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寧城,興業坊。


    將午之時,坊中店鋪都已開張營業,街麵上人流熙攘,不時可以看到穿著差服的捕快四處巡邏。


    此處在城中雖然算不上繁華,但治安情況良好,趙林把宅子買在這一帶,主要就是看中安全。


    趙林迴到家中,推門看見兄長趙山正在院子裏做木匠活,嫂子秀蘭在一邊陪著。


    “哥,嫂子,我迴來了!”


    趙山扔下手裏的刨子,大步走過來,開心地道:“我就說我兄弟今天肯定迴來!”


    攔腰抱了趙林一下,迴頭喊了一句:“秀蘭,開火做飯吧!”


    秀蘭笑道:“行!你們兄弟倆先聊著,菜都準備好了,一會兒上桌。”


    經過這幾個月的相處,趙林發現兄長找了一個賢內助,不但把家裏拾掇得井井有條,對二老也孝敬有加。


    趙山見趙林手裏提著一個布袋,接過來看了一眼,好奇道:“這黑坨坨是啥東西?”


    “這可不是黑坨坨。”


    趙林笑道:“這是九首烏,給咱爹娘補身體用的,煎汁內服,每次一錢就行。”


    說笑間瞥了一眼地上的木料,皺眉道:“哥,你今天不是在家休息嗎,怎麽還做木匠活?”


    雖然趙林一直給家裏拿錢,但趙山卻不想總依靠弟弟,在附近找了一家匠作坊做木工。


    趙林知道兄長今天休沐,才特意趕迴家。


    趙山臉紅了一下,“這不是給匠作坊做的。”


    “不是?”


    趙林走過去仔細端詳,隻見木料初具雛形,不到半人高,前麵是個馬頭的樣子,底下還有四個輪子。


    “這是木馬。哥,你接的私活?”


    “不是。”


    趙山嘿嘿笑了兩聲,眼裏閃著興奮的光芒,“伱猜猜看。”


    “有什麽好猜的?”


    趙林疑惑地看了兄長一眼,忽然靈機一動,“嫂子懷上了?”


    趙山哈哈大笑,臉上滿是自豪之色。


    “哥,真是太好了!”


    趙林由衷地替兄長高興。


    趙父和趙母聽說小兒子迴家,也從屋子裏出來。


    “爹,娘!”趙林上前問好。


    趙父點點頭,“迴來就好。”


    “我兒好像瘦了。”


    趙母摸著趙林的臉,“練武辛苦,記得多吃點。”


    “娘你放心,我吃的好著呢。”


    趙林抓著母親的手,感覺沒有從前那麽粗糙,心裏升起一絲安慰。


    ……


    趙林難得迴家一趟,一家人忙裏忙外,做了一大桌子菜,中間他想去廚房幫忙,被母親趕了出來。


    吃飯的時候,趙母頻頻給他夾菜。


    趙林也來者不拒,風卷殘雲地吃了一碗又一碗,他本身飯量就大,加上還要同時供養六道精魂,吃得少了根本頂不住。


    趙母看得眼睛眯起,忽然說道:“林兒,你過了年就十八了吧?”


    趙林想了一下才道:“對,過年就十八了。”


    因為有前世記憶,趙林的心理遠比身體成熟,有時候想到自己還是個十七歲的少年,就覺得有些荒謬。


    “十八不小了,該考慮婚事了。你們行雲宗有沒有合適的女子?”


    “這個……暫時沒有。”


    “要不我在坊裏給你找一個?這邊知書達理的女子挺多的……”


    趙林連忙打斷道:“娘,我還不著急。”


    趙父也道:“林兒學武,這事先不忙說。”


    趙母瞪了老伴一眼,“學武的也是人,難不成還不結婚了?”


    趙林放下筷子,一本正經道:“娘,我現在沒空想這事。你看我十天半月才迴家一趟,真要娶了媳婦,還不得讓人家守活寡?”


    “別瞎說!”


    趙母假裝生氣地拍了他手背一下,不過娶妻的事倒也沒再提起。


    趙林心裏鬆了口氣。


    其實他很認真地考慮過結婚生子的事情,不過最終結論是:暫時單著。


    倒不是為了保持元陽,實際上除了少數童子功需要固守元陽以外,女色並不影響修煉。


    真正的原因在於最近兩年的所見所聞。


    武人突破到血境,身體巔峰可以延長一二十年,這意味著在此期間,身體衰老非常緩慢。


    所以血境武人看起來很顯年輕。


    這一點在趙林的師父身上就體現得很明顯。


    朱懷山年逾古稀,頭發僅有些許花白,看起來不過五十來歲,師母卻早已滿頭鶴發。


    這還隻是血境武人,如果修到元境,差別會更大。


    趙林在天水閣的武人筆記中讀到過一個故事。


    多年以前,行雲宗有一對青梅竹馬的弟子,男的叫鄧煥之,女的叫許蘭芳。


    兩人自小一起長大,且都是天資卓越之輩,二十二歲一同進入舞象院。


    當年在執法長老的主持下結為伴侶,一時間傳為佳話。


    不過後麵的事情就不那麽美好了。


    鄧煥之二十四歲突破至血境,更在三十六歲那年修至元境,成為當時宗門最年輕的長老。


    許蘭芳的修為卻一直停滯不前,三十歲時,眼看血境無望,便懷孕產下一子,也徹底絕了突破的念頭。


    雖然武道上拉開差距,但兩人感情甚篤,鄧煥之醉心武學之餘也沒冷落妻子,許蘭芳則相夫教子,一家和睦。


    又過了十來年,問題出現了。


    年近五旬的鄧煥之看起來像三十許人,許蘭芳卻已是鬢間白發生的中年婦人,兩人站在一起,不像夫妻,反而像母子。


    相處日久,許蘭芳越來越無法忍受此事,每當看到丈夫年輕的麵容,就忍不住發脾氣。


    鄧煥之理解妻子的心情,全都忍耐下來,從來不過壽,還偷偷把家裏的鏡子全扔了。


    五十歲生日那天,許蘭芳突然不辭而別,隻留下一封書信。


    信中大意是她依然眷戀夫君,可惜實在不能忍受兩人外表上的差距,如今愛子已經成人,她可以安心去了。


    自此杳無音信。


    鄧煥之看了信後悲痛欲絕,立刻四處尋找妻子,可天下之大哪裏又尋得到?


    當時鄧煥之已經修煉到元境巔峰,一隻腳踏進武宗的門檻,經此一事,心灰意冷,武道上再無寸進。


    為了懷念愛妻,他給孫子起名鄧戀芳,直到去世也再沒見過妻子一麵。


    “沒找到也好……”


    筆記末尾,不知是哪個好事者,用炭筆寫了一句評語。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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