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您一定要出麵勸住他——這當的什麽窩囊皇帝啊,連親生的女兒都要出賣!反正,您如果也阻止不了他,我這個皇後也不當了,我要帶著盈兒迴老家去,啊嗬嗬——”


    皇後呂雉來了,一反已訓練有素的雍容華貴舉止,在劉執嘉前麵說完問候的話,就哭天抹淚起來,甚至連身邊宮女遞給她絹巾都顧不上,直接就用袍袖揩眼淚,然後揮手讓宮女離開。


    “你說的是魯元公主?她怎麽啦?嫁給趙王張敖,可是她願意的,隻不過現在還沒顧得上而已。”


    劉執嘉疑惑了。雖然魯元現在也才十六歲,但要是在民間,這年齡出嫁甚至都當媽的可很是普通。還能出什麽變故不成,這張敖敢悔婚?借給他一個膽子,他也不敢。何況,魯元長相隨母親呂雉,又有顏值又有財富地位。在征討臧荼時,這準女婿張敖不很是盡心盡力嗎?


    “什麽趙王?陛下想讓魯元去和親,遠嫁匈奴那個莫頓單於!”


    “和親?這不等於對趙王悔婚了?這是誰的主意?”


    劉執嘉吃驚非小。


    “還不是那個天殺的劉敬的餿主意!陛下還賜他姓劉,良心都讓狗吃了!”


    呂雉稍微平靜了一些,咬牙切齒道。


    這個劉敬,又一次創造了曆史。


    因為他的這個提議,在劉執嘉的記憶中,一直貫穿整個西漢王朝,直到光武帝劉秀建立東漢,才拒絕了已經衰弱的匈奴,結束了二百年多年的和親政策。


    後世的王昭君,無論怎樣歌頌她為民族融合做出了貢獻,可她不就是被迫出塞嗎?


    想不到,今生的劉執嘉就會碰到,想著自己親眼看著長大的魯元公主,竟然要被迫嫁給莫頓這個冷血能殺死自己父親的匈奴單於,劉執嘉的心頭充滿屈辱和憤怒。


    不知道曆史上魯元公主是否真的被迫遠嫁,反正劉執嘉下定決心,一定要讓魯元留下來——好像後世不也經常是拿宗室之女、甚至王昭君這樣在宮中未能得到皇帝臨幸的宮女去冒充嗎?


    “怎麽會走到這一步呢?上次陛下來,自己說遠征匈奴,差點就迴不來了。這匈奴難道就如此厲害,難道按照劉敬所說,嫁個公主過去就平息了幹戈嗎?”


    如果不需要這樣屈辱的和親,當然最好了。但劉執嘉還是想知道出台這和親政策的背景。


    “這匈奴厲害著呢,您都想不到,陛下幾乎以傾國之兵三十二萬出征,可大多都是步兵,人家莫頓出動的竟然也有三十萬,可都是騎兵!想想幾年前陛下以皇帝之尊,可想要四匹同顏色的白馬拉車都找不到,人家莫頓呢?部隊從四個方向包圍而來,分成了四種不同顏色來區別!”


    啊?!


    現在劉執嘉才知道,以目前西漢的實力,以劉邦大軍遠征的氣魄,親眼見到了匈奴的實力,除了屈辱求和,也就是呂雉告訴自己的嫁公主、歲遺(每年送東西)、結為兄弟、開互市(設交易市場進行雙邊貿易)等,讓西漢休養生息(直到記憶裏的漢武帝打敗匈奴)外,還真沒有什麽好辦法。


    在呂雉的敘說中,劉執嘉才大略知道了劉邦遠征的經過。


    首先,劉邦選擇的時間就不對。


    十月底,劉邦從晉陽追擊假裝逃跑的莫頓時,正遇上冬天嚴寒下雪的天氣,戰士凍掉手指的就有十分之二三!


    這莫頓竟然還懂得兵法,假裝示弱,把他的精銳隱藏起來,隻出現了一些老弱殘兵。


    劉邦先後派出十批人偵察,迴來都是報告沒有強敵,最後派出劉敬去偵察也是如此,隻是劉敬擔心匈奴有陰謀,極力勸阻劉邦不要深入腹地追擊,被劉邦痛罵後綁了起來。


    剛到達平城(今山西大同)附近,步兵主力還未全到,冒頓就指揮他的近三十萬精銳騎兵,突然出現形成包圍,而劉邦緊急退往白登山這唯一不算高的高地形成防禦圈。


    七天之內,漢軍內外不能相互救助,雖然有地勢之利因而匈奴進攻幾次都不成功,但形勢萬分危急。


    緊要關頭,還是陳平獻計派使者秘密地送給莫頓單於的閼氏(匈奴君長的嫡妻,另一說也指姬妾)很多禮物,閼氏就對冒頓說:“兩方的君王不能相互圍困。如果得到漢朝的土地,單於終究是不能在那裏居住的。而且漢王也有神的幫助,希望單於認真考慮這件事。”


    加上冒頓與韓王信的將軍王黃和趙利約定了會師的日期,但王黃與趙利的軍隊沒按時到來,冒頓疑心他們同漢軍有預謀,就采納了閼氏的建議,解除了包圍圈的一角。


    於是,劉邦命令戰士都拉滿弓,箭上弦,麵朝外,從冒頓解圍的那個通道一直衝出來,最後才同漢朝大軍會合了。


    其實,這和親還真不能怪罪在劉敬身上,事後劉邦斬殺了那十批偵察的軍兵,而釋放並重賞了能看透匈奴陰謀、敢於阻止劉邦追擊匈奴的劉敬。


    這樣忠誠、能幹的臣子,提出和親政策,不也是為了劉邦好嗎?


    當然,讓劉邦食言想取消和趙王張敖的婚約,也是有原因的。


    劉邦這人,性格有吃硬不吃軟的一麵,可偏偏張敖展示給劉邦的,並不討劉邦喜歡,甚至還引起了反感。


    當然,這些是呂雉作為妻子,聽丈夫劉邦說自己食言理由時才知道的。


    “趙王也太沒英氣了,堂堂趙王,不和陛下探討與匈奴之戰的得失,不匯報一下趙地如何與燕代之地聯合加強邊境防禦,竟然脫去外衣,戴上袖套,從早到晚親自侍奉陛下飲食,唉!”


    其實,張敖這謙卑的態度,符合作為劉邦子婿的禮節。可劉邦新敗於匈奴,心情很是不好。對戰勝自己的莫頓單於不得不佩服之餘,對這個英雄一世的兄長張耳之子如此舉動卻氣不打一處來,拿出了小時候就有的毛病,箕踞而坐,痛罵了張敖一頓。


    也為此,劉邦就生了悔婚的念頭,哪怕嫁給莫頓這個敵手,也是為了大漢天下,也是嫁給了一個劉邦自己佩服的英雄啊。


    何況像劉敬說的,莫頓娶了自己的女兒,不就得叫自己婦公(即後來的嶽父)嗎?那生下的孩子當了單於,外孫怎麽能再來打自己的外爺或者舅舅呢?


    可是,劉執嘉並不同意劉敬說的這些看似冠冕堂皇的理由。他在思考:如何說服劉邦不要悔婚改嫁,又如何讓劉邦乃至大漢朝度過這與匈奴的危機?


    家事即國事,外麵的國事管不了了,但維護好自己劉家家人的幸福,也是自己要盡力去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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