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乙手中的剪刀,已經刺入胸膛。


    鮮血順著刀刃緩緩的流出,浸透了他身上的衣裙,他張著嘴,大口的喘著粗氣。


    眼看就要死了,但是他還是想要說幾句話。


    “抱歉……大小姐,這是……我的錯,該死的……是我,我當……自戕,以謝天下。“


    “我……對不住,各位姐妹,如果……有來生,我願意……變成女人……報答你們。”


    “還有……楚……楚班頭,我不恨你,我……隻是……想求你,照顧好……”


    小乙的手指指向了劉員外的女兒。


    隨即他的人生在這一刻定格。


    如同曼陀羅一樣,美麗卻又毒性十足的生命,戛然而止。


    “欸,你何必如此?”


    “也許接受大魏律法的懲治,才是你最好的結局。”


    不管怎麽說,這個俊俏男人犯的錯誤,死有餘辜。


    楚河不會同情他,但是卻替他惋惜。大好的年華,誤入歧途,本該鮮活的青春,就這樣隕逝了。


    而那個把他帶入歧途的人,卻毫發無損。


    楚河迴過頭,眼神如刀的看著劉員外。


    劉員外畏縮的低下頭,不敢對視。


    楚河的心情很複雜,不是悲傷,不是快樂,不是憂愁,不是喜悅,是茫然,是無助,是不知所措。


    眾人一如楚河,沉默良久。


    ……


    “迴去。”楚河道。


    “哥哥,這有個屍體,要不要順路收一下呢?”安撫試探著問。


    “不收了,今日沒有心情,迴去聯係緝捕班來。”


    “哥哥,那功勞拱手相讓了?”


    “那就交給你處置吧。”


    說實話,這功勞楚河沒法爭,前麵緝捕和觀察來了至少三五次,甚至把太醫院的太醫都請來了。


    案子的前因後果,人家早就板上釘釘。


    如果按照楚河的說法,那是要翻案的,打值夜司的臉也就罷了,還要得罪太醫院,後果難以想象。


    但是換作安撫就有辦法了。


    他們幾個自然能夠研究出來四方滿意的方案。


    楚河不喜歡同流合汙,何必為了那碎銀幾兩,難為自己。


    “哥哥,你放心吧,保準讓你滿意。”


    楚河一擺手。


    “這件事在我過去了,別的我不管,這些婦女的治療還有補償必須到位。”


    劉員外捧了塊馬蹄金:“楚班頭一點意思。”


    這錢楚河不能要,也不敢要。


    “把這個金子,折合成錢,補償給這些婦女。”


    “如果你做不到的話,我隻能律法之外的手段,來收拾你了。”


    劉員外點頭。


    “我劉萬金從今日起洗心革麵。”


    “楚班頭請放心。”


    “再一個,女大不由爹,我閨女說想嫁給你,我沒法勸。“


    “這麽多年,她也是頭一次說出這種話。”


    “我這閨女是富養大的,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宮中選妃的時候,賢淑門的來考察過好幾遍,都被我用銀子打發了,能留到今天,不容易。不客氣的說,是從皇帝手裏搶迴來的。楚班頭你再考慮考慮,雖然你年輕有為……你也看看咱們家這產業,將來交給你們兩個打理。”


    楚河打斷他:


    “我覺得她是認錯了人,不信你問她認識我嗎?”


    劉員外上前一問,那閨女看著楚河一陣搖頭。


    方才還死去活來,非楚河不嫁,現在變得不認識一般。


    眾人都感覺大為不解。


    ……


    “上車。”


    楚河依然拎著酒壇,爬上了馬車,安撫趕著馬,離開了劉家綢緞莊。


    走在路上,安撫就問:


    “哥哥,你怎麽不快樂?”


    楚河道:“為什麽要快樂?”


    “哥哥,你這次可是風光了,值夜司三班屬你為首。你想想觀察、緝捕、太醫,甚至道士都解決不了的問題,被你一個時辰解決,換作別人,早就大張旗鼓,得意忘形。”


    楚河沒有直麵迴應,而是問道:


    “安撫,你看到路邊那棵樹了嗎?”


    安撫點頭:“看到了,這棵樹又高又粗,得有幾十年頭。”


    “那你看到樹上的蟲洞了嗎?”


    “沒看到,但我覺得應該有,因為樹枝枯死了一半。”


    “是啊,如果你在蟲洞前捉了一隻蟲,你會感覺快樂嗎?”


    “會的,為樹醫病,助人為樂。”


    “結果你發現樹洞裏湧出越來越多,越來越大,越來越惡心,甚至身材碩大,長著獠牙,會噴吐毒液的蟲子,你會怎麽辦?“


    “我……我跑了不管。楚班頭換作你要怎麽辦呢?”


    楚河沉思了片刻。


    “有的人,會在蟲洞外麵蓋上泥巴,甚至精心雕刻出樹皮的紋路。“


    “而我卻想著扒開樹皮撬開蟲洞,我知道裏麵藏著比毒蛇還兇猛的蟲,但並不害怕,我害怕的是這棵樹沒有了皮,會不會倒下。”


    “如果能把這個問題想明白了,我就快樂了。”


    安撫愣了一會。


    “人生不過百年,楚班頭何必想的太多。不如學我,水漲船高,順風使舵,有魚吃魚,有蝦吃蝦,沒蝦還有癩青蛙。”


    “嗬嗬,還是你的人生活的通透,怪不得你小子吃的白白胖胖。”


    “嘿嘿,楚班頭憑借你的才智,用不了多久也是個見風使舵,渾水摸魚的高手,不信咱們賭一賭。”


    “嗬嗬,借你吉言嘍。”


    兩人正東一句西一句的胡扯。


    楚河感覺耳邊瘙癢,冷不丁迴頭,嚇了一跳。


    一段六七尺長的紅色綢緞,在耳邊飄蕩。


    “安撫,你先迴去,我下車有事。”


    說罷從馬車上跳下去,手裏還不忘了拎著酒壇。


    安撫也停住馬車:“哥哥,怎麽?我哪句話得罪你了?”


    楚河道:“哪裏,我方才想起一件事,你先迴去。”


    安撫鬼魅般的一笑:“哥哥,是不是想通了,劉萬金的閨女美醜先不說,單這個有錢的老丈人,都讓人求之不得。嘿嘿,我就說哥哥你不是個窮人的命。”


    “別扯了!趕緊迴值夜司交差吧。“


    楚河一揮手。


    安撫這邊趕著馬車走了。


    “小玉,你咋來了?”


    喜歡讓布匹在天上飄的,除了小玉也沒有別人了。


    除了喜歡在天上飄,小玉還喜歡附身在別人身上,茶館的唱歌老嫗,甚至一隻產奶的山羊。


    方才又附身在劉家閨女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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