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屍人是值夜司的編外。


    都是一天兩個炊餅的光棍漢,這事早都出圈了。


    這幾個金蛛衛,沒見過楚河。


    更猜不到窩窩囊囊的收屍人中,還能有他這樣的人物。


    幾番推搡不動,頓時就惱羞成怒,脫了身上的白布紗袍,拿出短刀,要捅楚河。


    這時,柳值夜見事情要鬧大。


    趕緊上前拉住了雙方,把臉上的紗布一掀。


    金蛛衛倒認識他。


    “哎喲,柳大人在這呢,這是皇上給金蛛衛下的命令,柳大人不會不給薄麵吧。“


    柳值夜道:“我方才也剛見過皇上,諸位也不會不給小官一個薄麵吧。”


    金蛛衛也知道柳值夜雖然隻是四品,但是禦前可以帶刀,不管怎麽說,至少曾經是皇帝的寵臣。


    於是臉色一變,嗬嗬先笑:


    “咱們金蛛衛執行任務,柳大人要執意阻撓?你讓小弟迴去怎麽交差啊。”


    “再說了,紮不上定魂針,眾人患了僵癘,大肆流行,你我可都擔待不起!”


    柳值夜道:


    “不是我不信這定魂針,隻是針紮百會穴欠妥,百會穴乃是三陽五會,百脈相通之處,練武的人都知道這地方可不能亂動。“


    金蛛衛首領頗為不屑:


    “哎呀,柳值夜我奉勸你幾句,這專業的事兒就要交給的專業的人,人家道長是這方麵的行家,你何必要置疑呢。”


    “柳值夜你開個口,讓道長先把這個不聽話的紮了,這也是為他好。“


    說罷一指楚河。


    楚河道:”行家的話就不容置疑嗎?行家敢擔保別人的生死嗎?“


    金蛛衛被懟得無言以對,轉向柳值夜。


    “柳大人,你看你這些手下,這……我沒法向皇上交代。”


    言外之意,你的手下太難辦了,你得出手管教懲罰了。


    柳值夜是官場老油子。


    是他搬來皇上就能拿捏的麽。


    “抱歉,那是他頭上的百會穴,我怎麽能做主,紮或不紮,隨他自願吧。”


    “哎呀……你。”


    場麵僵持、尷尬了片刻。


    金蛛衛向來是動硬的,今日遇到威名在外的柳值夜,還是不敢過於放縱。


    為首的眼珠一轉,來了主意。


    “既然柳大人說是自願,我等也不敢強求,願意紮這定魂針的,我代表金蛛衛贈予羊下水一碗、醪酒一碗,到十字路口的春風樓隨時領取。“


    這一說,收屍人們動了心。


    畢竟羊下水那可是好玩意,一說都咽口水。


    “老爺,您說的是真的吧。”


    “千真萬確。”


    “那我紮。”


    “我也紮。“


    ……


    眾人紛紛上前,那道士用銀針,沾著烈酒消毒,挨個在頭頂百會穴紮了針。


    眾人雖然疼在頭上,但是一想到有羊下水就酒,立刻就忘了疼。


    柳值夜哼道:“你們真行,有口吃的就叫爺。”


    眾人不敢說他,都來諷刺楚河。


    “有些人心中黑暗,總以為人家會害他,殊不知好心當成了驢肝肺。”


    “咱們收屍人這狗命值幾個錢。”


    “可不,狗屎命能換來一碗羊下水不!”


    楚河也不和他們一般見識。


    說實話楚河心裏也動搖,雖然他覺得紮百會穴可以不得僵癘沒有道理,也說不通。


    疾病就是疾病,和三魂七魄到底有什麽關係?


    但是萬一呢,人家若是紮了定魂針,就真的不得疾病了呢!


    事到如今,隻有自願最好。


    金蛛衛完成了任務,在柳值夜麵前得意洋洋炫耀。


    “柳大人,紮定魂針不,可以去喝羊湯,吃羊下水。小的請客,您管飽,嘿嘿。”


    麵對得誌小人,柳值夜不過是微微一笑而已。


    等到金蛛衛們帶著道士一走。


    柳值夜道:“快去把小安子找來,一定要搶在金蛛衛前麵。”


    “是。”


    楚河起身就走。


    現在他也意識到了,小安子現在很危險。


    奔到了安氏醫館,隻見安氏醫館門前也圍了許多人,都是僵癘病人的家屬,還有幾位是僵癘已經發作的,正倒在地上抽搐。


    眾人哭喊著乒乒乓乓敲門,看來這病早把人們嚇得驚慌失措。


    可是醫館裏,始終也無人出來。


    最後有人砰的一腳踢開門,眾人一起衝了進去。


    楚河做好準備,一旦小安子被帶出來,看事態不好就得搶人。


    不過眾人在裏麵吵鬧了一陣,各自搶了一些草藥,便奔出來,也沒見到小安子的身影。


    “不對啊,屋子裏明明插著門,怎麽可能沒有人。”


    等眾人都走了,楚河蒙上一塊麻布,走進醫館。


    但見裏麵一片狼藉,藥匣子被扔在地上,雜亂的草藥鋪了一地,像是那幾樣貴重的人參、鹿茸、杜仲……都被搶的一幹二淨。


    除了亂,也沒有什麽可疑的地方。


    楚河直到了後門,才發現了端倪。


    推開後門,有一間小院,院子裏放了些石炭,有一輛破舊沒軲轆的馬車架子。


    擺放的還算齊整。


    在院子當中有那麽一口井,引起了楚河的注意。


    這井外有一溜水印,仿佛是提水的時候灑了一路。


    有人提水倒也正常,木桶漏了灑水也有情可原。


    但可疑的是,這水印並沒有進屋子,而是流到院牆處戛然而止。


    “這就奇怪了。”


    “誰能拎水到牆邊呢,何況是冬季,不必澆灌花草樹木。”


    楚河走到牆邊,百思不得其解。


    幹脆一跳、一扒、雙手再一撐,上了牆頭。


    隻見牆那邊是鄰居的院子,貼牆處也有水印,不過也就十幾步後,水印漸漸消失不見了。


    “這,難道是鄰居來井中打水了?”


    “不對啊,鄰居家院中也有口井,何必舍近求遠,跨一丈來高的牆打水。“


    楚河想不明白,想要去鄰居家再探,但是驀然去人家有風險,被人當作賊盜甚是難堪。


    想了一會,他無奈的從牆上跳下。


    無意中想到井邊看看,這一看嚇了一跳。


    感情這井裏邊飄著一個人。


    仔細看,原來正是小安子。


    “小安子,小安子。”


    喊了幾聲,小安子也不應答。


    “這咋迴事啊?”


    按照值夜司辦案的理念:“僵癘傳播快速,小安子身為民間名醫之後,無法治療,深感愧疚,跳井而死。”


    楚河明白事情沒那麽簡單。


    不管他因何而死,先拉他上來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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