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府。


    陳道與陳旺時不時看向書房,還是沒有任何動靜。


    漢王爺都進去小半天了,怎地一點動靜都沒有啊?


    沒有動靜,才更令人憂慮啊!


    誰也不知道,漢王與老爹在裏麵聊了什麽。


    這要是被太子爺得知了,那日後陳家的日子可就難過了!


    二人正憂慮的時候,門外匆匆走進來了一位絳袍大臣。


    陳道與陳旺見了,急忙上前行禮。


    “見過叔父大人,您終於來了。”


    絳袍大臣正是吏部左侍郎陳洽,陳濟之弟。


    陳洽常年坐鎮安南,在張輔軍中則參讚軍務,主管糧餉,於黃福任下就選賢任能,安撫軍民,是位難得的賢才幹吏。


    因年關將至,他按製迴京述職。


    結果剛迴來沒有幾天,就撞上了眼下這事。


    得知消息後,陳洽立馬趕了過來,腰間還懸著佩劍。


    在安南曆練了前前後後曆練了八年之久,陳洽早已不是隻會講仁義道德的孱弱書生。


    相反,這位文官出身的侍郎大人,更像是一位雷厲風行的軍中大將!


    陳道陳旺兩兄弟一見到陳洽,心中頓時有了主心骨,急忙講清了眼前局勢。


    陳洽一聽眉頭一皺,大步上前走到書房門外。


    “漢王殿下,兄長,陳洽不請自來,還望見諒!”


    話音一落,陳洽直接推開了房門,卻是愣在了原地。


    隻見囂張跋扈的漢王爺,此刻正站在一旁,如同被教訓的學子一樣,老實得不得了。


    而自家兄長卻是坐在太師椅上麵,悠哉悠哉地喝著茶水。


    “叔遠,你來做什麽?”


    “……”


    陳洽懵了,腦袋有些轉不過彎來。


    這劇本……不對吧?


    不是窮兇極惡漢王興師動眾地殺到陳府,想要抓捕太子恩師陳大儒嗎?


    那你漢王爺站在一旁,跟個乖乖學生一樣,是怎麽個意思?


    你的囂張跋扈呢?


    你的窮兇極惡呢?


    你的肆意妄為呢?


    你……大爺的!


    “出去候著!”


    陳濟一道低喝,嚇得陳洽立馬出門,還乖乖地把房門給關好。


    長兄如父,陳洽在陳濟麵前,根本不敢說個“不”字。


    待他出去後,陳濟這才看向朱高煦,忍不住歎了口氣。


    “王爺,你當真下定了決心?”


    “或許,上天讓小王活下來,就是為了解決此事。”


    聽到這話,陳濟神情一怔,久久都說不出話來。


    漢王朱高煦,世人都看錯你了啊!


    “漢王之雄偉氣魄,老夫佩服。”


    “但是漢王想過沒有,老夫為什麽要參與此事?”


    雖然陳濟是笑著說出這話,但是朱高煦聽了一顆心頓時沉入了穀底。


    誠然,眼前這位陳大儒早已致仕,年齡也有七十好幾了。


    對於這樣一位老人而言,他的人生堪稱圓滿了,何必再跟自己拿命去搏?


    新學勝了,對陳濟而言,沒有任何益處。


    相反,一旦他參與進來,陳濟將會名聲大損,連帶著整個陳氏也會受到影響。


    將心比心,如果朱高煦是陳濟的話,他也不會出山相助。


    都這個年紀了,在家讀書寫字,教育子孫,享受天倫之樂,那不香嗎?


    想著,朱高煦同樣歎了口氣。


    但他並未選擇放棄,而是態度強硬地迴答道:“先生不算是程朱大儒,而是一位披著儒皮的史學家。”


    “針砭時弊,秉筆直書,批判不公,記錄史實,這是史學家的基本素養,更是每一位史學家的責任!”


    陳濟聞言一怔,再次陷入了沉思。


    針砭時弊!


    秉筆直書!


    批判不公!


    記錄史實!


    的確,這是史學家的基本素養。


    他們要通過手中筆與筆下字,將一個時代乃至多個時代發生的事情,按照事實書寫列傳,供後人品評!


    隻是,那又如何?


    我陳濟即便算是個史學家,也並不代表,我就要跟你漢王一同,舍命將程朱拉下馬來!


    朱高煦見他這副神情,心中也明白了他的選擇。


    “文的不行,那小王隻能來武的了!”


    陳濟:“???”


    文的?


    來武的?


    你想幹嘛?


    不好,這家夥開始犯渾了!


    陳濟有些慌了,漢王犯起渾來,太子爺可都擋不住!


    “我說漢王殿下,天底下名宿大家不在少數,漢王為何就盯著老夫不放?”


    “唔……因為解公豹舉薦了先生,稱先生乃是千百年來讀書最多的人……”


    朱高煦“一五一十”地講出了實情,還不忘變相恭維這強老頭一番。


    陳濟聽後勃然大怒,氣得胡子都快豎起來了。


    “那解公豹是何人?真是不當人子……”


    “解縉呀,先生好友……”


    “老夫沒這種朋友!”


    話音一落,房間又陷入了寂靜。


    朱高煦深知想要打動眼前這個強老頭,就必須讓他認識到新學的意義。


    “先生,你有沒有想過,一旦新學成功,我大明人人可讀書,人人皆啟智,百家爭鳴之下,大明會是何等場景?”


    陳濟也有些恍惚,眼神中充滿了希冀。


    “那……會是一個盛世,真正的大同之治!”


    “這樣的盛世,先生願意去看看嗎?”


    “若真有如此盛事,老夫自然想要去……”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陳濟一愣,這才反應過來,自己上了當了。


    “漢王,你真是……”


    “先生,咱這就出發吧!”


    陳濟見狀又好氣又好笑,最終還是跺了跺腳,顫顫巍巍地起身。


    “罷了,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老夫就陪你走這一遭,是非功過留於後人評說……”


    “多謝先生,詔獄已安排妥當,隻等先生入住。”


    “嗯,漢王有心了,不必這麽客氣……你說什麽?詔獄?你讓老夫入詔獄?”


    陳濟瞪大了眼睛,怒氣衝衝地盯著朱高煦。


    詔獄那是什麽鬼地方?


    他都半截身子入土了,一進去隻怕另外半截立馬就被埋進去了!


    “先生多慮了,隻是名義上而言,絕對讓先生感到賓至如歸……”


    還賓至如歸?


    我可去你的吧!


    “非得去詔獄?”


    “此事幹係甚大,絕不能走漏消息。”


    的確,育部新學都還是個計劃,如果提前走漏了風聲,那些朝臣絕對會奮起反擊!


    陳濟同樣明白這個道理,無奈之下他隻能點了點頭。


    與此同時,太子爺提著太極劍終於趕到。


    陳洽立馬行禮,不料大胖胖直接無視了他。


    恰好房門打開,三人大眼瞪小眼,就這般看著。


    太子爺率先反應過來,舉劍就要劈了朱高煦這個畜生。


    “你這個混賬東西,敢動老子的先生,老子今日非要砍死你不可!”


    朱高煦一怔,下意識地偏過了頭。


    “臥槽你真砍啊!朱高熾你瘋了?!”


    大胖胖紅著眼睛,追著漢王爺瘋狂劈砍,陳家眾人急忙上前勸阻,好不容易才將發狂的太子爺給攔了下來。


    陳濟痛心疾首地看著大胖胖,厲聲訓斥道:“太子爺,你怎可如此行事?漢王可待你不薄啊!”


    大胖胖:“???”


    啥?


    不薄?


    是我聽錯了?


    還是先生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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