪求聖上發兵攻打蜀王,而劉鶴一黨卻百般阻攔,兩方爭執不下,就快打起來了,懇請聖上盡快定奪!”


    “什,什麽!”


    聖上慌亂不已,想站起來卻力不從心。皇後忙上前將其扶起來。他手顫抖著指著殿外,“北,北軍衛,派兵平亂,蜀王若敢反抗,就地正法!”


    皇後心頭一喜,“是,聖上,臣妾這就出去宣旨,您別急,外頭有臣妾呢,您千萬保重龍體啊。”


    聖上靠在皇後身上大喘氣,他虛脫地點點頭,“皇,皇後,朕想著盡快立皇孫為皇太孫,立了儲才能安定社稷,你,你說呢?”


    皇後自然一萬個願意,但表麵上還得客氣一番,“聖上,您正當壯年,皇孫又那麽小,何必著急?”


    聖上搖搖頭,“不立儲不足以安定,隻有立了皇孫,朕那些不孝兒子才能死了心。”


    皇後道:“那也不急在一時,當務之急是鏟除叛黨,等民亂平息,朝局安定再說不遲。”


    聖上點點頭,“就這麽著吧。”


    當日,成鋒授命,率領五萬北軍衛去天津衛剿殺蜀王叛黨。


    晏長風此時隻慶幸各地都有自己的驛站,否則他們這幾日怕要露宿街頭。


    那天韓霄劫持蜀王,倒是暫時逼退了百姓,可他們也沒能走出天津衛,隻能退到驛站,與滿城的百姓僵持著。


    不過,韓霄帶了三百多衛兵,住在驛站裏相當擁擠,不得不在院子裏打地鋪,如今三月不到,夜裏冷如寒冬,睡了一兩日,一多半的人都染了風寒。


    “這他娘到底什麽時候是個頭!”


    韓霄罵罵咧咧進到屋裏,“蜀王殿下,裴大人,你們倒是想個對策,總不能老死在這裏吧!”


    “法子沒有。”裴修笑道,“但至少證明,我們蜀王殿下的民心是實打實的。”


    韓霄搞不懂他怎麽還笑得出來,“裴大人我是真服你,天塌下來你都不帶眨巴眼的。”


    盛明宇跟兄弟一唱一和,“說實話我也沒想到大家這麽看得起我,那天韓指揮挾持我,我以為要演砸呢。”


    “哎!你們倆位真是……”韓霄無語了,怎麽心都這麽大!


    “韓指揮莫要著急。”裴修收起玩笑的神情,“我想韓指揮一定疑惑過,為什麽這次會派你來抓蜀王迴去,很快你就有答案了。”


    韓霄若有所思,思了半天沒能領會精髓。


    為什麽,總不能是故意把他支走吧?


    這念頭剛生出來,便聽外麵起了喧嘩聲。


    “朝堂派兵來了!”


    “鄉親們,拿起武器,跟他們拚了!”


    “派兵來了!”韓霄聞言蹭地站起來,“聖上派兵強壓民亂,那不就是……”不就是給蜀王扣死了叛賊的帽子?


    可蜀王明明沒有反。


    韓霄此時終於看明白了這個局。外麵鬧事的百姓確實是被利用了,因為聖上沒有下斬殺蜀王的命令,百姓被騙起義,黑鍋卻是蜀王的,蜀王煽動百姓“叛亂”,朝堂就能名正言順地發兵鎮壓,這是給蜀王挖坑!


    而至於他自己,就是個捎帶手被踢走的石子,他們的目標是北軍衛!


    “操他奶奶的!”韓霄怒從心中起,“我倒要看看,是哪個領著老子的人來跟老子幹仗!”


    憋屈了幾天的韓指揮使是人擋殺人,佛擋殺佛,誰也別想攔著他,風風火火地領著滿院子流鼻涕打噴嚏的兵殺出了驛站。


    剛開門就被外麵的百姓堵了迴來。


    “你們這些無知愚民!”韓霄跳上牆頭大吼,“朝堂派兵來鎮壓,一個炮就能轟了半個城,你們拿什麽對抗,都給老子讓開!”


    “要打壓蜀王的不是我,你們盯著我做什麽!”


    “我現在跟你們一樣,是被鎮壓的對象,咱們得一起打仗!”


    “韓指揮說得對。”盛明宇打開驛站的門,對擠在外麵的百姓說,“如今聖上身體有恙,朝堂被奸佞把持,想要我命的是他們,不是聖上,也不是這位韓指揮,我承蒙大家支持,不好再連累你們為我拚命,且放我等出去跟大家並肩作戰。”


    這話說得漂亮,聽到的百姓無不感慨自己沒支持錯人,紛紛高唿蜀王名號並自發地讓開道。


    驛站的房間裏,柳清儀抱臂站在窗前,看著院子裏的人魚貫而出。


    晏長風走到她身後,瞥了眼她的神情,“怎麽,對這樣的蜀王不習慣?”


    柳清儀垂眼點點頭,“有點。”


    “你應該也沒想過,他最終會坐在那個位置,對吧?”


    柳清儀眼裏心裏隻有她關注的事,皇位離她那麽遠的東西,她自然看不見,更不覺得盛明宇那個德行能坐上去。


    可最近這段時日,尤其今日,她深切地感覺到盛明宇離那個位子那麽近,離自己那麽遠。


    “表哥他自己,這之前大概也沒想過自己會坐上那個位子吧。”晏長風說,“可現在他做得很好,凡事都有個接受的過程,不要勉強自己,但也別排斥,先努力一下,行不行再說。”


    柳清儀點頭,“好。”


    盛明宇跟韓霄率領三百多衛軍,以及自發跟隨的百姓們浩浩蕩蕩前往城門,登上城樓。


    城外,成鋒率領五萬衛兵兵臨城下,那架勢像要踏平天津衛。


    “原來是成副指揮使。”韓霄一見著成鋒,就知道是誰在背後作妖了。虧他往日覺得這小子是個可造之才,還當他跟成琨那老狐狸不一樣,原來都是一丘之貉!


    “韓指揮。”成鋒朝韓霄拱手,“屬下奉命前來鎮壓蜀王叛黨,與韓指揮無關,還請韓指揮退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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