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鳴寺,禪房。


    朱高煦一走進去,便見黑衣姚廣孝正笑眯眯的看著自己。


    瞧見這姚廣孝臉上的笑容,朱高煦嚇得頭皮發麻,腿肚子都快軟了,轉身就想開溜。


    不是他朱高煦慫,實在是這姚廣孝太妖了啊!


    黑衣宰相,亂世妖僧,這兩個極端評價出在一人身上,可想而知此人會是何等驚才絕豔的妖孽!


    別的暫且不提,光是“靖難之役總策劃師”這個名頭,就足以讓人感到脊背發涼了。


    這個亂世妖僧,憑借一己之力,攛掇慫恿朱老四起兵靖難,以北平一地擊潰了勝有九州的建文皇帝,硬生生地將朱棣送到了龍椅上麵!


    想當年朱老四起兵之初,被南軍多般封鎖圍剿,很快這盤以天下為棋的棋局便步入了死局。


    但是這姚廣孝,卻硬生生地給朱老四指出明了一條活路!


    “殿下,大事要成,何不直取京城?”


    “我連山東都拿不下,談何京城?”


    “殿下,去京城何必一定要走濟南呢?”


    “我明白了。”


    建文四年元月,朱老四久攻山東不下,取道館陶渡河,兵鋒直指“五省通衢之地、南國門戶徐州!


    建文四年三月,朱老四繞開徐州,孤軍南下進軍淮南第一州宿州。


    建文四年四月,朱老四於靈璧擊潰南軍主力,徹底扭轉了先前陷入絕境的戰局!


    建文四年六月,燕軍殺入金陵帝都,江山就此易主!


    以燕地一地之力勝天下九州兵馬,姚廣孝這個妖僧將不可能變為可能,舉手投足之間成功扭轉了乾坤,助朱棣登上了皇帝寶座!


    而且最讓人心驚肉跳的是,這姚廣孝助朱棣奪得天下即位稱帝後,朱棣自然會投桃報李論功行賞。


    朱棣親自賜名道衍和尚姚廣孝,命他蓄發還俗,被姚廣孝拒絕。


    朱棣又賜他府邸、宮女,姚廣孝仍不接受,隻是居住在寺廟中,上朝時便穿上朝服,退朝後仍換迴僧衣。


    姚廣孝前往蘇湖賑災時,還將獲賜的黃金全部分發給宗族鄉人。


    一個不貪戀權勢,不貪圖錢財,不貪功名之人,別說朱棣對他心生忌憚了,朱高煦見到他都覺得頭皮發麻。


    好像在他姚廣孝看來,功名利祿、滔天權勢都不過是過眼雲煙,他之所以選擇慫恿朱棣起兵靖難,隻是為了實踐自己那一身的才學抱負,親手送一位帝王上位!


    還有什麽樣的功績,比得上如此這般,更能證明他自身的才華?


    能力卓著,有著一些小毛病小缺點的臣子,才是帝王最喜歡的臣子。


    如姚廣孝這般能力卓著還沒有缺點的人物,帝王是容不下他的。


    估摸著以姚廣孝的智慧,他也意識到了這一點,所以在朱棣即位稱帝朝堂穩固後,便急流勇退。


    姚廣孝隻掛著資善大夫、太子少師這些虛銜,連府邸都沒有,直接居住在這雞鳴寺,一門心思地參研佛經,發揚佛學。


    除了時常教導太子爺朱高熾與太孫朱瞻基外,他再也不過問朝政。


    想到這兒,朱高煦就納悶了。


    你他娘的都急流勇退了,還找自己幹什麽?


    咋滴我朱高煦得罪你了啊,那我跟你道歉對不起行不行?


    “漢王殿下請坐,貧僧已等候多時了。”


    “不敢坐不敢坐,少師有什麽吩咐,小王一定照做。”


    朱高煦連連擺手,從心到了極點。


    坐?


    坐你大爺!


    趕緊說完趕緊開溜!


    誰知道跟這亂世妖僧坐而論道,會論出些什麽問題來!


    姚廣孝見他這副模樣,臉上浮現出了狐疑之色。


    這位漢王殿下,真是不一樣了啊!


    以往那朱高煦見到自己,端得是個囂張跋扈,成天張口閉口都是“和尚”。


    現在這位漢王殿下,不但尊稱自己為“少師”,言語之間無比客氣,而且還帶有那麽一絲別樣情緒,似乎是……畏懼?


