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蒼小豆在醫院門前的階梯上坐下來,她將臉埋進了膝蓋裏,無聲無息的感受著襲來的孤寂,直到夜色籠罩住了她瘦小的身體。


    突然,感受到一道強光掃過了自己,但她並沒有在意,隻顧默默的消化心頭的無力感。


    “暖暖!”


    聲音如夜裏的清風,冷冽且動聽,穿入她的耳朵裏,蒼小豆抬起頭來,見風禹尊手捧一束香水百合,就在三兩步外站立著。


    “喲,風禹尊,你是來接我的嗎?”蒼小豆開口,佯裝開朗,可是嗓音的嘶啞出賣了她。


    風禹尊大步邁來,單手將她攬進了懷裏。


    “暖暖!”她臉上的傷痕,眼角的濕潤,獨自一個人呆在夜色之中的樣子,無一例外都穿透了眼睛刺傷了他的心。


    如果不是和林醫生告訴他,他還不知道她一個人坐在這裏吧。


    蒼小豆緊緊拽住了他後背的衣服,小聲的嗚咽聲在這安靜的夜裏,顯得太過於傷感。


    “你怎麽找到我的?”


    在季青青麵前,她總是哭得撕心裂肺,可是她在這個男人麵前,真的希望自己的狼狽不要總是被他發現。


    風禹尊沒迴答她的問題,將她擁入懷中。


    “我放手讓你去闖,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可是我希望你受傷受委屈的時候迴到我的身邊,因為我是你最堅強的後盾,不是嗎?”


    直視她噙滿淚水的眼睛,他看到的是她潛藏的倔強,“暖暖!”


    “幹嘛?”


    蒼小豆側過臉去,生怕自己更多的情緒會被發現,然而有一股力量將她的臉重新擺正,再次對上的眸子,陰鬱得似一攤深不可測的湖水,便如她第一次見他的時候,完全看不透他在想什麽。


    “風禹尊,我是不是惹你生氣了?”第一反應便是如此,蒼小豆有些局促,似乎已經習慣了他的溫柔,一旦他收斂,周圍蓋起冰霜,她的心裏竟有些失落了。


    風禹尊抬手拂去蒼小豆臉頰上晶瑩的淚水,對著她搖了搖頭,“怎麽會生你的氣?”


    “可是……”


    “我是在生自己的氣!”風禹尊唇角勾起一抹微笑,最是苦澀,“我沒能讓你無憂無慮的生活。”


    他輕輕撫摸了蒼小豆的腦袋,保持著那一絲苦笑,“走吧,我是來看望阿姨的。”


    蒼小豆的這才反映過來,鼻息之間,聞到了空氣中混有香水百合的味道。


    “你怎麽知道我媽喜歡百合?”蒼小豆從風禹尊手裏將那捧百合花,湊上前去,直接被那濃鬱的味道嗆得幹嘔了一聲,“咦,這花的味道……算了,誰讓莫曼麗女士喜歡呢,走吧!”


    肩並著肩,走到了病房門口,蒼小豆頓住腳步,轉身將那捧花還給了風禹尊,她摸了摸鼻子,尷尬笑道,“你進去吧,我先去衛生間一趟。”


    林醫生不是也說了,媽媽的病情要想能夠有所好轉,最好就是不要見到她,所以,她在門外看著就好了。


    “嗯!別亂跑!”


    推門進去,雙眼瞪著天花板的莫曼麗斜了視線過來,看見來者是風禹尊,她不禁興奮的從床上坐了起來。


    她伸出手去,風禹尊配合的將香水百合交到了她的手裏,她便埋頭進花束裏深深的唿吸一口。


    “兒子,你給媽媽買的百合,好香好漂亮啊!”莫曼麗此時情緒穩定了下來,臉上的笑容落進蒼小豆的眼裏,是那麽美麗,又那是的讓人心疼。


    如果能夠讓她一直擁有這樣的笑容,蒼小豆發誓可以一輩子都不來見她。


    風禹尊將花插進了花瓶裏,這才搬過一張椅子在莫曼麗的床邊坐下來,他拉來莫曼麗的手,細細的替她揉著手掌心的穴位。


    “媽,聽說今天暖暖來看你了。”風禹尊還是今天才知道,莫曼麗一見到暖暖就會病情發作,聽林醫生的意思是,暖暖為此很受傷。


    莫曼麗似乎還記得這件事情,表情裏,言語裏都帶著愧疚,“嗯,她來看過我了。”


    “難道您不喜歡暖暖嗎?”


    “沒有!我沒有不喜歡她。”莫曼麗忙擺手,像是一個為自己辯解的孩子,“我沒有不喜歡暖暖,暖暖是媽媽為你物色的媳婦,媽媽很喜歡她的。”


    “我也覺得您是喜歡暖暖的,隻是有時候情緒控製不好,所以顯得不喜歡她,對嗎?”


    莫曼麗想了想,然而便點了頭,“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我好想要她來看我的,可是見到她,我不知道為什麽會控製不好情緒。”


    “那肯定是因為她很久不來看你,你太想念她了,見到她的時候就容易激動,對不對?”


    醫生說,莫曼麗的記憶會一直停留在她還沒有遭遇背叛之前,而她的思維卻會萎縮成孩童,需要悉心,需要耐心,需要哄孩子一般的去哄她。


    此時,風禹尊和莫曼麗的對話,蒼小豆靠在門後,完完全全都聽進了耳朵裏。


    有誰能想象,一個生來便高貴的男人,為她下廚,為她微笑,還為她哄著精神失常的母親……


    而她為他又做過什麽?


    因為害怕,所以一直防備著,防備他對她的好,是出於別的目的,防備他是隨時都有可能從她的世界撤離的騙子。


    即便她從不認為愛情是甜蜜的,可這男人為她已經卑微到了如此地步,她又何不豁出去相信一迴?


    即便真的不能長久,真的是個騙局,那她也曾被寵愛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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