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裏波第是一個勇敢的士兵,一頭勇猛的獅子,但是他的政治才幹不足。他的狂熱比他的勇氣更令人擔憂,他的行為隻會帶來混亂,而不是秩序。


    拿破侖三世是一位非常狡猾的外交家,他的計謀使我不得不時刻保持警惕。他的不足之處在於,他是一個抱有過多幻想的人,他的政治思想充滿了浪漫主義色彩,而不是現實主義。他的結局是個人性格和政策的自然結果,因為他經常無法在需要果斷行動時做出正確決策。


    至於亞瑟黑斯廷斯爵士,他毫無疑問的是一個出色的政治家,但他的性格與偏好冒險、追求短期利益的帕麥斯頓子爵不同,或許是因為他早年當過警察,亞瑟通常更看重政策的長期延續、社會秩序和穩定性。


    他很少公開發聲,行為低調到好像他在英國無足輕重。但是,如果真有人這麽想那就大錯特錯了。因為所有細心的人都會發現,這位英國的人民心目中的英雄,他們的內閣秘書長,雖然話不多。但是他在政治事務上的每一次開口都將決定最終勝利的天平向何處傾斜。


    我與亞瑟是多年的朋友,當然,我與迪斯雷利先生的關係也很好。但是,我與亞瑟的關係相較於純粹的友誼,顯得更為特殊。因為他曾經是我很多年的噩夢,我們之間的這種複雜關係從我的學生時代延續到了現在,從始至終。


    ――德意誌帝國首相奧托馮俾斯麥1890年卸任前最後一次訪英,參加國葬儀式,並在威斯敏斯特宮向逝者進獻悼詞為‘善醫者無煌煌之名,善戰者無赫赫之功’的花圈。


    哥廷根大學的課堂之上,雖然教授的語氣抑揚頓挫,但是卻依然無法讓俾斯麥集中精神聽課。


    他望著自己纏滿了繃帶的雙手,隻感覺自己正處於精神崩潰的邊緣。


    過去的這一個星期中,他幾乎每天都要向亞瑟發起挑戰。


    最開始他這麽做是為了奪迴自己哥廷根最強決鬥者的稱號,而到了後來,這種自殺式的決鬥就基本成了一種可悲的維護男人尊嚴的行為了。


    在這些天裏,亞瑟擊敗他使用的武器包括但不限於德意誌長劍、英格蘭短劍、法蘭西小劍、瑞士雙手大劍、蘇格蘭高地闊劍、騎士雙刃單手劍、軍用馬刀等等。


    而在這個過程中,亞瑟還如同炫技般的向他展示了華麗輕盈的意大利菲奧雷流迅捷劍、實用主義代表英格蘭銀流劍術、拜年劍法的祖宗德意誌梅耶流長劍術,以及德意誌傳奇劍聖約翰內斯李希特納爾開創的德意誌雙手劍術。


    而作為蘇格蘭場劍術格鬥手冊的起草人之一,亞瑟當然還向俾斯麥展示了一下蘇格蘭場警察的業務劍術。


    可以說,這些天,俾斯麥每次挨打都有不同的花樣。


    誠然,俾斯麥的決鬥技術不錯,但是他的那點本事放在亞瑟曾經的對手――巴黎劍聖伯特蘭的麵前,完全可以稱作三腳貓武術。


    而亞瑟雖然是動用金錢的力量,最終才好不容易‘艱難’的戰勝了伯特蘭,但是他收拾俾斯麥絕對可以稱得上是手拿把攥。


    況且,在大部分情況下,亞瑟甚至都不必運用太多技巧。


    哪怕光是博力拚劍,俾斯麥這個在新手村裏稱王稱霸的玩家都會被早就轉職的二階段玩家亞瑟黑斯廷斯爵士壓製的還不了手。


    俾斯麥雙手厚厚的一層繃帶便是明證。


    自從他和亞瑟杠上了以後,雙手的虎口就從來沒有愈合過,他現在甚至就連握筆都覺得疼痛。


    而在俾斯麥認識到了自己與這位新任電磁學教授懸殊的力量差距後,贏也贏不了,罵也罵不過的俾斯麥隻能給亞瑟起了個‘山豬武士’的外號。因為他覺得亞瑟拚劍的時候就像是一頭山豬似的,那完全是在到處亂拱。


    不過,身體上的疼痛雖然難熬,但是精神上的打擊更是讓俾斯麥心痛。


    “你從今天這個事裏學到了什麽?”


