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河突然提出一個奇怪的問題。


    “有沒有那樣的人,認為自己是一隻動物,或者是植物?”


    周伶聽過微微一愣。


    “楚兄弟這個問題真是奇怪。“


    “不過說來也巧,我做司裏院獄兩院節級的時候,倒是遇見過這樣一件事,特別蹊蹺。”


    “哦,那講來聽聽。”


    周伶便緩緩講述:


    那時候在京畿的村子裏,發生了幾起命案,死者喉嚨上有犬牙孔洞。


    衙門隻以為是遇見了野狼、豹子,晚上安排十幾個獵人,布置了陷阱和兜網。


    到了午夜,一聲狼嚎之後,那殺人的怪物出現了。


    眾獵人與他周旋一陣後,把他擒住,竟然是一個二十來歲的邋遢年輕人。


    後來他被關進了我們的司裏院獄。


    關了一月餘,也未見他說過一句話,平時四肢爬行,怒則齜牙,餓則撕咬生肉,真如同野外狼豹一類。


    脾氣暴躁,後來越獄不成,撞死於欄杆之上。


    有人喚此人為狼人,是幼小時候被母狼撿到撫養長大,所以行為舉止全都如同狼一樣。


    當時我不以為然,我以為他是患了癔症,精神錯亂而已。


    此刻想起來,倒是與你所說的自以為動物的有幾分相似。


    ……


    楚河聽過點頭。


    “好,周兄既然親眼見過這種事,下麵我說的話就好理解了。”


    “周兄方才問我,那屋中女子講了什麽故事,還有姥姥是誰?她到底得了什麽病,我現在就講給你聽。”


    在海外有一個萬類門。


    這個門派中人,各仿一類事物,或動物,或植物,囊括萬類,不一而足。


    譬如:


    有人模仿小貓,便日眠夜行,捉弄小鼠;


    有人模仿野兔,則是雄兔腳撲朔,雌兔眼迷離,跳躍撲騰,令人憐愛;


    有人模仿狐狸,便一副狐狸魅惑之相,聲音婉轉,撩人心動。


    這倒是也可以勉強接受。


    但是有人模仿一棵樹,那便刻苦了許多,每日風餐露宿不說。


    雙腳如同樹根不可移動,雙臂隨風擺來擺去,如同樹枝,任鳥兒在頭頂做窩,任野獸在腳下打洞。


    身上的皮膚也要如同樹皮一樣粗糙。


    這苦行僧一樣的生活,卻也有一樣畏懼之處,那便是怕蟲。


    隻因樹怕蟲,她便也怕蟲。


    ……


    講到這裏。


    楚河問道:“老周,你說一個人為什麽會怕一隻蟲?”


    周伶道:“那便是她自以為是樹,入戲太深,此係心病,心病還須心藥醫。“


    楚河點頭:“沒錯,在那間屋子裏麵,我醫好了她的心病,所以後來玉手是專程來表達謝意的。”


    周伶想了想,似乎明白了,也似乎不全明白。


    “嗨,我想這麽多幹什麽,至少楊知府沒有死,這個結果比破案更重要!“


    楚河道:“是啊,世間有很多我們理解不了的事情,一味的糾結隻會勞心勞神。楊知府假死案到此終結了,還有下一個案子等著我們呢。”


    “讓我們忘掉煩惱,輕裝待發。”


    ……


    二人剛出了日城,忽然聽見後麵轟隆隆的一聲響。


    遙望過去,隻見那間妓館處冒出煙塵。


    片刻之後,有人奔走相告:


    妓館崩塌,中有百餘名官員、富商、豪紳,盡數死於其中。


    周伶掏出懷中的紙張,那上麵,乃是他方才夢中審問諸位官員時候,所記下的罪狀。


    挨著逐一查看了,各個死不足惜。


    周伶歎道:常言道天不藏奸,惡人自有天收。


    至於楚河,他當然明白:


    ”必是那萬類門的幾位所作所為。“


    “萬類門沉浸於模仿之中,或許並非完全自願,不管怎麽說希望她們不要因此生出了心病。“


    楚河知道,扶桑姥姥心病得醫,貪官們死於非命,看似結局完美。


    但是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


    那就是金蜘蛛之死,金蜘蛛背後的人是琞後,或者是金蛛門,不管是哪一家都不會善罷甘休。


    ……


    這邊朝廷調查了百官死因。


    乃是天災,家屬認了倒黴。隻有楊知府暗暗慶幸,天天去妓館,偏偏那一日昏死在住處,倒是躲過了一劫。


    皇上也不在意。


    畢竟大魏貪官惡吏何止是千萬,死了百十來個又算得了什麽,添補家屬一些金銀,無人追究就好。


    這事就算是過去了。


    楚河和周伶分開,各迴居所。


    楚河到了家中,假意放狗遛雞,趁機四處查看,果然發現許多端倪。


    院子裏僻靜角落處,有一處小洞,足以容納狐兔往來。


    一丈高的院牆也難以阻擋夜貓,四周更是有幾棵不知名的樹木。


    “難怪自己全家都在人的掌控之中。”


    楚河假裝不知,隻是暗中教小玉劍法,以備護身。


    ……


    這一夜,又來到了三更時候。


    楚河自己出了門,來到街上,其時已經入了二九天,天氣寒冷,夜風襲人。


    楚河裹了裹衣服。


    沿街而行。


    但見幾家亮著燈火,隨即有人把一卷草席抬到門前。


    楚河不知因由。


    等到了收屍點,柳值夜早在那等候多時。


    他見楚河來了,即刻講話。


    “還有不足十日,便是皇子滿月宴。”


    “這是大魏王朝最大的盛事,萬萬不能出了差錯,眾位一定要打起精神,堅持十日,到那時,老柳請諸位兄弟吃一頓大餐。”


    眾人稱是。


    言還罷了,忽然有一人翻身倒在地上,口吐白沫,四肢僵直。


    眾人驚詫,剛要上前攙扶。


    柳值夜忙製止道:“且慢。這是僵癘,係身染邪氣,乃至於身體硬而僵,不能行動。”


    眾人道:“那該如何是好?”


    柳值夜道:“先用蒙屍布蓋住他,抬到停屍房中,以黑麵炊餅碾碎泡水,每日喂食。”


    眾人答允。


    柳值夜又加了一句:“僵癘有借體寄生之能,眾人不可過於接近。”


    眾人一聽,又懵了。


    “這疾病可以借體寄生,誰又敢靠近他給他喂食喂水?”


    柳值夜沒有答疑解難,而是揮手把楚河叫到一邊。


    悄悄說道:“昨日滿城許多僵癘之人,一會緝捕班送屍來了,你一定要悄悄躲開,不要接觸他們。”


    說罷柳值夜抬腿走了。


    楚河更懵了。


    “這要是不接觸,我怎麽收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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