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爾馬克俱樂部外的小巷內,亞瑟靠在白牆邊靜靜抽著煙。


    他一邊琢磨著方才與墨爾本子爵的一些閑談,一邊從兜裏摸出懷表看了一眼。


    下午四點四十五分,他這邊都已經完成任務了,照理說埃爾德也早該出來了。


    可是他左等不來,右等也不來,終於亞瑟等的不耐煩了,他的後背微微發力,將身子從牆邊頂起,拍拍袖子上的灰塵準備離開。


    可當他剛剛走到小巷口,卻看見滿麵紅光的埃爾德朝著他走了過來。


    埃爾德招手道:“亞瑟,收獲如何?”


    亞瑟倚在路邊的燈柱上:“沒什麽,我隻不過是和未來上司簡單聊了兩句,善意的提醒了他,蘇格蘭場的高級警官裏不光是我,甚至就連我們的頭頭羅萬廳長也是皮爾爵士親自選中的。


    我相信以子爵閣下的智慧,應該能清晰的認識到,除非他打算把蘇格蘭場完全推倒重建,否則想把皮爾爵士的印記完全從蘇格蘭場清除是不可能的。


    隻要墨爾本子爵能在大倫敦警察廳的派係鬥爭中保持中立,那我就有時間和羅萬廳長慢慢過招了。”


    埃爾德從懷裏掏出煙鬥問道:“那喬治·諾頓擔任威斯敏斯特治安法官的事情呢?”


    “那個?”亞瑟掏出火柴盒扔了過去:“那件事就不太樂觀了,墨爾本子爵好像鐵了心要這麽做。雖然我也不明白替諾頓先生謀求一個體麵工作到底對他有什麽用處,他不承認這是出於愛情,那或許是出於友誼?又或者是這背後還隱藏著什麽咱們不知道的事情?”


    埃爾德猛嘬一口煙鬥吞雲吐霧道:“那你這不是等於什麽都沒問出來嗎?就僅僅隻是在墨爾本子爵那裏混了個臉熟?”


    亞瑟搖頭道:“那當然,你不是很清楚英國人的社交習慣嗎?他還不信任我,所以很多話他不願意同我明說。而且最糟糕的是,我演奏完以後是同他在二樓進行單獨對話。


    如果是有女士在場的場合,或許我還能從他的嘴裏套出點有用的信息。畢竟你也知道的,隻要有淑女在場,紳士們總會迅速的將話題轉向曆史、政治、哲學一類的高端話題,哪怕他們上一秒還在談論一些見不得人的下流話題。”


    埃爾德聞言大笑道:“你這麽一說好像還真是,隻要是有女士在場的社交場合,那幫老流氓放個屁都能延伸成經濟危機。


    不管是有學問的,還是沒學問的,當著女士們的麵,總得來上幾句莎士比亞,又或者是柏拉圖和亞裏士多德什麽的。”


    亞瑟本來還好好的,可他一聽這話頓時覺得有些怪怪的:“你是再說我嗎?”


    埃爾德聞言,不甚在意的擺手道:“不不不,亞瑟,你想多了,你和他們不一樣,不論是當著女士還是男士的麵,你總這麽說。不過,伱這些稀奇古怪的理論到底是怎麽研究出來的?”


    “怎麽研究的?”亞瑟靠在燈柱上,挑著眉頭迴憶道:“具體是怎麽得出這個結論,我已經記不太清了。不過這是我在畢業舞會上和艾麗莎聊天的時候得出的結論,你也知道的,我不懂跳舞,艾麗莎也不懂,所以那天舞會我們聊了一晚上。”


    埃爾德聽到這裏,古怪的笑了笑,他搭著亞瑟的肩膀:“艾麗莎不會跳舞?你到底是怎麽得出這個結論的?我敢和你打賭,艾麗莎肯定會跳舞,而且應該跳的不錯。”


    “何以見得呢?”


    埃爾德神神秘秘道:“你想想,咱們學校雖然很離經叛道,並沒有限製女性旁聽,但是在招收女性入學這一點上,也是相對謹慎保守的。艾麗莎作為一名未婚小姐,卻能一節課不落的天天來學校旁聽,你覺得這說明了什麽?”


    亞瑟瞥了眼八婆屬性爆發的埃爾德,又給自己的煙鬥打著了火:“說明了什麽?”


