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因為哪怕用顆牆頭草,也比用一個完全是大長公主的人強得多。


    裴修迎著大長公主銳利的目光,道:“劉鶴左右逢源,不過是給自己留個餘地,說白了,誰是主他就效忠誰,如今不存在站隊選邊,他恐怕巴不得為外祖母效力,此人有才幹有手腕,如今正值您為太子掌權鋪路之際,很需要這樣一個得力幫手。”


    大長公主承認他說得對,她心裏不是沒有這樣的想法,隻是有時候需要一個外人站在客觀的角度來給她一些肯定。


    “也罷。”她點了點頭,“你且先在南城兵馬司多待一陣子,務必將大皇子在南城出現過的事壓下,當時看到大皇子的人你要處理幹淨,莫要留下隱患。”


    這便是大長公主跟聖上的不同,這事換做是聖上來處理,必定留下那些人,恩威並施一番讓他們對自己感恩戴德。


    且不說誰對誰錯,站在人性的立場,裴修不可能去殺那麽多人。


    但他也不會跟大長公主爭論,“是,外祖母。”


    迴到國公府時已經過了飯點,而裴安跟姚文琪才從府裏出來。


    與早上在侯府時不同,兩人的興致似乎都不太高。姚文琪見了表姐,才故作自然地擠出笑容,“表姐,我們等了你們一整天呢,怎麽才迴來啊?”


    國公府如今沒人在權利一線,有些消息就不能在第一時間得知,怕是還不知道宮裏出了大變故。


    “對不住你們了。”晏長風笑道,“今日事情多,改日咱們再聚。”


    裴安聞言問:“二嫂,可是侯府出了什麽事?”


    晏長風挑眉看他,“四弟很希望侯府出事嗎?”


    裴安噎了一下,訕笑,“二嫂何必曲解我的意思。”


    姚文琪表情僵硬地扯了他一下,“時間不早了,走了。”


    她又朝晏長風跟裴修擠了個笑,“雪衣姐,姐夫,我們走了。”


    晏長風主婦:“叫車夫趕穩些。”


    “知道了!”


    待上了馬車,姚文琪的臉拉了下去,別過身去不理裴安。裴安有些煩躁,吐納幾次才耐下性子去扯她的胳膊,“文琪,我今兒不是衝你,我是,我一迴家就難受,我答應我娘,新婚當日領著你去給她磕頭上香,卻連這點承諾都沒做到,如今又要讓她一個人在院子裏孤零零的,我實在是不孝!”


    姚文琪撞開他的手,“說來說去還不是因為你成了我家的上門女婿不高興?你也不想想,那是誰造成的?是我們姚家造成的嗎?你們國公府連拜堂禮都不參加,考慮過姚家的臉考慮過你的臉嗎?現在倒是來埋冤我了,我說把娘的排位搬到我家,你又說不合理法禮數,那你要我怎麽辦?”


    “可今日父親母親都解釋了,那日是突發狀況,並非他們有心不去的,也同你道過歉了,希望咱們搬迴來,你一口拒絕,讓大家多沒麵子?”裴安使勁兒搓了搓臉,盡顯煩躁,“我隻當你是能理解我的,嶽父嶽母不理解我我都認了,可沒想到你也這樣不為我考慮,從感情上我當你們家上門女婿這沒什麽,可我也是要臉麵要前途的!你知道現在大家都用什麽眼神看我嗎?看笑話的眼神!”


    姚文琪囁嚅著,片刻又道:“那我也是要臉麵的啊,婆家不看重我,新婚當日執意要辦白事,我在娘家出閣已經夠丟臉了,現在難道讓我灰頭土臉地迴你們家看公婆臉色嗎?說句不敬的,他們算我哪門子公婆呢?”


