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青他是老爺的親骨肉!”姚氏聽到這裏幾乎站不穩,怒吼著辯解道,“你嫌棄我懲處我都可以,但不能汙蔑長青,他是晏家的根!”


    晏長風迴以冷笑,“你還知道顧及長青呢,你做下那些事的時候可想過替長青要臉?你與人通奸害我爹時可想過長青是他的骨肉?”


    “你殺了我吧!”瑤娘死咬牙根,一臉的視死如歸。


    “我殺你做甚?”晏長風才不上她的當,“殺了你倒是成全了你,我總得讓我爹讓長青認清你的真麵目,不然怎麽對得起你這一番謀劃?”


    瑤娘死死盯著晏長風,像是恨不能一口咬死她。


    “馮嬤嬤,”晏長風不看她,吩咐道,“將瑤娘關進懲戒堂,也別短了她的吃喝,讓她在裏麵好生想想今後怎麽讓她的長青在晏家立足……如果他還能活著迴來的話。”


    瑤娘的心一沉,她縱然知道二姑娘方才那些話是假的,可此時卻也心生擔憂,章銘順若真的背棄諾言對長青趕盡殺絕……


    “二姑娘!”瑤娘心一橫,交代了最後一步籌碼,“章銘順想要鳳陽府的礦山,他在那邊安排了一場事故,若是趕得及,還能救。”


    晏長風看了她一眼,總算這女人還顧及長青,沒有一條道走到黑。但可惜為時已晚,她做下那些事無論如何不能留,倘若不是要給老三一個交代,眼下就要處理了她。


    “我知道了。”晏長風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


    瑤娘最後交代那一句算是一個籌碼,她是希望二姑娘不要因此殃及長青。而瑤娘也明白二姑娘這算是給了她一句保證,她自此再沒說什麽,任由被帶下去。


    她一走,聽得雲裏霧裏的姚氏終於憋不住了,“雪衣,這,這到底怎麽迴事?你爹爹他怎麽了?”


    晏長風在瑤娘麵前做出一番掌控一切的樣子,其實心裏是虛的,老爹至今沒有消息,她始終慌亂。


    而對著母親,她依舊要強裝無事,“娘,你先別慌,聽我跟你說。”


    她將大姐與她說的那些有關家裏的事皆說給母親聽。姚氏聽得眼前一黑,險些暈過去,“那你爹他……”


    “沒事的娘,我已經派老吳去救了,還拜托了附近相熟的江湖朋友。”晏長風安撫母親,也是在安撫自己。


    既然老天讓大姐預知了這些事,總不見得還那麽殘忍,老爹一定會沒事的。


    “阿彌陀佛,佛祖保佑……”


    姚氏隻能從佛祖那裏尋求安慰,立刻雙手合十,虔誠地念起經來。


    不知是不是她的誠心感動了佛祖,當天傍晚,便有消息傳了迴來。


    不是紙麵書信,而是口信。


    前來報信兒的是老吳的一個手下,他可能是快馬加鞭拚了命趕迴來的,從馬上下來時兩腿都站不穩,被人駕著來到主母麵前。


    “夫人,二小姐,是平安信,老爺他平安無事!”


    短短幾個字,便如撥雲見日,壓在晏長風跟姚氏心裏的大石頃刻消失。


    “阿彌陀佛!”姚氏乍然放鬆心神,險些坐不穩。


    “快給他搬個椅子來!”晏長風讚許這小子會說話,知道先把主要的說出來,“不著急,喝口茶歇口氣兒慢慢說。”


    年輕的護院到底身體好,喝了一碗茶便緩過了一口氣,迅速說道:“是這樣,吳頭帶著我們幾個星夜兼程,廢了好幾匹千裏馬總算在兩日內趕到青州府,卻先遇上了與老爺一行的一個兄弟,他說老爺事先接到了山匪的消息,去剿匪了。”


    姚氏聞言又是眼前一黑,完全不能理解夫君這上趕著送死的行為。


    晏長風卻是樂,心想不愧是老爹,俠肝義膽,嫉惡如仇。


    她大概能猜到,必是自己發出去的那些信起了作用。附近幾處暗樁,章銘順隻控製了兩處,剩下的幾處一旦接到她的通知,會在最短的時間內聯係到老爹。


    老爹那個人一向是廣結善緣,匪道上亦有過命的朋友,可也最恨被人背叛,那些山匪得了章銘順的好處,不顧昔日交情,老爹不知情也就罷了,若知道了,絕對不會放過。


    “我們沿著老爺沿途留下的記號尋到他們時,山匪已經被盡數滅了,老爺怕傳信不安全,便先叫我迴來給夫人小姐報平安,他們可能還要耽誤幾日,叫夫人小姐千萬莫要掛心。”


    “行,我跟母親知道了,你一路奔波辛苦,自己去賬房領賞,再好生歇幾日。”晏長風笑道。


    “謝二姑娘,夫人賞!”


