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玉抹掉了地上的圖畫,站起身來。


    二人攜手而行。


    說是攜手,這也隻是小玉的感覺,而楚河隻能感覺到身邊有一陣風,還有一條亂擺的綢布。


    這地方是汴京城的南門郊區,人跡罕至,小玉有了玩耍的興致。


    “公子,天要黑了,你走的太慢,我來推你一把。”


    頓時,楚河感覺身後一陣颶風,推得自己離地起飛。


    他慌忙抱緊酒壇子,心中暗道:“古人雲,有錢能使鬼推磨,看來誠不欺我,不但能推磨,還能推人,這力氣大的很呢。”


    ……


    隻消片刻的功夫,進了鬧市當中。


    到了一間大成衣鋪前,楚河告訴小玉停下,小玉忽然一停,楚河跌了一個屁股墩。


    他也不忍心責怪小玉,隻是對著身後的虛空咧嘴苦笑。


    路人看了,以為他是個癡漢,笑嘻嘻的指指點點。


    進了成衣鋪,一個俊俏的小生,皺著眉頭,疑惑的看著楚河,心裏大概想:“這個窮漢子身邊掛著綢子,手裏捧著壇子,肩膀上挎著兜子,這是要幹嘛。”


    按理說楚河應該先問價,然後裝作買不起,等小生發火後,突然掏出金子,把他震驚的目瞪口呆,隨後揚長而去。


    那樣多少有點尋釁滋事的意味,爽是爽了,但是麻煩。


    楚河是真心給小玉買衣服,隻想低調,不想惹是生非。


    直接從懷裏取出金礫子,故意擺弄在手裏揉搓。


    果然小生態度緩和,客氣地問道:“客官你想做件褂子嗎?”


    “嗯,是的,都有什麽料子。”


    小生拉開架子上的布簾,裏麵露出十幾摞布料,挨個介紹:“這是黃麻、這是亞麻、這種是苧麻布。要想好一點的有這種平紋棉布,耐磨抗髒。這種斜紋的棉布不起皺紋……“


    楚河轉頭征求小玉的意見,小玉把那塊綢布亂搖,顯然不喜歡這些土黃和藏青的顏色。


    “夥計有沒有鮮豔些的?“


    “那也有,不過價格貴了。”


    小生又拉開了另一個架子上的布簾子,這裏麵五顏六色的絲綢布料,晃人眼。


    “這麽多絲綢,挑一件吧。”


    楚河是對小玉說的話,但是聽在小生耳朵裏,好像是沒有見識的自言自語。


    “哼,這可不都是絲綢,這裏麵有綾、羅、綢、緞……”


    末了,還加了一句:“都是劉家綢緞莊的好料子,宮裏麵用的都是這布料。”


    這一提起劉家綢緞莊,楚河想起那個猥瑣的劉員外,和他幹的那些醃臢事,頓時眼前的綾羅綢緞也不美了。


    這邊小玉也把綢布搖了搖。


    “夥計,除了劉家的,還有沒有別家的綢緞?”


    這次小生可不耐煩了。


    “你這窮酸漢子,這也問了,那也問了,卻不肯買,是不是消遣我呢。”


    楚河心知理虧,確實沒少麻煩人家。


    “夥計別生氣,我是誠心想買,就是想問問有沒有別家的?”


    “哼。”


    小生哼了一聲。


    “有是有,但是貴的很。前兩日,朝中的一品誥命夫人來做衣服時候,賞賜的布料,純蜀地的經錦,滿京城的成衣鋪隨便你找,恐怕也就咱這一家有。“


    楚河點頭。


    京城裏麵臥虎藏龍,三品、四品的官員滿街走。


    但是一品的官員可不多,也就太師、太傅、太保,左右丞相屈指可數的這幾位。


    一品誥命夫人賞的布料,大概就是做衣服剩下的,那肯定金貴的不得了。


    “那你看看,我這塊金子夠嗎?”


    小生打量一下:“你這塊金子可不大,也就五錢吧,這一塊蜀錦將將夠,不過我得給你稱一下。“


    說罷接過楚河手中的金子,走向了後屋。


    楚河心道:“你倒是當麵稱啊,萬一到後屋,你咬掉一塊呢。”


    不過轉念一想:“汴京城裏這麽大的店鋪,能幹那種事嗎?肯定是我想多了。”


    說實話他真是沒花過金子,花過一次銀子還是和猩猩換酒,雙方誰也沒有稱重,都覺得自己合適就交易了。


    楚河這麵正擔心店裏有貓膩,弄自己個缺斤少兩。


    那邊俊俏的小生就出來了,後麵跟著一個麵容不善的掌櫃。


    掌櫃的手裏托著那塊金礫子,麵沉似水,上下把楚河一打量,張口問道:


    “你是開窯口的,還是翻高頭的?”


    楚河一愣:“你問的什麽意思。”


    掌櫃的啪的一拍桌子。


    “別跟我裝蒜了,你這種梁上君子我見的多了,從哪弄的金子趕緊交待,不說的話別怪我不客氣。“


    楚河道:“說我梁上君子,你這不是誣陷人麽。”


    掌櫃撇嘴道:“你看看你那個窮酸相,像是有金子的人嗎?”


    楚河道:“我窮酸相,就不準有金子了,這是大魏哪條律法規定的?”


    “我讓你嘴硬,來呀,小貳把門關上,拿住他報官。”


    說這話的時候,掌櫃的從布匹架子後麵抽出四尺長的樸刀。


    樸刀不同於匕首、菜刀,兵伍上或者山賊才有,尋常老百姓家哪能有這玩意。


    楚河心道:”家夥什兒這麽齊備,看來這事是常幹的,這麽說不是衙門裏的便衣,就是兼職的山賊。“


    掌櫃的拎著刀,氣勢洶洶的往前衝。


    楚河這麵沒動,掌櫃的速度也就慢了。


    “明白了,這是想把我嚇跑,然後吞了那五錢銀子。”


    別看掌櫃的表情兇,但是跑的那幾步,一看就不是什麽高手。


    楚河也沒著急,手裏握著畫屍筆,心想真要是到近前了,就點他。


    這邊掌櫃的遲疑了。


    四尺長的大刀,配上他齜牙咧嘴的表情,一般的人早就跑了。


    他這事幹的可不是第一次。


    本地人他也不敢太坑,專門坑那些一走一過的外地人,他和手下那個小貳分工明確,小貳負責把外地客的錢財底細逗弄出來。


    然後他從後屋這麽一吆喝,外地人誰知道他是幹啥的,看他那兇勁,和手裏的樸刀,起來就跑了。


    多數都認栽了,少數倔強的會到衙門告。


    但衙門那邊都是掌櫃的熟人,平時黃金白銀培養的真感情,又是勾欄瓦舍出生入死的袍澤。


    數量少的不管,多的就讓你等,三推五拖,讓你自己沒了耐心,案子也就罷了。


    所以掌櫃的有經驗,有底氣。


    但是今日也發愣:“這小子,怎麽反應遲鈍呢,是不是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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