    “好吧,還是你的臉麵比較重要。”裴安不再爭執,他靠在車壁上捂著臉,表情很是哀傷。


    姚文琪張了張嘴。她有些小姐脾氣,喜歡被人遷就著,但又心軟,見不得人家受委屈,尤其這人還是自己的夫君。


    她知道裴安心裏不舒服,這事對他也不公平,她應該為他考慮,可是,可是她真的不想迴來,太丟臉了,哪怕她很想跟表姐在一塊。


    好煩,早知道成親這樣煩,她說什麽也不成了。


    “可是,你在我家也沒什麽不好啊。”她轉過身去看著裴安說,“如今國公府不比從前了,便是比得從前,也沒人給你謀前程不是,侯府就不一樣了,有太子有大伯大哥,你想入仕不過一句話的事,我父親有錢有人脈,你想做生意也是前景順遂,這麽多的好處在,臉麵算什麽呢,你在國公府高不成低不就,不過是虛麵子罷了,等咱們有了前程,到時候搬出去自己住就是。”


    “話是這樣說沒錯。”裴安放下捂著臉的手,握住她的,“可求人哪裏這樣容易呢,我是想著,將來我能有個一官半職,像二哥那樣,你能像二嫂那樣經營生意,這樣咱們有權有錢,就不用再看別人的臉色過活,隻是,我瞧著嶽父很是瞧不上我,恐怕不願意為我籌劃的。”


    “這你不用操心。”姚文琪見他鬆了口,也就高興起來,“有我呢,我爹就我這麽個女兒,不為著我為著誰?便是他不給錢,我還有呢,入仕也容易,再有幾日就是祖母的壽辰,屆時定有好多達官顯貴過來,還愁攀不上關係?”


    裴安攬過她的肩膀,視線透過被風撩起的車簾子看向窗外,漆黑的夜裏裝著他不為人知的無窮盡的野心。國公府他是一定要迴來的,什麽官也比不得一個世襲的爵位來得體麵,長久。


    晏長風跟裴修迴府,先要去集福院給老夫人請安。路過北定院時,聽見裏麵吵得厲害,問了王嬤嬤,說是為著陳年舊事。


    裴修:“你把趙全夫婦交給公爺了?”


    “沒有,”晏長風說,“我隻是那麽一說,可能夫人她繃不住自己招了。”


    裴修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其實他多少是知道的,隻是不放在心上所以不去細究,如今是被他不在意的人刺激了,所以就把氣撒在罪魁禍首身上。”


    老夫人許氏也是一樣的說法:“都是縱容出來的禍,我早提醒過你父親,媳婦兒在家裏不積德積福,遲早有禍及門楣的時候,如今成了這個樣子,都是咎由自取。”她歎口氣,“你們小兩口可要引以為戒。”


    裴修說是,“祖母,今日大皇子沒了,聖上中了風,如今是太子監國。”


    老夫人眼皮子輕微地動了動,她見慣了這些,再大的變動也不能引起她多少心緒波動,“你們小兩口往後得常去侯府走動,別叫別人占了先機去,國公府如今不能給你們什麽實質性的好處,一切得靠你們自己去爭。”


    裴修:“多謝祖母提點。”


    “祖母,”晏長風問,“今日文琪跟老四可是吵架了?”


    “是老四吼了他媳婦兒一句。”許氏說,“你們母親希望他們搬迴來,但文琪不樂意。”


    晏長風心裏有了數,離開後集福院跟裴修說:“裴安是打量著迴來跟你爭位子,他在侯府做上門女婿,想必能爭取到不少好處。”


    “人為財死,總不能不叫人家往高處奔。”裴修不怎麽把裴安放在心上,“老四向來會鑽營,隻是人目的性太強,命道上又差著那麽點,就往往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你還會看命呢?”晏長風走進房間,從櫃子裏抱了床薄被子出來塞給他,“呐,裴二算子,祝你今後的一個月裏日日好夢。”


    “誒!”裴修沒想到她還真這麽絕情,“你這祝福就有點虛了,明知道我一個人睡不著,你就忍心看我失眠一個月?”


    “我不忍心啊,可咱們說好的也不能鬧著玩。”晏長風想了個好主意,“讓小柳給你幾根助眠香,保你一覺到天明。”


    裴修拉住她的胳膊,上演死纏爛打戲碼,“念在我初犯的份上,給一次機會好不好,這迴就先記著,下迴一起罰,如何?”


