婁江西館。


    人頭攢動,摩肩接踵。


    相比於第一次參會的富商巨賈,今日竟然多出了一倍有餘!


    不得已之下,裘廣德隻好將座位換成了小板凳,如此才容納下了這麽多人。


    “諸位久等了,雖然品鑒會耽擱了幾日,但今日如期舉行,是我們各方的共同努力啊!”


    與第一次局促不安相比,此刻裘廣德已然進步了不少,鎮定自若,談笑風生。


    “凡是上場品鑒會的交易結果,一切不變,我們會補償各位的損失。”


    皇帝搞了個三天貿易,雖然富商巨賈沒有參與,導致番商幾乎沒怎麽賣出去番貨。


    但是一些小商販卻從中謀利,專挑珠寶、珊瑚等緊俏貨下手,導致上場品鑒會的區域出現了些許變化。


    不過這點小利潤對於在場之人而言,都不是什麽問題。


    汪福光率先高聲問道:“裘主事,拋開其他的不談,我等就想知道,那捐監資格是否不變?”


    錢財對他們而言,都是小事。


    他們此刻最關心的問題,還是可以改變家族命運的捐監資格!


    朝廷雖然重視科舉的作用,但並沒有讓它成為唯一的入仕途徑。


    在這條通天之路之外,傳統的征辟製、以及從前代太學演變而來的國子監體係,也是為朝廷輸送人才的重要途徑。


    尤其是洪武年間,太祖朱元璋對國子監這最高學府,有著異乎尋常的高度重視。


    國子監的監生們不僅能得到當時最嚴格高效的教育,還能夠得到進入朝廷各機構實習的機會,優秀者可以直接得官,選撥不合格者也可以去充任有實權的吏員。


    這對於一眾富商巨賈而言,簡直就是改變家族命運的最佳選擇。


    裘廣德暗道一聲“果然”,這些富商最看中的,還是那九個捐監資格!


    “諸位放心,此事已得皇上首肯,絕無任何意外!”


    “出價最高的前九名,可舉薦族內子弟入國子監,進學修德。”


    聽到這個消息,眾商們頓時就興奮了。


    皇上都首肯了,那就意味著這是鐵板釘釘的事情,誰也改變不了!


    “開始拍賣吧!”


    “對啊裘主事,快開始吧!”


    一眾富商不斷出言催促,卯足了勁兒準備爭鬥廝殺一番。


    銀子沒了可以再掙,但是這讓子弟為官的機會,可是並不一定會有!


    今兒就算是砸出這萬貫家財,也要奪得一個名額。


    此刻王文顯身旁坐著兩人,同為山西鹽商巨頭。


    朱高煦坐在幕後,因為上一次王文顯與汪福光出手闊綽,所以他對這兩人格外關注。


    見到王文顯身旁二人,朱高煦頓時問道:“恂如,王文顯身旁之人是誰?”


    周忱攤開與會者名單,很快便確認了這二人身份。


    “一人名張四教,識量益宏達,尤精九章算術;一人名展玉泉,服賈四方,樂施好義,因開中法謀得巨利!”


    嗬,都是“開中法”催生出來的一批鹽商巨頭啊!


    朱高煦慨歎了一聲,摸著下巴思緒翻飛。


    開中法,簡單來說就是讓商人們運糧到邊疆,由封疆大吏發給鹽引,然後再迴到指定的鹽場憑鹽引買鹽,之後再賣到指定的地方區域去。


    從流程不難看出,這個辦法操作起來極為困難,並且運費奇高。


    商賈們又不蠢,所以很快出現了分工,分“邊商、內商、水商”三類。


    邊商直接在邊境地區開墾屯田,繳納鹽課,領取鹽引,並照官定引價將引售與內商,這一步叫“報中”。


    內商則專買鹽引,在鹽產區收鹽上堆,並照官定鹽價將鹽售與水商,這一步名“守支”。


    水商多是銷岸商販,專收內商食鹽在指定引岸行銷,這一步就是“市易”了。


    很顯然,這其中內商是絕對的龍頭,中間商自然要賺差價嘛。


    如王文顯等人正是靠著這“開中法”起家,成為富甲一方的巨賈。


    “恂如啊,你覺得朝廷這開中法如何?”


    周忱一愣,隨即沉思了片刻,這才迴答道:“鹽既開中,又興商屯,既給軍又墾荒,孔聖所謂‘因民之所利而利之,惠而不費。’真謀國之至計也……”


    “說人話!”


    “那些商賈為節約成本,所以在邊雇傭勞動力開墾田地﹐生產糧食,形成頗為興盛的商屯,極大增加了邊軍糧食儲備,滿足了我大明邊軍的糧餉供給,堪稱國之大計啊!”


    毫無疑問,周忱對開中法,是極其推崇的。


    其實這製度本身也不錯,奈何其中蘊含的利潤太過巨大,以致於皇室﹑宦官﹑貴族﹑官僚們見持有鹽引有利可圖,紛紛奏討鹽引,轉賣於鹽商,從中牟利。


    而鹽商巨頭也想要壟斷食鹽買賣,勾結朝廷官員,官商勾結,腐敗叢生。


    朱高煦摸著下巴陷入了沉思,是不是順手替朱棣解決掉這個隱患?


    此刻場內的競拍,已經到了無比激烈的程度。


    經過了三天時間準備,這些富商巨賈們早已籌措好了銀兩,所以喊起價來絲毫都不含糊。


    之前汪光福為了拍下一號區域,開出了三十萬兩的天價。


    這也是到目前為止,最高的出價。


    所以富商們很默契地靠近這個數字,始終沒有越過。


    然而隨著二十九萬兩越來越多,一眾富商臉色都變得綠了。


    王文顯見狀急不可耐,他雖然已經拍下了七號區域,但出價隻有二十萬兩!


    今日二十九萬兩的出價都有七八個,他這出價根本沒有獲得捐監資格的機會。


    但是繼續出價,他又囊中羞澀。


    他雖然是鹽商巨頭不假,但手中現銀也就二十萬兩,還是這兩天籌措而來。


    交割了七號區域的二十萬款項,他這個鹽商巨頭也就“身無分文”了。


    萬般無奈之下,他隻好看向身旁的張四教與展玉泉。


    “張兄,展兄,還請二位助小弟一臂之力。”


    張四教手中有現銀十五萬,展玉泉則有二十萬,合在一起便是三十五萬,絕對可以拿下一個名額!


    展玉泉麵白如玉,淡淡笑道:“張兄覺得呢?展某覺得,王兄先前的提議不錯。”


    張四教重重地點了點頭,“不錯,壟斷才能謀利,以後山西的鹽商,有我們三人就夠了。”


    王文顯聽了這話,頓時大喜過望。


    得了這二人的支持,他底氣十足,高聲喊出了“三十一萬兩”的天價。


    汪福光見狀一愣,一張臉瞬間陰沉了下來。


    這王禿子怎麽還有現銀?


    而且他還破了自己出價最高的記錄?


    當他注意到王文顯身旁二人時,頓時反應了過來。


    你有人相助,那我就沒人嗎?


    “宋兄,李兄,可以出手了!”


    “好,讓這些山西老醯兒,見識一下我淮商的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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