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林送走大夫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迴到房間,看見兄長迷迷糊糊躺在床上,父親和母親在一旁照顧。


    “我哥怎麽樣了?”


    趙林走到床前,摸了一下兄長的額頭,感覺手上發燙,肯定是發燒了。


    “你哥身子骨結實,能扛得住。”


    趙父悶聲道,接著歎了口氣,“你到底是怎麽惹上胡子的?”


    趙母也道:“林兒你說清楚,爹娘幫你參謀參謀,實在不行把咱家地賣了,給他們賠不是。”


    “這事用錢擺不平……”


    趙林苦笑一聲,把年初進山打獵,遭遇搶劫,最終把胡子殺了的經曆講了一遍。


    趙父和趙母聽完目瞪口呆,他們沒想到一向老實本分,連隻雞都沒殺過的小兒子做下這等大事。


    “爹,娘,都怪我惹禍,害咱們全家被胡子追殺。”趙林慚愧道。


    趙父沉默半晌,說道:“事已至此,後悔也沒有用,再說你也是為了湊錢把你哥撈出來才這麽幹的,說說以後有什麽打算?”


    趙林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兄長,道:“這邊暫時安全,街對麵就是衙門,胡子不敢有大動作。但時間一久,難保他們不會找上門來。”


    說到這裏,他深吸了一口氣,“我盡快想辦法把伱們送走。”


    “我們?”


    趙父怔了怔,問道:“你不走嗎?”


    趙林輕輕搖頭,“我不能走!胡子的目的是抓我們四個報仇,隻要我人在清河縣,他們的關注重點就永遠在我身上。”


    “可是如果我跑了,胡子肯定四處追查,咱們一家四口很難避開他們的眼線。一旦被他們堵在路上,隻有任人宰割的份。”


    “所以我必須留下!”


    趙父和趙母同時反對。


    “不行,要走一齊走!”


    “兒啊,你一個人哪對付得了胡子。”


    趙林神色平淡,語氣卻異常堅定,“我已經想清楚了,隻有這樣,咱們全家才有一線生機。”


    為了讓父母接受自己的決定,他幹脆挑明道:“我在六合門習武,胡子奈何不了我,但如果你們落入他們手中,我該怎麽辦?”


    二老頓時沒了言語。


    趙林走出房間,讓小二送了些吃的進來,然後用桌子把門頂死,搬了把椅子,手持鐵斧坐在門口。


    怎麽挺過眼前的危機?


    胡子又是怎麽找過來的?


    各種思緒在腦海裏亂飛,趙林隻覺眼皮越來越沉,強撐到後半夜,終於忍不住闔上眼睛……


    第二天一早,趙林猛地睜開眼,看見父母倚在床頭,兄長已經醒了。


    “哥,你好點了嗎?”趙林躡手躡腳走過去,伸手一探,兄長的燒已經退了。


    “嗯,口渴。”趙山啞著嗓子道。


    趙林趕緊倒了碗水,服侍兄長喝了。


    過了一會兒,客棧漸漸熱鬧起來,嘈雜聲響起,趙父和趙母也跟著醒過來。


    “爹,娘,我出去一下,你們在屋裏等我。”


    趙林把昨晚的吃食拿給他們,“你們餓了就吃點東西,不要出門。”


    趙父和趙母知道趙林要出門辦事,叮囑他注意安全。


    客棧的離縣衙很近,拐過一條街就是,趙林來到縣衙門前,站在門邊的石獅旁。


    他設身處地地思考過,自己昨天逃進縣城,胡子肯定會派人封鎖周邊道路,防止他跑了。


    然後才是派人進城找他。


    這麽大的縣城,想找一個人並不容易,所以自己和家人暫時是安全的。


    他在縣衙前站了近半個時辰,始終不見梁鬆的身影,不由有些擔心。


    “怎麽還不來?”


    他和梁鬆約好了在此處會合,如果對方不來,很可能意味著出事了。


    趙林焦躁地徘徊著,一方麵掛念父母在客棧的安危,同時又擔心梁鬆和周炮頭來了找不到自己。


    情況危急,多一個人就多一分力量,同舟共濟才能渡過難關。


    他也考慮過帶家人去六合門避禍,不過很快就放棄了這個想法。


    自己隻是一個學徒,不是正式弟子。


    胡子殘忍狡詐,武人再厲害也都有家人。


    自己直接投過去,很可能給其他人帶來災禍。


    猶豫再三,趙林決定繼續等待。


    終於在日上三竿之時,梁鬆的身影在街頭出現,小跑著奔過來。


    趙林注意到他兩眼紅腫,不由心裏一沉,問道:“怎麽就你一個人?周炮頭呢?”


    “我堂哥死了,周炮頭也死了!”


    梁鬆瞪著通紅的眼睛,哽咽道:“胡子把我堂哥和周炮頭心肝剜了,開膛破肚掛在村頭的樹上。”


    “什麽?”


    趙林如遭雷擊,腦海裏閃過兩人的音容笑貌,不由自主地攥緊拳頭,“狗胡子!”


    “我跟胡子不共戴天!”


    梁鬆咬牙切齒道,接著有些疑惑地問趙林:“我一直想不明白,你說胡子是怎麽突然找到我們的?”


    “換個地方說話。”


    趙林拉著梁鬆來到僻靜的街角,小心地打量四周,見附近沒有可疑人物,才道:“我昨晚想了一夜,想到問題出在哪兒了。還記得我們打獵前買的砒霜和烏頭草嗎?”


    “是毒藥!”


    梁鬆一點就透,懊悔地“哎呀”一聲,頓足捶胸。


    砒霜和烏頭草在藥堂限量售賣,當時周炮頭安排祝大春買這兩樣東西,跑了好幾個鎮子購買。


    熊羆和胡子身上的傷口都有中毒的跡象,胡子肯定能看出來,他們在各大藥堂找熊羆膽的時候,肯定也能查到有人在冬天大量購買毒藥的記錄。


    獵戶打的野獸大多用來吃肉,所以很少有人打獵的時候用毒。


    胡子正是順著這個突破點,第一個找到祝大春,事情也有了合理的解釋。


    趙林當時在團隊話語權不高,周炮頭安排的時候也隻是聽了一耳朵,如今想來,事後忽略了這個重要信息。


    梁鬆沉默一陣,說道:“胡子肯定不會放過我們,你準備怎麽辦?是走還是留?”


    “我留下,送家人走。”


    趙林把原因簡述一遍,問他道:“你呢,走不走?”


    梁鬆麵容猙獰,緩緩搖頭,“我已經逃過一次,這次不想再逃了。”


    趙林點頭道:“好,咱們便跟他們鬥上一鬥。”


    他心裏打定主意,既然躲不過,那麽就隻能正麵剛了,自己好歹是手握金手指的穿越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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