    “下迴?”晏長風求饒般搖頭,“你知道今日我站在那當熏肉的時候想什麽嗎?我想如果裴二不在了,我應該活得也不錯,我有錢又有朋友,不會寂寞不會受苦,隻是,我精神上會活成一具行屍走肉,了無生趣的,怪沒意思。”


    裴修的心像被什麽一把掐住,狠狠地疼了一下,他看著她的眼睛,那裏麵沒有質問責備,沒有悲傷惆悵,平靜地近乎坦然,好像她早已經接受了那樣的結局。


    他感覺自己被狠狠抽了一巴掌,被那些自欺欺人的真像抽得臉皮生疼,他好像真的不該招惹她。


    “對不起。”他漸漸鬆開手指,他那張裝得可憐,忽悠得了人的一張巧嘴此時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就連對不起三個字都透著混賬。


    招惹都招惹了,對不起有什麽用呢。


    “不要跟我說這個。”晏長風看著他說,“人盡了所能就沒有什麽錯,天不早了,明日你還要處理南城的爛攤子,早點睡。”


    “嗯,你也早些睡。”裴修沒再說什麽,抱著被子轉身走了。


    晏長風看著他離開,輕輕歎了口氣。她不想分床睡,一分還就是一個月,但好像隻有認真執行了懲罰措施,她心裏才好過些,好像讓他長了記性,就不會有下次了一樣。


    今夜沒有助眠香,分房而睡的兩人都沒睡好。


    晏長風起了大早,讓廚房做了兩碗麵,親自端了去到書房,跟裴二一起吃了,誰也沒提昨日的事,好像他們之間什麽問題也沒有似的。


    如蘭一頭霧水,等姑爺走了,問:“姑娘,你跟姑爺怎麽又分房睡了?不是好好的嗎?”


    “沒說不好好的。”晏長風說,“大夏天的擠在一張床上太熱,所以就分房了。”


    “你少糊弄我。”如蘭如今也不是那個任憑姑娘忽悠的傻丫頭了,畢竟跟著八角長了不少不該長的心眼,“正常恩愛的小兩口,恨不能如膠似漆,在一起便是熱死了也是甘之如飴的,哪有嫌熱的?肯定是吵架了,不是我說姑娘,你得改改你的脾氣,姑爺多好說話的一個人啊,處處遷就你,你老跟他生什麽氣呢?”


    “是啊,他處處遷就我,可萬一哪天不遷就了呢?”晏長風提著嘴角,笑得很落寞,“人得提前適應,免得到時候落差太大,接受不了。”


    如蘭歪著腦袋想了想,“你是說姑爺以後會移情別戀嗎?不能吧……”


    要是裴二移情別戀還好了,晏長風退而求其次地想。


    “對了如蘭,我打算過兩日迴一趟揚州府,你幫我簡單收拾一下,路上行程快,不要太多東西。”


    “啊?”如蘭被這突如其來的消息砸懵了,“你要迴家去嗎,不是應該帶上我嗎?”


    “這次不帶你,帶小柳。”晏長風摸摸如蘭的頭,“你在國公府幫我照顧你家姑爺,還有老太太那邊你也多走動,有些事你能代我做了就做,閑暇的時候多跟徐嬤嬤學學管家,畢竟是我身邊的第一大丫頭,有些擔子你得挑起來,你得向王嬤嬤厲嬤嬤看齊才是。”


    如蘭長大了嘴,向王嬤嬤厲嬤嬤看齊?她哪有那本事啊!


    晏長風要迴揚州府,得先跟外祖母報備,今日無事,她便去了侯府。也是巧,今日國公夫人趙氏也去了侯府。


    趙氏昨日被國公爺戳脊梁骨罵了半天,反而把她罵支棱了,她本傷心欲絕又心灰意冷,覺得後半輩子沒了指望也沒了體麵。可昨天她忽然被罵明白了。


    什麽指望體麵,都得靠自己掙,往日她幹那些事的時候,公爺不是也睜隻眼閉隻眼嗎,因為什麽,因為她有世子做依靠。


    如今世子沒了,她便再扶一個上位就是,橫豎她是國公夫人,誰上位也得喊她一聲母親。


    她今日來國公府,就是為了把老四跟老四媳婦兒搶迴去,什麽上門女婿,誰同意了?那是他們國公府的兒子兒媳!


    她先去了姚家二房,說動餘氏。因為餘氏最弱勢,比別人好說動。


    “我說親家母,瞧瞧,自從他們小兩口成了婚,咱們老姐倆還沒能坐下來說會兒話。”趙氏殷勤地笑,“我今日來是想把文琪小兩口接家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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