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9章丹麥爭議


    在19世紀30年代,此時的亞平寧半島距離統一依舊遙遙無期。


    意大利與德意誌一樣,這個名字更多是作為地理概念出現,而不是作為國家的名稱被人們理解。


    就像是德意誌地區林立了許多小邦國一樣,此時的意大利在經曆了中世紀、文藝複興與拿破侖戰爭的洗禮後,依舊存在著教皇國、撒丁王國、托斯卡納大公國、摩德納公國、倫巴第-威尼斯王國與兩西西裏王國共計6個國家。


    而在這六個國家當中,除了神權製的教皇國和薩伏依王朝統治的撒丁王國以外,其餘四個國家基本都受到了奧地利帝國直接或間接控製。


    比如海涅提到的兩西西裏王國,雖然他們的國王來自波旁家族,但是兩西西裏王國在拿破侖戰爭複國後,連續兩代王後都來自於奧地利皇室哈布斯堡家族。


    至於托斯卡納大公國與摩德納公國的統治者,都來自於奧地利哈布斯堡家族的分支。


    而倫巴第-威尼斯王國,則直屬於奧地利皇室。


    意大利的半壁江山都被奧地利人占據,而馬誌尼等人領導的青年意大利將統一整亞平寧半島視為最終目標,因此他們少不了要和奧地利人起衝突。


    而這也是奧地利首相梅特涅十分不滿法國政府容留這群意大利民族分子的根本原因。


    不過,對於法國國王路易菲利普來說,他能夠上位靠的便是‘人民國王’的頭銜以及象征自由、平等、博愛的三色旗。


    因此,他容留青年意大利倒也不是專門為了針對奧地利,沙皇的眼中釘波蘭人不也在巴黎紮根了嗎?


    況且,就算撇開路易菲利普扯大旗的生存需求不提,法蘭西容留各國政治犯的傳統也是源遠流長了。


    這裏麵甚至包括了一直渴望重奪英國王位、複辟斯圖亞特王朝和天主教信仰的詹姆斯黨人。


    當初為了防止天主教承襲英國王位,不列顛掀起了光榮革命,議會宣布廢黜國王詹姆斯二世的王位,並擁立詹姆斯二世的長女、信仰國教聖公會的瑪麗二世與她的丈夫荷蘭執政威廉三世共同執掌國政。


    在議會與威廉三世裏應外合的操作下,威廉三世統帥的1.5萬荷蘭軍隊沒有遭到任何抵抗便在托爾灣順利登陸。英王詹姆斯二世得知消息後,隻得放棄王位連夜出逃法國。


    但大部分英格蘭人反對詹姆斯二世不代表蘇格蘭人與愛爾蘭人也是這麽想的。


    國王出逃之後,蘇格蘭高地貴族紛紛拒絕向新國王效忠,而作為天主教傳統勢力範圍的愛爾蘭更是通過法案直接宣布英格蘭議會對詹姆斯二世的廢黜違憲,詹姆斯二世依然是愛爾蘭國王。


    而詹姆斯二世也在法國的資助下在愛爾蘭登陸,並受到了國王萬歲的歡唿。


    在詹姆斯二世的旗幟下,蘇格蘭高地貴族與愛爾蘭人很快就結為同盟,自稱‘詹姆斯黨人’,並開始大舉圍攻國教在愛爾蘭的據點倫敦德裏。


    隻不過,他們最終還是被威廉三世的軍隊擊敗,隻得全軍撤往法國,而法蘭西軍隊則將這支部隊重新收編並將其列入了法軍戰鬥序列,稱為‘愛爾蘭旅’。


    這支愛爾蘭旅曆經上百年的曆史變遷,後來又被拿破侖擴充為了下轄五個營共計2000人的愛爾蘭軍團,並在半島戰爭立下了赫赫戰功。由於其彪炳的戰功,愛爾蘭團也成了唯一一支被皇帝授予帝國鷹旗的外籍部隊。


    當然了,在波旁王朝複辟後,鑒於愛爾蘭團士兵對拿破侖家族的過度熱情,雖然這幫家夥始終沒有向正統派開過一槍,但是他們依然被下令解散了。


    不過比起愛爾蘭旅的經曆,詹姆斯黨的繼承問題顯然更讓人頭疼,因為當他們奮戰了一百五十年後,歐洲貴族的老大難問題出現了,他們心目中的英國正統王朝斯圖亞特王朝絕嗣了。


    為了解決這個問題,詹姆斯黨的紋章學專家們慎之又慎的翻閱了繼承法與國王的家族譜係後,認為英國的王位繼承權應當歸屬於意大利撒丁王國的國王卡洛阿爾貝托。


    撒丁國王卡洛阿爾貝托?