    每次他輕描淡寫的擊敗俾斯麥以後,總會問出這一句靈魂拷問,以致於俾斯麥做夢的時候都能夢到這個,並因此驟然驚醒。


    俾斯麥一想到那家夥欠扁的笑臉,就想一拳把他砸爛。


    不過,現在唯一的問題是,他的能力實現不了他的願望。


    作為一名德意誌傳統武術愛好者,俾斯麥的心中生出了無限的悲哀。


    德意誌作為曾經湧現了無數大劍聖的決鬥沃土,那些赫赫有名的劍聖都曾經用他們手中的長劍扞衛了德意誌武術的尊嚴。


    然而在19世紀的今天,卻因為自己的能力不足,必須得將哥廷根劍聖的名頭交給一個英國佬,這是俾斯麥無論如何不能接受的。


    在俾斯麥看來,亞瑟黑斯廷斯這家夥不僅僅是在侮辱他,更是在侮辱整個德意誌傳統武術的榮耀。然而,整個大學的教授卻對此無動於衷,而那些持有小市民觀點的學生社團雖然對德意誌民族主義抱有強烈的支持態度,但是他們卻同樣對亞瑟黑斯廷斯的行為視而不見。


    那幫農夫、商販的兒子根本理解不了什麽是榮譽感,更不關心哥廷根第一的稱號是不是被按在了外國人的頭上。


    每每想到這兒,俾斯麥便感到了一種發自內心的憤怒,在哥廷根隻有他繼承了德意誌的光榮傳統。


    偉大的德意誌的劍聖!李希特納爾、塔爾霍弗、馮丹茨、梅耶在這一刻靈魂附體!他俾斯麥一個人代表了德意誌武術悠久的曆史和傳統,在這一刻他不是一個人在戰鬥,他不是一個人!亞瑟黑斯廷斯無能為力,劍鋒從左肋刺進了!


    德意誌贏了!他沒有再給英國佬任何機會!德意誌萬歲!德意誌萬歲!偉大的德意誌武術,偉大的德意誌決鬥!他今晚是條頓騎士團的聖騎士,是神聖羅馬帝國的禁衛軍,他表現得無比英勇!俾斯麥站了出來!


    嗆朗!


    那是長劍落地的聲音,也是年輕人驕傲的玻璃心徹底破碎的聲音。


    俾斯麥一陣恍惚的從幻想中迴過神來。


    他的耳邊又響起了那個催命鬼般的溫和嗓音:“那麽,你從今天這個事裏學到了什麽?”


    直到這時候,俾斯麥才陡然發現,原來早就下了課,而自己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又來到了那個英國佬辦公室前的草坪上,並且還吞下了麵對亞瑟黑斯廷斯九連敗的苦果。


    俾斯麥渾身都在顫抖,如果一定要形容他的心情,那麽用萬念俱灰來形容簡直再貼切不過。


    亞瑟看到這個年輕人渾身打顫但卻不給他答複,於是又問了一遍道:“從今天這個事裏,你學到了什麽?俾斯麥先生。”


    “學到了什麽?”俾斯麥牙關緊咬雙手攥拳,猛地衝著亞瑟的臉上揮拳:“我學了你奶奶的腿,我討厭學習,你為什麽偏要難為我!”


    亞瑟輕鬆的用手掌接住了俾斯麥的拳頭,隨即又從衣兜裏抽出了俾斯麥的成績單:“討厭學習,這當然沒有問題,我尊重每個人的喜好,並且認為這是你們的自由。但是,俾斯麥先生,如果你討厭學習的話,最起碼你得在決鬥上表現的更出色一些。以你現在的水平,別說加入軍隊服役了,就算從我的老部門蘇格蘭場隨便拉兩個警察來,你都對付不了。”


    語罷,亞瑟轉而又開口道:“還有,你欠債的問題也很嚴重。你的許多同學向學校投訴,你欠他們的債務早就到期了,但是你卻依然沒有償還的意思。如果說你不擅長學習又無法加入軍隊,那麽你打算做什麽工作還債呢?你莫不是想要向你的父母親求助?”


