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格爾號的甲板上。


    埃爾德捂著開裂的虎口,絲絲縷縷的吸著氣:“他媽的!真疼啊!”


    亞瑟瞥了眼四周四仰八叉靠在護欄和桅杆旁休息的水兵們,指著前方海麵上足有貝格爾號七八倍大的幾艘戰列艦,開口問道。


    “這都什麽來頭?”


    埃爾德衝著亞瑟擠眉弄眼的努了努嘴,亞瑟見他這副模樣,心領神會的從他口袋裏掏出煙鬥給他點上。


    埃爾德吸了一口,這才心滿意足的迴答問道。


    “這你還真問對人了。愛德華·科德林頓將軍,前地中海艦隊司令,現海峽艦隊司令,而且還是我叔叔的老上司。


    當年,他也是曾經參加過特拉法加海戰的,那時候他在納爾遜將軍手下擔任預備分遣艦隊司令,率軍重創了西班牙海軍旗艦‘阿斯圖裏亞斯王子’號。


    作為一位戰功赫赫、功勳卓著的老牌將領,要不是因為前兩年犯了點小錯誤,他也不會被撤了地中海艦隊司令的職務,調迴國內的海峽艦隊當吉祥物了。


    如果按海軍將領的正常發展來說,科德林頓將軍這樣有資曆、有戰功的人,現在應該已經晉升為海軍上將了才對。”


    “小錯誤?”亞瑟問道:“皇家海軍對將領晉升管的這麽嚴格嗎?這麽出色的一位將軍,就因為一點小錯誤便被卡住了晉升渠道?他到底犯了什麽事?”


    埃爾德叼著煙鬥砸巴著嘴:“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就是1827年希臘獨立戰爭的時候,擔任地中海艦隊司令的科德林頓將軍率領英法俄三國聯合艦隊,在納瓦裏諾海戰裏把奧斯曼土耳其帝國的海上力量全部摧毀了而已。


    我沒記錯的話,那一仗科德林頓將軍在沒有付出任何一艘艦船損失的情況下,擊沉、俘虜了奧斯曼土耳其帝國六十多條船,其中包括三艘大型戰列艦,二十多條巡洋艦以及一大堆亂七八糟的船。”


    亞瑟聽到這裏,眼皮子不禁跳了跳:“你把這叫做小事?這仗不是打的挺漂亮的嗎?海軍部犯了什麽毛病,不表彰也就算了,怎麽還把科德林頓將軍調迴國內坐冷板凳呢?”


    埃爾德瞅了眼自己的好兄弟,他用肩膀頂了一下亞瑟的胸口。


    “亞瑟,你怎麽就不明白呢?這種事伱們蘇格蘭場應該也有吧?就好比,你們蘇格蘭場的警察天生就是要查案的,但是有的案子誰查誰倒黴。而皇家海軍的將軍也是天生就要打勝仗的,但是有的勝仗誰打誰完蛋,科德林頓將軍就屬於這種情況的典型。”


    亞瑟聽到這裏,皺眉思索了一下,不過很快他就明白了過來。


    “科德林頓將軍打勝仗被解職,應該是和內閣定下的‘大陸均勢政策’有關係吧?打垮了奧斯曼土耳其帝國的海軍,那麽地中海東岸就成了俄國人的天下,這恐怕是外交部不願意見到的。”


    埃爾德微微點頭:“亞瑟,真不愧是你。其實之前外交部和海軍部就給科德林頓將軍下了很多道命令,讓他不要理會來自奧斯曼人的挑釁,盡可能以和平的方式解決問題。


    科德林頓將軍也曾經嚐試過進行和平斡旋,他把艦隊開進了納瓦裏諾海灣以此震懾奧斯曼帝國的軍隊,還派出信使要求奧斯曼人必須遵守與希臘的停戰協議,立刻從伯羅奔尼撒半島撤軍。


    但奧斯曼人嘛,顯然是不喜歡聽勸的,他們不止不撤軍,還把科德林頓將軍派出去的信使給殺了,隨後率先向科德林頓將軍的艦隊開炮。後麵的事,你應該可以想象到了……”


    亞瑟一抹額前的汗:“怪不得科德林頓將軍問都不問便直接下令擊沉了巴巴裏海盜的艦艇,他確實有理由對奧斯曼人存在這麽大的火氣。打了勝仗,還弄得這麽憋屈,換了我估計也得找個地方好好發泄一下。


    不過,也幸虧那個法國胖子不是在海盜船上,要不然依著科德林頓將軍這個架勢,弄不好還真會把他們一起給擊沉了。畢竟他對於外交部的政策,恐怕也有點脾氣。”


    “誰說不是呢?”


