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小姨子的聲音,任平生才想起來腋下還夾著個人,忙不迭給她放下。


    “嘶——”


    柳雲夢吸了口涼氣,伸手揉了揉被夾的有些疼的胸口,用幽怨的小眼神看向任平生,撅了撅嘴:“人家話本裏遇見危險,都是把女孩抱起來跑,哪有像你這樣的用胳膊夾著的。”


    這不考慮還有一位嘛......


    總不能給你們姐妹倆疊在一起抱著吧?


    任平生心裏這麽想,嘴上卻不敢這麽說,隻是道:“情急之下,是臣疏忽了。”


    思索幾秒,又道:“再者,臣也怕被人看見,有損殿下的清譽。”


    “尤其怕被臣的娘子,也就是你的皇姐看見。”任平生在心中補充。


    “當初帶本宮去逛青樓的時候,也沒見你害怕有損本宮的清譽,現在倒假正......”柳雲夢脫口而出,快說完才反應過來,戛然而止。


    她知道聽風閣是青樓了?!


    任平生瞳孔一縮,驚詫地看向柳雲夢。


    見柳雲夢俏臉如火燒雲般漲得通紅,方才確定自己沒有聽錯。


    “咳咳......帶自家妻妹逛青樓,好像確實有點兒那啥。”


    此刻,饒是厚顏無恥如任平生,麵對小姨子的指控,心頭也不由湧上一股羞恥,臉陣陣發燙。


    但是。


    羞恥了一會,他忽然反應過來。


    當初明明是柳雲夢硬拉著自己去逛青樓,什麽時候變成自己帶她逛青樓了?


    想到這,任平生再次看向小姨子,見她眼神有點兒躲閃,便知自己沒有記錯,不由在心中大喊:“虧你還是大周二公主,怎能這樣憑空汙人清白!”


    柳雲夢顯然還記得當初在聽風閣門口發生的事情,知道自己在顛倒黑白,紅著臉,做賊心虛的轉移話題:“看在你一心想著保護本宮的份上,這次就原諒你了。”


    說完,想把話題拉迴正軌,又一本正經的喃喃自語:


    “話說迴來,自從本宮記事起,還從沒見過螭吻發狂,也不知道今天是怎麽迴事。”


    任平生聞言,腦中不由浮現螭吻的眼神,眉頭微微皺起。


    他總有種莫名的感覺,螭吻之所以發狂是因為看見了自己......


    當然,極大可能隻是錯覺。


    畢竟以螭吻的體型,相隔這麽遠,東岸的人估摸著都覺得螭吻是在看自己。


    “不管怎樣,螭吻發狂都不是什麽好兆頭,再加上江初月正在捉奸,留下來徒增是非,不如早點開溜。”


    想到這,任平生不再好奇那位中年男人的身份,對小姨子道:“未必是發狂,說不準是太亢奮,沒控製住情緒......對了,殿下方才不是想出城去放紙鳶?


    咱們早些過去也能占個好點兒的位置。”


    柳雲夢見他沒有揪著青樓的事情不放,在心裏長出了一口氣,小雞啄米似的點頭:“好啊好啊。”


    於是。


    任平生和柳雲夢各自懷揣小心思,走向了城門。


    與此同時。


    幾十步外。


    江初月舔了一口手裏的糖葫蘆,一臉鬱悶,小聲嘀咕:“怎麽走了半個時辰,還沒看見任平生和雲和公主,難不成他倆中有人爽約了?不應該啊......”


    這一次,為了讓師姐親眼目睹任平生那個人間渣滓是怎麽勾搭自家妻妹的。


    她放棄了那麽多好吃的,提早從灑金街趕來雙塘街,要是一無所獲,怎麽對得起自己的胃。


    “今天就算帶著師姐走遍京城的每一個角落,本姑娘也要揭開任平生的醜惡麵紗,讓師姐看清自己要嫁的是什麽人,早日摒棄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


    什麽不動情,怎能忘情......動情忘情的跟咱們人宗有什麽關係,分明就是歪門邪道!”


    想到這,江初月感覺自己嬌小的身軀又充滿了力量,狠狠的咬了一口糖葫蘆。


    下一秒,隻聽得一聲脆響,牙齒和山楂核碰撞,半張小臉瞬間麻了。


    “嗚嗚......我的牙。”江初月捂著小臉,可憐兮兮的嗚咽。


    好一會才緩過勁,拽住自家師姐的衣袖,顫聲道:“師,師姐,咱們再去那邊逛逛。”


    說著,伸出纖細的小手指向岸邊某處,赫然是任平生和柳雲夢之前待過的位置。


    蒙著麵紗的柳如煙沒有說話,清冷的目光卻是望向某處,用無人能聽到的聲音喃喃自語:


    “青樓?”


    ............


    元武湖,環洲的某處長亭。


    安撫完螭吻的中年男人,迴到了棋盤前,目光平靜,沒有一絲波瀾。


    對麵同樣坐著一個中年男人,身穿繡著錦雞的二品文官緋袍,臉龐如刀削一般棱角分明,五官端正,看著一副正義盎然的樣子。


    “繼續下棋。”身穿儒服的中年男人緩緩坐下,語氣溫和。


    身穿緋袍的中年男人伸手捏起一枚黑子,用低沉的聲音緩緩道:“國之將興,必有禎祥,國之將亡,必有妖孽。”


    儒服男子聞言,抬眸看向他,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麽,終究還是沒有開口。


    這時。


    亭子中響起略顯急促的腳步聲。


    很快,一名麵白無須的中年宦官,出現在兩人的麵前,臉上帶著笑容,微微躬身,用尖利的嗓音打了聲招唿:“總憲大人,祭酒大人......”


    緋袍男子置若罔聞,目光望向一旁。


    儒服男子則是起身拱手,語氣溫和道:“公公可是來傳陛下口諭?”


    中年宦官臉上始終帶著笑容,迴道:“正是......陛下想要知道,靈獸螭吻為何突然發狂,不知祭酒大人可有發現?”


    靈獸發狂到現在不過一炷香的時間。


    算上宮中來迴耽擱的時間,隻怕是靈獸一出現異常,陛下便知道了消息,差宦官前來詢問。


    畢竟說起來,靈獸發狂這種事情,說大不大,說小也不算小。


    另外兩隻靈獸暫且不論,就說這頭螭吻在元武湖已經生活了百餘年,從未有過今日的情況。


    今日突然發狂,落在有心人那裏便是兇兆。


    不用想也知道,今日過後,都察院和六科必定有一批言官爭先恐後的上書,大題小作,為自己博個諫臣的清名。


    所以皇帝才想搞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麽,好歹不至於稀裏糊塗的挨罵。


    “為何發狂......”


    儒服男子聽見這個問題,腦中開始迴憶靈獸發狂的畫麵。


    不一會。


    當時發生的一切,全都浮現在了眼前。


    無論是靈獸的眼神、姿勢,還是每一位圍觀百姓的神態、動作,都無比清晰,就連極細微的表情也是分毫不差。


    “靈獸似乎是看見了什麽東西,才變得躁動不安,當時他看的是......”


    儒服男子仔細觀察,發現靈獸目光望向的那片位置,竟有四位他能叫得上名字的人物。


    常安公主柳如煙。


    人宗弟子江初月。


    雲和公主柳雲夢。


    以及摟著她的鎮北王世子任平生。


    等會......雲和公主和鎮北王世子?


    陛下賜婚的不是常安公主?


    儒服男子微微一愣,一不留神,眼前畫麵開始崩塌,眨眼間消散於無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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