    亞瑟剛想到這個名字,立馬聯想到了他先前在公使館翻閱的一份文件。


    去年保王黨領袖貝裏公爵夫人在掀起旺代叛亂之前,貌似在撒丁王國停留了相當長一段時間。


    而且根據外交部查明的信息,貝裏公爵夫人在馬賽登陸時持有的護照也是撒丁王國的,乘坐的輪船則是以撒丁國王卡洛阿爾貝托命名的‘卡洛阿爾貝托號’。


    保王黨的讚助人是撒丁王國,而不是波旁家的兩西西裏王國?


    而如果亞瑟沒記錯的話,今年年初的時候,青年意大利在馬誌尼的帶領下剛剛在撒丁王國的熱那亞發動了一次起義。隻不過,由於計劃不周,這次起義剛剛起了燃起了一點火星子便被撲滅了。


    聯係到撒丁王國讚助保王黨人發動旺代叛亂以及路易菲利普容留流亡青年意大利黨人的行為,亞瑟的心中忽然有了種微妙的感覺。


    把這些事情拆開看似乎都是獨立事件,但如果分開來看,又總覺得它們之間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撒丁王國想要掀翻七月王朝在法蘭西的統治,七月王朝則用青年意大利給撒丁王國上眼藥。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巴黎警察總長日索凱豪言嚴查青年意大利的言論實際上就是個掩人耳目的障眼法,法國人隻不過是在借這個機會撇清自己身上的疑點,順帶讓撒丁王國與奧地利帝國麻痹大意罷了。


    亞瑟一想到這兒,立馬下意識的取出了夾在胸前口袋的鋼筆,準備寫一封外交報告交給公使館的秘書們帶迴倫敦。雖然這份情報對於不列顛來說價值不大,但如果外交部運用得當,卻能讓奧地利、法蘭西與意大利的邦國鬥上一陣子,從而使得他們暫時無暇分心不列顛在地中海日漸龐大的勢力。


    大仲馬看見亞瑟的舉措,打趣道:“亞瑟,靈感來了?我明白你的心情,有了點子就必須得寫點什麽。不過,現在這個時候,咱們還是先享受上好的美酒與食物吧。瓦埃勒飯店的廚子可是一流的,與你在倫敦碰見的那些廚師完全不是一個層次。”


    亞瑟笑著舉起酒杯與他相碰道:“亞曆山大,你說得對。一個英格蘭人來靈感了,通常可不是什麽好事情。”


    說到這兒,他又把話鋒轉向了拘謹的安徒生:“漢斯,或許我們應該來談談出版的事。”


    “出版?”


    安徒生被這突如其來的進展打了個措手不及。


    他先前輾轉反側了一晚上,數著窗外的星星仔細考慮該如何在這位英國來的大出版商麵前表現的更得體一些,用怎樣的語句才能勾起他對於自己作品的興趣。


    但是他萬萬沒想到的是,亞瑟甚至沒有問一句文學上的問題,也沒有同他聊過音樂和繪畫藝術,而是直接單刀直入的表示願意出版他的作品。


    不知道是不是酒力發作,安徒生隻覺得腦袋暈乎乎的。


    “我……感謝上帝,我的人生實在是太幸運了。雖然我的出身不好,也遇到了許多艱難的事情,但是每當我需要幫助的時候,總會有貴人出現在我的身邊。在哥本哈根,我遇見了萊索夫人和科林先生,而在巴黎,我又遇見了海涅先生、仲馬先生以及爵士您。”


    亞瑟笑著問道:“萊索夫人和科林先生是誰?”


