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兩天,謝尚也從曆陽趕了迴來,他之所以忙忙趕迴來,是因為妹妹謝真石,也就是褚太後的母親,謝安的堂姐,也會在這兩天從京口迴來參加婚禮。


    謝尚本來要帶夫人袁氏迴來,不巧的是她前一陣子扭了腳,行動不便,於是帶著愛妾宋褘一起迴來。


    謝安心裏不免有些小激動,又可以聽嫂嫂吹笛了。


    說起宋褘,實是一段傳奇,她是大美女綠珠的弟子,能歌善舞,特別善於吹笛。大富翁王崇被政敵整死後,他收藏的一眾美女流落到形形色色的男人手裏,宋褘成了大將軍王敦的愛妾,王敦十分寵愛。不過,王敦後來聽人勸,認為美色傷身更傷誌氣,不是真男兒所為,於是解散眾妾,全心全意王圖霸業。


    這些美女,有的送迴家,有的送人,大美女宋褘,被送給了晉明帝司馬紹。司馬紹深恨王敦,認為是王敦讓父親顏麵掃地,恨歸黃泉,一心要找王敦報仇,可是對於王敦送的大美人宋褘,則十分欣喜,朝歡暮樂,恩寵有加,誰知好日子沒多久,明帝就纏綿病榻,眼看小命不保,群臣勸明帝將宋褘送出宮。


    明帝倒也聽勸,那天朝中大臣們都在明帝寢宮,明帝就說:“你們中哪位願意帶走她?”眾人低頭無言,大名士阮孚當時是吏部尚書,昂然說:“願以賜臣!”明帝就將宋褘送給了阮孚。


    送走了宋褘,也沒能挽救明帝的命,不久,明帝駕崩。


    宋褘跟著阮孚走了,還不到一年,阮孚又一命歸西,宋褘再次成了小寡婦。


    謝尚久聞宋褘大名,將她納為妾室,宋褘要比謝尚大好幾歲,但她風韻猶盛昔日,謝尚和宋褘都是音樂發燒友,一個善吹笛,一個善彈琵琶,花前月下,你撫琴我吹笛,郎情妾意,高山流水,一時佳話。


    謝尚攜宋褘迴到建康的家,謝奕、謝安、謝萬、謝石、謝鐵都在大門外迎接,謝尚跳下馬,和眾位堂弟一一相見,阮容、王綏則迎到宋褘的轎前,兩個中年仆婦扶著宋褘下轎,謝奕兄弟們都留神細看這位傳說中的江南第一美女,雖然女神人到中年,其神情之清,身段之美,依然有種奪人魂魄的力量。


    謝尚一手拉著謝奕,一手拉著謝安,大步進府,去拜見二叔謝裒、三叔謝廣。


    阮容和王綏在前引領,一眾婦人圍隨,宋褘也來到後院,宋褘向王氏跪拜行禮,王氏說:“不必多禮”,忙扶起她,請她坐下,阮容、王綏依次歸坐,使女奉上好茶。


    王氏道:“一路勞頓,喝杯茶潤潤。”


    宋褘細看茶杯,裏麵有新鮮綠茶和各樣細果,她淺飲一口,笑說:“謝嬸嬸賜茶,果然色味俱佳。”


    “你喜歡喝就好,這次來,多住幾天,這些年,跟著尚兒東奔西走,居無定所,苦了你們了。”


    “多謝嬸子愛惜顧念,我也想多住幾天,在嬸子身邊盡點孝心,和姐妹們多處處。”


    阮容趁後母和宋褘聊天的工夫,仔細打量了宋褘一番,隻覺得越看越美,心想,怪不得大哥當年不顧家人反對,執意要納這位克夫專家為妾,確非常人可比,式樣並不特別的衣服,穿在她身上,就有別樣風采,光彩奪目起來。


    阮容笑說:“怪道世人都誇嫂嫂美,嫂嫂的美真是不同凡響,每次相見,似乎都更好看一些。”


    宋褘笑道:“妹妹這話,真叫我無地自容了,如今人老珠黃,哪裏配‘好看’二字,倒是兩位妹妹,才貌雙全,宜室宜家,讓我羨慕不已。”


    宋褘這話倒也不全是謙虛,想她雖然美麗,可是命運奇特,被這些有權有勢的男人們送來送去,還落了個紅顏禍水的罵名,後來嫁給謝尚,二人才貌相當,兩情歡好,可畢竟是妾,比夫人袁氏大十多歲,卻在人名位下,處處謙讓,而且嫁給謝尚這麽多年,並沒有生個一男半女,謝尚妻妾成群,自己終有年老色衰的一天,前路孤淒,大約是可以想象的未來。哪裏及得阮容,是謝奕正配,兒女成群,那才是女人妥妥的幸福。即使是王綏,雖然寡居,尚有三子繞膝。


    一念及此,宋褘不由心下黯然,她推說路上可能著了涼,有些頭痛,想休息一下。


    阮容和王綏送她到謝尚的東院,知道他們迴來,這裏打掃得幹幹淨淨,又添了些新家具,給謝安做新床帳時,給謝尚也做了幾床,大紅的被麵繡著大朵的牡丹,宋褘忽然有做新婦的感覺。


    她笑說:“兩位妹妹費心了,這裏真好。”


    “姐姐喜歡就好,姐姐還需要什麽東西,千萬不要客氣,在自己家裏,別不好意思。不打擾姐姐休息了,迴頭來請姐姐吃晚飯,”


    阮容兩人告退,宋褘送二人到房門口,一麵說:“閑了來玩,咱們姐妹難得相聚。”


    二人答應著走了出來,各自迴房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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