    這是什麽道理?


    “漢王,還是坐下聊吧。”


    朱高煦聽到這話,無奈地苦笑著搖了搖頭,隨後坐了下去。


    “漢王,貧僧方才聽聞,你與應文師弟做了一筆交易?”


    “嗯,應文大師身份特殊,諸王大會需要他去鎮場子,起好帶頭作用……”


    朱高煦也沒藏著掖著,直接道明了實情。


    雖然以往他與這姚廣孝關係不咋地,但是這貨的智計謀略擺在那裏,朱高煦也很想聽聽他的意見。


    姚廣孝聽完朱高煦的話後,陷入了長久的沉思。


    將宗室藩王發配出去征戰沙場,為大明開疆拓土!


    這等喪盡天良的辦法,真是……極好啊!


    如此不但可以解決宗室俸祿日益增長這個難題,而且解決了藩王在地方上魚肉百姓攫取民利這個隱患,的確是一個不錯的辦法。


    與其讓朝廷養著這些宗室藩王,讓他們禍害


    不過這樣做,同樣有著不小的隱患。


    藩王手握兵權,若皇室勢微,他們隻怕立即會生出不該有的野心。


    畢竟當今這位大明皇帝,以前也隻是個藩王罷了。


    既然他朱棣都能打著靖難的旗號,起兵謀逆,造反奪得天下,自己為什麽不可以?


    燕王朱棣,就是他們最好的榜樣!


    真要執行漢王朱高煦的這宗藩新製度,那就必須對一眾藩王增加限製措施,讓他們不敢生出不該有的心思!


    姚廣孝正在思考,應當如何妥善解決掉藩王作亂這個隱患。


    朱高煦卻是有些不耐煩了,畢竟與這亂世妖僧坐在一起,他就渾身不自在。


    “我說少師啊,你找小王究竟有啥事兒啊,沒事兒本王可就走了,還有那麽多的政務等著小王處理呢!”


    聽到這話,姚廣孝微微一笑,暫且將宗藩改製一事擱置心中。


    “漢王,貧僧也想與你做個交易!”


    朱高煦:“???”


    交易?


    交易你大爺!


    誰敢跟你姚廣孝這老陰比做交易?


    到時候他娘的被你給賣了,還要幫你數錢!


    呸,老陰比!


    一陣腹誹後,朱高煦咳嗽了兩聲。


    “少師啊,小王如今不過監國理政,哪有資格跟您老人家做什麽交易?要是真有什麽大事兒,您直接去找大胖……太子爺啊!”


    “不,太子爺不行。”黑衣僧人淡淡一笑,“這交易隻有你漢王能做!”


    朱高煦:“!!!”


    麻了!


    我人麻了!


    這亂世妖僧,真盯上自己了?!


    他到底想要做什麽交易,才會如此鄭重?


    而且這是連太子爺大胖胖都不準備告訴啊!


    這丫不會是想選中自己,再推波助瀾一下,讓自己坐上龍椅,成為第二個朱棣吧?


    嘶……


    你個死禿驢,可別亂玩啊!


    “咳咳,敢問少師,想做什麽交易?”


    姚廣孝深深地看了一眼朱高煦,察覺到他的麵相再次發生了變化,心中忍不住歎了口氣。


    天象異動,根源當真在此子身上!


    時也,命也?


    他有些想不明白,一個人的麵相命格,從出生那一刻起就已經注定,為何朱高煦的命格還會發生如此驚人的變化?


    以往他這麵相,一看就是中年暴斃橫死之相!


    可是現在他這麵相,卻成了妥妥的帝王之相!


    這……究竟是為什麽?


    這個問題,姚廣孝自從上次見過朱高煦後,便一直想不明白。


    但是現在,不是想這個問題的時候。


    “漢王有所不知,昨夜貧僧夜觀天象,發現紫薇星周,一星相衝!”


    “這是‘刑克掃紫’之亂象,與當年靖難起兵時,貧僧所見天象一般無二!”


    “漢王可聽明白,這天象的意思嗎?”


    朱高煦聞言一怔,下意識地反問道:“啥意思?”


    你丫跟我扯天象,我明白個屁啊!


    道衍大師一陣氣悶,幸好養氣功夫高深,不然他真想揍這蠢貨一頓。


    合著貧僧說了這麽半天,全都是對牛彈琴了唄?


    呸,一無是處,啥也不是!


    “通俗來說,就是紫薇帝星……或要易主!”


    朱高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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