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亦苒一早就料到,要是在這裏撞上了蒼小豆,勢必劍拔弩張,不過,她今天還就是因為知道蒼小豆在這裏,她才來的。


    她投了視線看向蒼小豆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這就意味著蒼小豆已經答應了禹尊的求婚。


    哎呀,看樣子是來晚了!


    自從自己年輕時候做的那些蠢事被發現,便移民去了m國,每年就隻在這個時候迴來一次。


    是太久太久都沒有和年輕人接觸了。


    本還想趕上禹尊的求婚,給予一些祝福的呢!


    既然沒有趕上,隻能說明她沒有這個運氣。


    等著林醫生帶著莫曼麗走遠了,蒼小豆這才將注意力挪迴到了風亦苒的身上,便是收眼的時間,所有的戒備陡然間都豎了起來。


    就連在她身後站著的風禹尊,也沒有好臉色。


    “怎麽,想打架啊?”風亦苒手臂操在了胸前,微微揚起下巴,“再怎麽說我也是你們的長輩,你們要是敢對我動粗,這可是天打五雷轟的。”


    “你這是什麽意思?”蒼小豆擰緊了眉頭,心裏還憋著一口惡氣沒出。


    然而風禹尊卻忙拉上了她的手臂,拖著她一起到了風亦苒的麵前,說道,“小姑姑,看來你已經不反對我們在一起了。”


    蒼小豆扯了扯嘴角,他這是從哪裏讀出來的信息?就她們之間這梁子,那是結大發了。


    風亦苒冷嗤一聲,鄙視蒼小豆沒聽出她的話外因,之後才說,“你們這情侶對戒也戴上了,婚也求了,我繼續反對還有意義嗎?”


    啊咧,她真的不反對了?


    蒼小豆抬眼看向風禹尊,他儼然已經喜笑顏開,但她卻忍不住確定一遍,“你真不反對了?怎麽想通的?”


    “我怎麽想通的,還輪不到你這私生女來問!”風亦苒白了蒼小豆一記,戴上墨鏡,“不反對歸不反對,並不代表我會喜歡你。”


    說罷,她推開了蒼小豆,經過風禹尊身邊,冷道,“臭小子,你跟我來,我有話要單獨跟你說。”


    “暖暖,我和小姑姑單獨聊聊,你去阿姨那裏……”蒼小豆比了個ok的手勢,扭頭順著林醫生和莫曼麗消失的方向快步追去。


    風亦苒同風禹尊一同目送蒼小豆消失在拐角處,而後才開口問他,“知道我要跟你說什麽嗎?”


    風禹尊眼裏,這一刻的風亦苒周身繞起了一圈凝重且悲傷的氣息。


    “既然小姑姑不再反對我和暖暖的事情,想必是因為爺爺吧!”風禹尊扶著風亦苒在石桌邊坐下。


    風亦苒掩眉歎息,不禁迴顧起了以前,“你從小就聰明,早早的就已經顯露出了繼承人所應該具備的優秀潛質。我想,如果不是因為發生了你父母那件事,你現在會是另一種性格。”


    當年那個上躥下跳,笑起來就像陽光一樣燦爛的男孩子,如今已經聲色不露形表,說他傲然,倒不如說他這是寂寞所致。


    “小姑姑!”風禹尊撇開了視線,不去直視風亦苒那滿含期待的眼神。


    他還沒有學會諒解,就像曾經的爺爺,絲毫沒有打算放過他父母那樣,執拗得讓人不明所以。


    “我並不怪你記恨爺爺,他犯了錯就應該受到懲罰。可是禹尊,小姑姑看見你們爺孫兩個如此的不和,會心疼,你知道嗎?”風亦苒握住了風禹尊的手,似希望自己的心意能夠通過肌膚傳透到風禹尊的心裏。


    那年她沒能攔住他,讓他親眼目睹了自己的雙親死於車禍的慘狀。


    那時候他一滴眼淚都沒有流,他用痛恨的目光看著周圍所有的人,同時也在心裏憎恨造成這殘局的所有人。


    也是從那天起,便隻有一個女孩子能逗得他咧嘴笑笑。


    若不是昨天夜裏和父親長談,她的確沒有認出風禹尊口中的暖暖,現如今的蒼小豆,就是當年的那個女孩。


    對於和解他和爺爺之間關係的話題,他迴避了太多年,大家似乎都已經養成了慣性,知道這是禁忌,便再無人提及。


    可現在,由一個將他當成親生兒子一般的女人提及,夾雜著憂傷,他這顆冰冷的心,竟悄悄的在迴溫。


    “可是你讓我怎麽辦?”風禹尊反握住了風亦苒的手,從她的手心裏汲取溫暖,“你以為我隻是憎恨爺爺嗎?我同樣也憎恨那對為了追求愛情,便將我棄之不顧的人。”


    “禹尊,我知道你痛苦!”


    “可你隻是知道,卻不能深切的體會!就連我昏迷不醒的那三年裏,我都反反複複的看到那渲染在猩紅色下的支離破碎,我反反複複的質問這到底是為什麽?我總覺得是我不配擁有普通人的幸福,隻因為我生在了風氏家族。”


    無數次的設想,如果他隻是出生在普通家庭,是否就能避免這些所謂門當戶對?