    亞瑟一句話戳破了俾斯麥的心思,這個年輕人指著亞瑟怒道:“讓父母幫忙還債,這種事又不是隻有我一個人在做。”


    亞瑟早知道這小子多半會這麽說,他笑著從衣兜裏摸出了一封信遞了過去:“很抱歉,俾斯麥先生,你的母親前不久給學校來信,信中透露了她對你學業成績的關心。她還說,如果你的成績遲遲不見改善,那麽她就拒絕替你還債。而且,她還打算把你轉學到柏林,讓你接受柏林大學更嚴格的教育。”


    “柏林……”


    俾斯麥聽到這座城市,眼神裏就不由得流露出夾雜著恐懼的情緒。


    因為他的小學和中學時期就是在那裏度過的。


    其實,對於俾斯麥家族這樣在農村生活的貴族來說,找個家庭教師來教授自己的孩子並不是什麽新鮮事。但對出身於市民階層書香門第家庭的俾斯麥母親威廉明妮來說,這卻是不可想象的。她認為兒子們必須盡早地接受那些崇尚改革時期新普魯士價值觀學校的福澤。


    她為兒子們精挑細選後,最終決定將柏林的普拉曼學校作為目的地。


    因為弗裏德裏希路德維希雅恩在那裏教課,他是德國國民體操運動的創始人。俾斯麥的哥哥伯恩哈特早他兩年住進了普拉曼的學生宿舍,並且每次迴家都在向母親委婉的陳述學校裏和她想的不一樣。


    但是向來嚴厲的威廉明妮卻威脅兩個兒子說,不論學校到底怎樣,如果他們的成績不出眾,就別迴來見父母。


    因為害怕這種威脅,俾斯麥拍著胸脯向母親保證說要竭盡所能。


    剛滿7歲的俾斯麥從普拉曼學校給他母親寄出了他人生中的第一封信,信箋的內容雖然很違心,但卻相當的規矩――親愛的媽媽!我在這兒過得不錯,分數已經下來了,我考的很好,希望你能因此感到高興。


    實際上,對於俾斯麥來說,普拉曼學校就像是一所監獄。孩子們大清早就會被練習擊劍用的鈍頭劍捅醒,身上因此到處都是瘀青。他們不僅經常遭到體罰毆打,並且還吃不飽。


    但是最讓這群就讀於普拉曼學校的年輕貴族感到痛苦的是那些來自市民階層的‘像蠱惑人心的體操運動員一樣痛恨貴族階級’的教師們。


    而在這樣的生活中,俾斯麥唯一的慰藉就是從窗戶向外眺望不遠處的農田。每次他看到幾頭牛正在壟溝上拉著車時,俾斯麥便會因為想念老家克涅普霍弗的鄉村生活而痛哭流涕。


    俾斯麥盯著亞瑟手裏的那封信,但卻始終沒有接過它。


    他咬著牙沉默了半晌,這才終於咬牙切齒的念道:“那個愛好文藝的媽媽在教育孩子方麵真叫人不舒服.雖然她早就宣布放棄了這種教育,不過那隻是在她的感覺中是這樣的。我就是因為她,所以才對小市民們深惡痛絕,並且我永遠也不會愛上什麽狗屁學習的!”


    亞瑟看到俾斯麥這副模樣,頓時知道這裏麵多半藏了什麽事情。


    他伸出手邀請道:“喔,看起來你的心情不太好,俾斯麥先生。要不咱們去喝杯酒?我請客。”


    俾斯麥掃開了亞瑟的手,滿臉厭惡道:“你在這裏裝什麽成熟呢?你明明比我也大不了幾歲,你就是個讀書讀過了頭的二傻子,因為運氣好才混了個教授的職務。”


    亞瑟聞言也不惱,他笑著說:“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你的結論並沒有錯。但這影響我想請你喝啤酒嗎?”


    俾斯麥獨自生著悶氣,他一句話也不說的沉默了不知多久,忽然抬起頭問道:“你母親對你嚴苛嗎?”


    “嗯……”亞瑟捏著下巴思考道:“如果我有母親的話,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性。”


    “你……”這下輪到俾斯麥驚訝了:“那你父親呢?”


    亞瑟笑了笑:“一樣的。”


    “呃……”俾斯麥意識到自己可能說錯了話,他尷尬摘下帽子的道歉:“我……對不起,我不知道你是個孤兒。”


    語罷,俾斯麥覺得這麽說好像誠意不足,於是他又提議道:“你想喝酒?那咱們就去喝酒,不過我不喝啤酒,你喝的慣白蘭地和朗姆酒嗎?我請客。”


    “你請客?”亞瑟夾著信封問道:“你不是還欠了一屁股債嗎?”


    “債多了不癢,虱子多了不愁。”俾斯麥哼了一聲:“隻要你不插手,讓那些討債的直接來找我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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