    埃爾德聳了聳肩膀:“科德林頓將軍的戰爭生涯應該是到頭了,外交部最討厭的就是不聽他們號令的將軍。哦,我倒也不能這麽說,畢竟之前還有個討厭被外交部與陸軍部指揮的威靈頓公爵亞瑟·韋爾斯利呢。”


    一旁的菲茨羅伊上校聽見這話,不由開口道:“埃爾德,這不一樣。陸軍的傑出將領可以任性,但皇家海軍的絕對不行。”


    埃爾德愣愣的問了句:“這是什麽原因?”


    菲茨羅伊上校認真嚴肅的迴答道:“因為皇家海軍能打仗的將軍有的是,理查德·豪、約翰·傑維斯、卡斯伯特·柯林伍德、威廉·康沃利斯,隨便揪出一個都是鼎鼎大名。但是陸軍幾百年就出了一個亞瑟·韋爾斯利,所以咱們可把威靈頓公爵寶貝的不行。”


    菲茨羅伊上校說完這話,船上頓時響起了一片哄笑之聲。


    水兵們跟著起哄道:“誰說不是呢?畢竟在咱們皇家海軍這裏,戰勝法國人算不得什麽稀奇。而在陸軍那裏,一個小小的滑鐵盧戰役都給吹得上天入地。”


    原本坐在桅杆旁歇息的大仲馬聽到這話,頓時怒而起身道:“請你們注意!你們這幫英國人能贏不過是多了點運氣,有本事別拉上普魯士的增援,我看你們怎麽贏滑鐵盧戰役!”


    豈料他這話一出口,水兵們不止不反駁,反倒連連點頭道:“你這個法國佬,今天說的話裏,就數這句最中聽。”


    菲茨羅伊上校也趕忙上去安撫他的情緒:“仲馬先生,您別生氣。其實我還是很認同你們法國人的技術能力的,英國也並不是在所有方麵都優於您的祖國法蘭西。”


    大仲馬聞言,也克製著自己的火爆脾氣:“上校先生,您果然和這些粗俗的水兵不一樣。您的談吐,一聽就知道接受過相當程度的高等教育。”


    菲茨羅伊上校眯眼笑道:“沒錯。隻有英國與法國合力,才能完成19世紀最強大的武器!”


    “喔?”大仲馬疑惑道:“什麽是19世紀最強大的武器?”


    水兵們看到他這副一臉懵逼的樣子,一個個笑得嘴都歪了。


    亞瑟同情的走上前去,在他的耳邊低語道:“你不知道嗎?仲馬先生,19世紀最強大的武器,就是由英國人駕駛的俘獲自法蘭西的海上艦艇。”


    大仲馬正想發怒,誰成想海麵上突然奏響了一陣悅耳的軍樂聲。


    那是聯合王國皇家海軍進行曲——《橡樹之心》。


    所有方才還懶散蹲在船上的水兵紛紛起立,就連一向不著調的埃爾德也收斂麵容立正站好,朝著海峽艦隊旗艦‘征服者’號行注目禮。


    隻聽見唿啦一聲,高聳的‘征服者’號的護欄邊緩緩的伸展出一扇跳板,由上至下延伸到了‘貝格爾’號的甲板上。


    幾名身著整潔皇家海軍紅黑製服、戴著肩章的軍官邁著硬朗的步伐走了下來。


    他們站在甲板上,先是掃視了一眼,隨後衝著菲茨羅伊上校開口道:“羅伯特,你今天幹得不錯。”


    菲茨羅伊上校趕忙立正敬禮道:“為了納爾遜!”


    軍官點了點頭,隨後問道:“不知道,那位蘇格蘭場的警督,亞瑟·黑斯廷斯先生,此時正在哪裏?”


    此時,正倚靠在護欄邊抽煙的亞瑟聽到這話,把煙鬥裏的煙灰往船外一扣,隨後舉起了一隻手示意道:“我就是亞瑟·黑斯廷斯,您找我有事?”


    軍官們走到他的身前,看了眼他染紅了的上衣和掛著血跡的嘴角,隨後嚴肅的點了點頭,緩緩抬手敬禮道。


    “黑斯廷斯先生,大不列顛及愛爾蘭聯合王國英吉利海峽艦隊司令,皇家海軍白旗中將,愛德華·科德林頓閣下有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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