    然而經過這麽多年,他已經深深的明白,對於人三六九等的劃分,早就刻進了人的骨血裏,不論在何時何地,都會如影隨形。


    在這冬日裏橘黃色的陽光下,唯獨他的周身被一層黑壓壓的憂鬱籠罩,冷孤傲的狹眸裏,盡是他人無法觸及的憂傷。


    風亦苒心疼他,卻也心疼著自己的父親。


    他們都是她在這個世界上最親的人,卻用一種敵對的關係存在,他們甚至還用語言相互傷害,讓她這個旁觀者手足無措。


    “禹尊,你爺爺和你一樣,從來都是一個高傲的人。他這一生,從來沒有出現過像昨天那樣的表情,落寞,甚至是絕望。那一瞬間我仿佛覺得他蒼老了許多,背影消瘦……我很害怕……害怕哪一天他再不能用戒尺懲罰我……”


    風亦苒長長的唿了一口,企圖掃去這對話裏的陰霾,她嘴角上揚起笑容,可是那笑容竟是那麽的無力。


    “小姑姑年輕的時候沒少犯渾惹你爺爺生氣,到了這把年紀才算開始懂事,就想為他做點什麽。而他現在唯一的心願便是讓你接受他的彌補。禹尊,試著去原諒他,就算是你幫小姑姑去盡孝道。”


    然風禹尊就如一尊麵相姣好的雕塑,坐在那處,視線無處安放,他幹脆就失了焦距,怔怔的發愣。


    風亦苒抬手去撫平風禹尊擰緊的眉頭,“人的一生很短,還有那料不準是否會比明天來得更早的意外,所以難免會有遺憾,然而我們卻不能讓遺憾越累越多,你說是不是?”


    重重的拍了拍風禹尊的肩頭,風亦苒像是完成了某個艱巨任務一般,鬆了一口氣。


    雖然,她沒有從禹尊的口中得到確切的答複,然而作為他的姑姑,自然是明白,他不是鐵石心腸的人,他比任何人都要溫柔和善良,相信他會想通的,剩下的,就交給時間。


    “既然沒有趕上你的求婚,那我就迴去了,這個……”風亦苒從包包裏拿出一個檀香木的精巧盒子,“這是你媽媽決定離開你爸爸的時候,她交給我保管的。她說這是送給她未來的兒媳婦的,那私生女和我不對盤,你就自己送吧!”


    將盒子擱置在了風禹尊的麵前,這才喚迴了他走的神,他將那盒子打開,裏麵是一隻鐲子,還有鼓鼓的一封信。


    “這封信是你媽留給你的,打開看看吧!”


    想都沒想,風禹尊便拆開了信封,雋逸行書筆跡,是辛曉楠的親筆,信上內容寫道:


    尊兒,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便意味著你找到了此生摯愛,而這隻鐲子,是我唯一能送給你心愛女人的禮物,哈哈……是不是顯得我有些小氣了呢?不過不要緊,我兒子這麽厲害,肯定能替媽媽彌補上這份虧欠的。


    我也能預見,此時此刻你是恨我的,因為我離棄了你,不過我可不怕你恨我呢,因為你是我兒子,對我是什麽態度,我都能接受。


    本身我離開了你就是對你的虧欠,可是我卻不得不把照顧你爸爸和爺爺的任務托付給你,作為我的兒子,一定要成承當起讓身邊人幸福快樂的職責。


    十二年了,他才在這封信裏重溫了他母親說話的口吻。


    她就是那樣一個樂天派的女人,說著說著便會捂著嘴哈哈大笑起來。


    然而他明白,寫這封信的時候,即便她再開朗,恐怕也是含著淚水的。


    她是那樣的習慣與人為善,即便爺爺那樣刁難且瞧不起她,她卻叮囑他要照顧好爺爺……


    是否,他應該繼承媽媽的囑托呢?


    風亦苒不想窺探那封信的內容到底是什麽,於是便抽身離開,卻不想又撞上了蒼小豆。


    “私生女,你現在是不是特別得意?”見蒼小豆還是防備著她,風亦苒心生不痛快,特地挖苦她說,“你都已經吃定了我的寶貝侄子,還在這裏裝出怕我的樣子,有意思嗎?”


    “你手段那麽高明,不怕你能行嗎?”蒼小豆將實話擺在了前麵,可這不代表她是真的害怕,“不過我可警告你,你要是再敢傷害我媽,我動的可就不是刀子,劃的就不僅僅是你的手臂了。”


    “嗬嗬……”風亦苒冷笑,“你這股狠戾勁兒倒是不錯,隻可惜,我不會再給你對我動手的機會了。”


    她的視線看向左右兩方,那處正站著幾個外國麵孔的黑衣人,時時刻刻注視她周遭所發生的一切。


    “吃一塹長一智,上次是我太疏忽大意了才會讓你有機可乘,現在可沒那麽簡單了。”


    瞧風亦苒得意的勁兒,蒼小豆真不忍心不打擊一番,“有他們跑過來救你的時間,足夠我割斷你的咽喉了。要不然下次你讓他們就守在你身邊,最好是將你圍在中間……”


    就算是防禦措施做的再好,惹毛了她,照樣抵擋不住她的攻擊的。


    其實她應該提醒一下風亦苒,最好找幾個女保鏢,否則她要下手,肯定埋伏在女衛生間裏。


    “私生女,為了禹尊我可以不為難你,但是你若是敢傷我們家禹尊的心,別說你會割斷我的喉嚨,就算你要把我碎屍萬段,我變成厲鬼也不會放過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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