    確認老爹無事,晏長風一顆心總算定了,接下來她要解決的便是大姐的婚事。


    她與姚氏商議道:“娘,我爹出事,瑤娘心懷不軌,皆是大姐所夢,如今既已應驗,那她的婚事恐怕也是有問題,咱們是不是得合計著取消這門婚約?”


    姚氏此刻也不敢再抱有僥幸心理,“是不能讓她冒險了,可話又說迴來,這夢不成個理由,要怎麽拒婚呢?”


    晏長風早有主意,“這夢旁人不能說,外祖母那裏卻瞞不得,橫豎這是實情,是沒法子的事,她老人家知道了不可能坐視不理。”


    姚氏想了想也是,這事母親來處理更妥當些。


    寫滿了真相的信再次飛去北都,這次卻沒有很快迴信,想來事情棘手,大長公主也需要些時日處理。


    又五日後,晏川行一行終於進了揚州府,離家還有五十裏,便先遣了身邊的小仆迴家報平安。


    “夫人,二姑娘,老爺讓我迴來說一聲,此行有貴客,叫家裏提前準備著。”


    “貴客?”姚氏意外。


    “是這樣的夫人,老爺與幾個江湖中人一起進山剿匪,恰好遇上了官府中人亦來剿匪,所以沒費吹灰之力,後來得知是蜀王與宋國公府二公子事先發現了山匪蹤跡,所以才有了這廂偶遇,兩位貴客聽聞這些山匪是衝老爺而來,便主動沿路護送,也幸得他們護送,這一路上先後遇到幾次江湖殺手,次次驚險萬分,若非有幫手,咱們的兄弟怕是要折損不少。”


    居然還有這樣的細節,晏長風一邊慶幸一邊心驚,她知道章銘順或許會防一手,卻沒想到這樣兇險。


    “哎呦佛祖保佑,真是遇上了貴人!”姚氏又是一通阿彌陀佛。


    念完了經,她又立刻吩咐府上準備起來,親王駕臨可不是小事。


    “雪衣,螃蟹今兒能不能送來?家裏這會兒也沒樣拿得出手的珍饈,恐要怠慢了貴客。”


    “娘,您別急。”晏長風雖也有些措手不及,但比姚氏穩得住,“我去催一催,再讓他們送幾條鱸魚來就夠了,總歸吃的都是小事,人家也不是為著咱家幾口吃的才護送爹爹迴來,心意到了就行了。”


    雖是這樣說,但她還是親自去河裏撈了幾條鱔,又叫人去山裏挖了筐嫩筍,南方易得的食材對北都貴人來說都是好東西。


    撈了鱔交給小仆,她又打馬去城外接人,此次險些生離死別,她急於想見到老爹他們。


    快馬騎了約莫一刻鍾便遇上了歸家而來的一行人馬,她老遠便打了個馬哨。


    馬哨清脆綿長,響徹四野。


    “是二姑娘!”


    老吳最先聽到,驚喜地迴頭告知晏川行,“二姑娘來迎咱們了!”


    晏川行聞言笑開,“聽到了,那丫頭越來越野了,一個人就敢跑出城來。”


    他這一笑,帶動著所有人皆一起笑。


    這一行不易,自青州府遇襲後大家都提心吊膽,到了家門口也不敢懈怠,這會兒見了二姑娘就像西天取經走到了頭,可算能鬆一口氣。


    “他們都笑什麽呢?”


    此時,晏家隊伍後麵的馬車裏,蜀王盛明宇掀開車簾,好奇地往前麵晏家的隊伍裏瞧。


    正瞧見一紅衣姑娘禦馬而來,他不曾見過這等颯爽的女子,一時嘖嘖稱奇:“江南的姑娘都這麽野嗎?”


    “你看見誰了?”馬車裏傳出另一個男聲,隨即另一側的簾子被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指挑開,一個黑發如墨麵如玉的公子哥兒探頭出來,“是不是個江湖女……咳咳!”


    “怎麽了霽清?”盛明宇詫異地看向忽然咳嗽的裴二,“老毛病犯了啊,帶藥了嗎?”


    裴修握拳掩口,清了清嗓子,“沒事,脖子忽然有點涼。”


    盛明宇的視線不解地移到他脖頸處,明明捂得嚴嚴實實,怎麽還會受涼?


    怕這身嬌體弱的家夥路上犯病,盛明宇當即如臨大敵一樣從隨車的箱櫃中掏出一件大氅,“快披上,我受不住你那隨從的嘮叨。”


    裴修其實不冷,但他想了想還是接了披在身上,捂嚴實了又再次探頭看向車外。


    騎馬的姑娘已行至隊前,她一身紅色勁裝,迎著光,眉目飛揚,在一群人中耀眼而奪目。


    這會兒她應該有十五六歲吧,還是個明媚靈動的少女,眼中的光尚不曾被仇恨遮蔽,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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