    安徒生迴道:“您知道我國的大詩人亞伯拉罕鬆嗎?萊索夫人是他的女兒,也是我的房東。


    當時我在丹麥剛剛有了一點點名氣,於是作曲家衛斯先生找到了我,希望能夠我能和他合作把不列顛曆史小說名家沃爾特司各特爵士的《凱尼爾沃斯》改編成歌劇,當時我感到非常榮幸,而且我也非常需要錢,所以就答應了他的合作請求。


    但是讓我沒想到的是,腳本剛剛寫到一半,這件事便傳的滿城風雨,到處都是尖酸刻薄、冷酷無情的嘲諷我的聲音。哥本哈根的幾家報紙刊文說,由我這樣的家夥來改編沃爾特司各特爵士的著作簡直是一種對他老人家的侮辱,我不是在寫腳本而是在肢解名著。


    有不少我也不知道是誰的人,在寫給我的匿名信裏,用最粗魯、愚蠢的方式對我進行攻擊、謾罵,所有這些都成為我那段時間生活的一部分。當時,如果不是萊索夫人和衛斯先生一直鼓勵著我,我簡直沒辦法撐過那段冷嘲熱諷、揶揄嘲弄的歲月。


    就在這一年,為了報答他們對我的信任,我還鬥膽出版了一本新詩集《一年十二個月》。雖然哥本哈根的評論界一如既往的對我的詩集冷嘲熱諷,一如既往的排斥我,恨不得把我踩進泥裏去。《文學月評》把我的詩挨個拆開,對我文中的拚寫和語句使用吹毛求疵,但是我始終認為,這是我迄今為止最好的作品了。萬幸的是,您和哥本哈根的那些討厭鬼不一樣,因為您懂得欣賞。”


    亞瑟聽到安徒生的牢騷禁不住哈哈大笑:“我原以為隻有倫敦這種陰雨綿綿的地方才能養出《布萊克伍德》這樣秉性惡劣的文學雜誌,沒想到哥本哈根也一樣。所以說,就因為你改編了沃爾特司各特爵士的小說,所以他們就把你當成了靶子大肆攻擊?”


    大仲馬挑眉道:“多半是哥本哈根文壇有別的人也盯上了這個改編的生意,你搶了他們的活兒,所以他們才會惱羞成怒的把你視為眼中釘。漢斯,別在乎那些跳梁小醜,巴黎這樣的事情多了,我當年還被他們汙蔑抄襲呢。”


    安徒生聽到這話,睜大了眼睛,他看起來有些難以置信:“仲馬先生,您是說,從前也有人這麽攻擊您?那您一般都是怎麽處理的?”


    “很簡單。”


    大仲馬掀開外套拍了拍腰間的槍套:“如果讓我發現誰在攻擊我,第二天報紙頭條就會出現我給他下發的決鬥書。想要對我的作品搞文學批評,首要能力不是品鑒能力有多好,而是他的槍法練得如何。當然,如果那些文學批評者像是亞瑟這樣,能夠挨一槍還不死的,我也可以接受。你瞧,亞瑟說我哪裏哪裏寫的不好,我就從來不反駁。”


    海涅聽完了安徒生的經曆,也對那些哥本哈根文壇的蛀蟲們嗤之以鼻:“改了一本沃爾特司各特的小說就能把他們氣成這樣,如果你去改莎士比亞,他們豈不是立馬就要進墳墓了?”


    亞瑟想到這兒,眨了眨眼睛,忽然提議道:“可惜沃爾特司各特爵士的版權不在我們《英國佬》的手裏,而他本人又在前年不幸離世了。不過,我們《英國佬》的當紅作者裏,恰好有一位沃爾特司各特爵士的衣缽傳承者。漢斯,你聽說過埃爾德卡特嗎?”


    “埃爾德卡特?”安徒生認真的迴憶了一下,可他的腦子裏實在是沒有這個名字的容身之地:“抱歉,卡特先生應當沒有出過丹麥語或是德語的著作吧?”


    “暫時還沒有,不過很快就會有了。”


    大仲馬原本是不打算幫埃爾德吹噓的,但是這個胖子一想到哥本哈根那幫酸蛆有可能會為了埃爾德著作的改編權抓耳撓腮,他就忍不住想要給這個惡作劇出一份力。


    大仲馬開口道:“漢斯,你有所不知,卡特先生的《俠盜羅賓漢》可是被沃爾特司各特爵士本人親口稱讚過的。除此之外,還有一本《聖喬治旗照常升起》也是以他本人經曆為原型的。如果你感興趣的話,我想亞瑟完全可以代表《英國佬》在這裏做主,把這兩個本子的丹麥改編權一並交給你。”


    亞瑟笑著點頭道:“當然,不過這隻是咱們協議的一部分而已。漢斯,我不光對你的詩集感興趣,你那個《國王的新衣》還讓我看到了你身上的其他閃光點,所以我打算讓《英國佬》全權代理你的作品在不列顛的出版發行,咱們可以簽一份五年期的長期協議,你意下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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