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寒衛能體察到李招娣此刻肯定不想被打擾,雖然隔著一道門,也還是能聽到眼淚的聲音。這種聲音雖然很細小,但是並不會被天上的炸雷完全掩蓋,因為孫寒衛是用心在聽。


    不過深的介入他人生活,是孫寒衛的一個習慣,不能說是原則,但是也已經執行了很多年。


    此刻他得到了一筆意外橫財,一種惡作劇後,獲得的奇怪興奮感支配著他,促使他打破了自己的習慣。


    孫寒衛手裏拿著1400塊錢,坐在了李招娣的房門前,因為來迴走的人多,地麵已經潮濕了,他還專門拿了個紙箱墊在屁股下麵。


    孫寒衛開始一張一張的往那道緊閉的門裏麵塞錢,每塞進去一張,就拿手敲一下。


    咚咚……


    咚咚……


    你還好嗎?!


    *


    在塞到第7張的時候,門被打開了,李招娣拿著錢,眼睛紅腫的站在那裏怒視。


    “你個死炒粉是什麽意思?!顯擺自己有錢嗎?”李招娣問。


    “不是我的錢,是張依丹老公給的錢,算是給我的醫療費。”孫寒衛抬頭笑笑說。


    “嗯?!那個炒粉為啥給你錢?”李招娣頓時也轉怒為喜,蹲在孫寒衛麵前問。


    “不知道,反正我餓了,我們去吃個炒粉吧。”孫寒衛一邊把手裏剩下的錢遞過去給李招娣,一邊得意的說。


    李招娣很喜歡錢,當然也喜歡數錢。


    “怎麽是1400塊錢?那個炒粉是不是罵你“要死”啊?”李招娣臉又垮下來了。


    啊?!王八蓋子的!還有這迴事嗎?


    孫寒衛仔細迴想了一下,應該不會,張依丹的老公看著麵相是個很和善的人,而且他拿錢的時候並沒有數,是隨手從手提包裏麵直接拿的,應該沒有隱含這麽大的惡意。


    “不會啦,人家是真正的總經理,相當於我們廠的老板,想罵人還需要用錢說話嗎?”孫寒衛笑笑說。


    “反正我覺得張依丹老公不簡單。”李招娣接過孫寒衛遞過來的那張名片看了看說。


    “管他的,又不是我們廠的老板,簡單不簡單的,和我們有什麽關係,咱們有錢了,去吃個炒粉吧。”孫寒衛笑笑說。


    “吃你個粑粑。這麽大的雨,不是瘋了誰陪你去吃炒粉?吃大餐可以考慮一下。”李招娣把手裏的錢和名片遞迴來說。


    “那就吃大餐。”孫寒衛大方的答應了。


    “那你還坐在這幹啥?去拿個拖把把我們門口拖一下,踩的髒死了,也順便去去晦氣。”李招娣站起來說。


    “你不會拖嗎?我又出錢,又出力,你想得倒是挺美。”孫寒衛也站了起來。


    嗯,確實哭了,眼睛腫了。


    “我得先把張依霞的衣服洗出來,泡在我的洗衣服盆子裏麵,不洗就臭了。”李招娣說。


    “啊?為什麽你給她洗衣服?”孫寒衛不是很理解,本來如果不是張依丹老公辦事那麽果斷,這些東西是應該讓張依霞帶走的。


    “拿人錢財給人消災,你是怎麽長到這麽大的?再說我自己的衣服也得洗,她把我的工裝穿走了,我明天隻能穿髒的了。”李招娣說完,轉身去忙自己的去了。


    *


    孫寒衛所在的這家電子廠,工裝是分冬夏兩套的,夏季的是兩件換洗,冬季的是外套,每人隻有一件。


    李招娣把冬季的外套和夏天的t恤都給了張依霞,還外帶給了一些別的貼身的衣服,這個孫寒衛是沒想到的。他習慣看見身穿工裝的同事了,實在沒考慮到張依霞怎麽能安穩的坐在自己房間裏麵看電視,而不會被凍到。


    孫寒衛有夏天t恤2套,冬季外套3件,因為用了些自離人員留下來的衣服去替換,所以原本他是可以不用考慮明天換洗,就可以給張依霞更好的保暖的。


    太久的和女性工友相處,實在沒有了憐香惜玉的“毛病”。


    孫寒衛拿著錢迴到自己的房間,看看那箱飲料,算算怎麽也得比汽水值錢,大概應該也需要1百塊錢左右,好歹湊出個整數,沒再考慮手裏麵錢的張數。


    *


    吃大餐當然開心了,尤其還是花的別人的錢。


    因為大雨,餐館也沒多少食客,端出來的菜明顯比平時分量足,孫寒衛盡量吃了也沒吃完,李招娣要了盒子打包迴去一些葷菜,還裝了一盒子辣椒。


    女人就是不愛麵子,打包葷菜可以理解,那些破辣椒要來幹什麽?


    孫寒衛心裏一邊埋怨,一邊去結賬,這一頓吃了98塊錢,還是可以接受。


    葷菜打包迴去,晚飯自然也吃的不錯,隻是孫寒衛這一夜沒有睡好。


    因為大雨沒停,風也大,張依霞那個炒粉的衣服聽李招娣講都是什麽牌子貨,麵料都很好,萬一吹跑了賠不起。


    所以隻能拿了曬被子的杆子,架在孫寒衛的房間裏麵風幹。


    外套什麽的沒那麽顯眼,可這兩件貼身的衣服實在惹人討厭,孫寒衛的陽台上,已經很久沒有晾曬過女性的衣物了。


    這些衣服倒也不會來迴搖擺,因為孫寒衛沒那麽有愛,會把陽台門打開,放風進來和自己爭鋒。它們隻是靜靜的掛在那裏滴水,一滴一滴的全掉進了孫寒衛的夢裏。


    *


    第二天上班,張依丹專門跑到車間裏麵來“探望”孫寒衛。她看見了孫寒衛腦門前麵,明顯是張依霞小心設計的真正的“包紮”。


    就是兩張創可貼和橫著的幾條膠布固定,很顯然張依丹老公迴家以後,給她吹了枕頭風。


    張依丹把孫寒衛喊出車間,站在樓梯道裏麵又說了一大套,大概意思就是讓孫寒衛別再去招惹她妹妹,否則就對他不客氣。


    孫寒衛拿人錢財手短,雖然在自己的地盤上,也就隻能哄她迴去了事。


    張依丹是本廠老板總秘,老公又是其他廠的老總,這些不能不說是一種身份,讓她的話確實有一定的實際影響。


    但是在孫寒衛眼裏,她也就是個為了自己涉世未深的妹妹擔心的姐姐,實在懶得和她發生什麽“戰爭”。


    *


    下午快下班的時候,李招娣所在的班組組長找到了孫寒衛,告訴他李招娣病了,申請晚上不加班。


    孫寒衛走過去看看她,應該沒說謊。常年的工作,工友是不是真生病,原本就是一眼就能看出來的事情。


    這頓大餐……


    吃的就沒那麽開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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