    埃爾德一手掩在嘴邊:“說明她非富即貴,不是出自於大商人家庭就是貴族家庭,最重要的是,她家的家教也一定相對寬鬆,而且倍加愛護。你難道忘記鄧普斯教授那個蠢貨妄圖對她下手後遭了什麽報應嗎?那個老混蛋命都丟了。”


    雖然亞瑟不知道埃爾德到底是怎麽把這兩件事給聯係到一起去的,但他總不能告訴埃爾德:鄧普斯教授那案子其實是我幹的。


    亞瑟順勢將問題岔開:“話說迴來,你今天收獲如何?”


    “我?”


    埃爾德也不直說,而是揪著自己的口袋晃了晃,隻聽見一陣咯吱吱的響聲,那是硬幣相碰的聲音。


    “行吧。”亞瑟熄了煙:“該說不說,就算沒釣到千金小姐,但這一會兒工夫,應該比你在皇家海軍賺得多。”


    “距離晚上還有點時間,咱們接下來幹點什麽?要不叫上亞曆山大,咱們找個劇院看戲?”


    “嗯……”亞瑟輕輕搖頭:“亞曆山大確實要叫上,但是不是去看戲,而是給他找一家願意連載刊登《基督山伯爵》的雜誌社。”


    埃爾德問道:“但你認識雜誌社的人嗎?”


    “我不認識,但是諾頓夫人認識呀。”


    亞瑟從懷裏夾了張名片出來:“作為替諾頓夫人預訂留聲機的迴報,她替我介紹了《布萊克伍德》文學雜誌的編輯。諾頓夫人雖然暫時在整個不列顛算不上知名作家,但在文學圈子裏還是小有人脈的。


    最起碼她在文學圈裏應該比咱們的議員候選人迪斯雷利先生人緣好多了。有了這麽一層關係,相信《布萊克伍德》雜誌社會願意接待我們的。”


    說到這裏,亞瑟伸手便攔了輛車。


    隨著馬車的車輪轉動,亞瑟與埃爾德很快便駛離國王街,消失在了奧爾馬克俱樂部門前。


    但是二人剛離開沒多久,一輛風塵仆仆、車身上還濺著些許泥點子的黑色馬車慢悠悠的停在了奧爾馬克俱樂部的門前。


    車門拉開,一個身姿挺拔的中年男人利落的走出了車廂。


    簡化的直線條燕尾服、亞麻布襯衫、精致的領結以及掖進皮靴的黑色貼身長褲,再配上那一絲不苟的頭發與禮帽,無論叫誰看了,都會認為這一定是位對於細節要求到極致的嚴謹紳士。


    他剛剛走下馬車,奧爾馬克俱樂部的警衛便忙不迭的上前詢問道:“布魯厄姆先生,您今天怎麽來了?”


    布魯厄姆捋了捋發皺的白手套,他似乎並不急著進去:“本來從約克迴來以後,我是想好好休息一下的。但是沒想到半路上卻正巧碰見了某位朋友的兒子,他給我帶來了一個不算太好的消息。所以我覺得自己得抓緊來俱樂部找考珀夫人,或者是直接找墨爾本子爵談談。他們倆今天在嗎?”


    警衛笑著迴道:“您今天的運氣不錯,二位閣下都在裏麵。”


    “那就太好了。”布魯厄姆撣了撣褲腿上的灰塵,正準備邁步進去。


    可還不等他進門,卻迎麵撞上了準備迴家的墨爾本子爵與諾頓夫人。


    墨爾本子爵看見這位極有可能升任皇家大法官的救星,忍不住露出笑容道:“布魯厄姆先生?恭喜你在約克勝選,我正準備找您談一談事情呢。”


    布魯厄姆聞言,先是一頓,但很快他便笑著微微點頭道:“您願意找我閑談,自然隨時奉陪,隻是不知道您是打算以什麽名義與我交談呢?”


    墨爾本自然明白對方的潛台詞,他先是讓仆人替諾頓夫人攔了輛車,隨後衝著布魯厄姆開口道:“我希望是以朋友的名義。”


    布魯厄姆微微點頭:“正巧我也有幾件事想和您談談。”


    墨爾本笑著打趣道:“也是以朋友的名義?”


    布魯厄姆輕輕搖頭,他笑著握住了墨爾本的手:“您猜錯了,閣下。我希望是以倫敦大學創始人以及校董會主席的名義和您談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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