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南桓溫


    慕容恪執政前燕期間,中華大地上大大小小的政權有數個,實力最強大的卻隻有三個,分別是:慕容鮮卑的前燕、氐族人建立的前秦,和南方漢族人統治的東晉。三國鼎立且互相攻伐,劇情可寫一部後三國演義。


    時勢造英雄,三國中,均各有兩個擎天柱似的人物支撐著帝國的大廈。前燕是慕容恪、慕容垂,前秦是氐族人苻堅、漢人王猛,東晉則是一代梟雄桓溫和謝安。


    桓溫,籍貫東晉譙國龍亢,即當今安徽省懷遠縣西龍亢鎮。東晉曆史上的北伐狂人,超級戰將。


    史載桓溫長的比較有個性:奇骨,碧眼,蝟須,麵有七星。這種長相,我們先根據中華傳統麵相學理論為其相個麵,再對照其一生際遇,看看是否相符。


    1.奇骨。關於桓溫奇骨的記載,來源於《晉書.桓溫傳》:“太原溫嶠見之曰:此兒有奇骨,可試使啼。及聞其聲曰:真英物也。”


    溫嶠,出身太原溫氏。太原溫氏可能不如太原王氏那麽出名,但也是士族,政界大佬頻出。溫嶠的叔叔溫羨曾任司徒,位列三公。溫嶠本人的一生就頗具傳奇,搭檔過劉琨,平定過蘇峻之亂,拜驃騎將軍、始安郡公、開府儀同三司,出將入相、文武兼備,卻在41歲正值盛年的時候,莫名其妙的死了。怎麽死的呢?據說是看了不該看的東西。


    說是溫嶠返迴武昌,途經一處水灘,叫牛渚磯,當地傳說水中有水怪。溫嶠見水汪汪的一片幽藍,知道深不可測。人在仕途得意時格外熱愛生活,獵奇心理也格外強,溫嶠就想走進科學,察看一番。水幽藍至深,黑漆漆的,湊近了點火照明往裏瞅可能能看清楚些,可荒郊野外的哪裏去找火把?溫嶠一想,返程時朋友送了幾隻犀牛角,可以引燃(有錢就是這麽任性)。當他拿著點燃的犀牛角湊近往水裏瞅時,頓時大驚失色,扔了昂貴的火把,連滾帶爬的讓隨從趕緊扶他上馬開路。當夜,溫嶠高燒不止,第二天醒來跟家人說:昨晚夢到一個怪物憤怒的跟我說,我和你幽明有別,各不相擾,你亂照什麽照?!


    不久,溫嶠就莫名其妙的去世了。這,就是犀照牛渚的典故。這個典故告訴我們,沒事別瞎照,古有溫嶠,今有冠希,都是例子。


    溫嶠亂照相,把自己照到幽冥界去了,也給自身抹上了一層玄幻奇妙神秘的色彩。他從桓溫的奇骨上就判斷出桓溫此人絕非凡人,那他一定看過一本書。


    “以相奇言之,聖人有奇骨體,賢者亦有奇骨”。---《論衡》,漢,王充。


    自此之後,奇骨,就成為麵相學中判斷一個人是凡人還是神人的標準,“嚐矜有奇骨,必是封侯相”--《同孫構免官後登薊樓》,唐,張謂。


    2.碧眼,淺藍色或淺綠色的眼睛。白種人中常見,而長在黃種人臉上,就極為罕見了。傳說修道有成的人,嗔心盡去時,眼睛才能成為淺藍色。碧眼方瞳,中脈已通,傳說中神仙都是這眼色。方瞳,意指眼珠不動,妄念不起,遠離癲夢。桓溫碧眼歸碧眼,但一定不是方瞳,原因?看後文,他是個老色狼。我們先來看他的其他麵相。


    3.蝟須。胡須也能反應一個男人的性格和運勢。譬如,有著清疏柔軟胡須的人,往往個性善良,性情溫和,善於動腦,多具有創作文采,文藝青年較多。而有著粗硬胡須的人,則往往性格剛烈,這樣的胡須往往又分為兩種:一是有著蓬亂濃密絡腮胡的人,性格粗獷,為人單純剛直,講義氣,因此容易受人利用,當打手的較多;另一種即是所謂的蝟須,即口唇上下有著像刺蝟一樣濃密純黑胡須的人,往往精神氣血旺盛,做事幹練,且多具有完美主義傾向,年輕時挫折較多,行至中年,運勢強盛而多作為。


    4.麵有七星。根據麵相學,麵帶七星痣的人特點:一是做事相對急躁馬虎,總是在不由自主的趕時間,事情很快能完成,但質量難以保證,為此會錯過一些晉升的機會,因為不被上級所信任。二是生性仗義善良,身邊的遇到困難都會主動幫忙解決,因此又深受身邊人喜歡和擁護。事業總體相對旺盛順利,但應提防小人。


    奇骨,碧眼,蝟須,麵有七星的桓溫,被後世譽為中國曆史上風格最特異的人。同時,他也是遭受近代軟骨病史學家非議最多的一個曆史人物。


    桓溫,生於士族橫行的年代,也是個官二代,其先祖是曹魏政權的大臣桓範。父親桓彝,也為重臣,晉元帝“百六掾”之一,蘇峻之亂時,由於江播的出賣,而死於蘇峻部將韓晃之手。


    蘇峻之亂是怎麽迴事?這得先從東晉皇室與世家大族和地方軍閥的微妙關係說起。


    第一節王與馬,共天下


    前文已有敘,東晉前期,有擁立之功的琅琊王氏家族,成為南方士族的no1,控製東晉的朝政。


    史稱的“王與馬共天下”,一般人認為,是指東晉的司馬睿與王導、王敦兄弟。其實,這個格局,早在西晉末年即已奠定。


    第一組“王與馬共天下”,是指洛陽的司馬越與宰輔王衍。


    自西晉太保王祥以來,琅琊王氏一直是名門望族。王祥族孫王衍,累任至司空、司徒、太尉,是西晉後期的首席宰輔大臣。在王衍的布局下,其身在首都,王敦在青州,王澄在荊州,王導與司馬睿在江東,兄弟四個可謂在東西南北中,控製西晉的黨政軍民學。在王衍最初的布局中,青州和荊州才是重點,而江南的晉室中興,則是在意料之外。


    第二組“王與馬共天下”,才是指建鄴(南京)的司馬睿與王導。


    八王之亂和永嘉之亂,第一組“王與馬共天下”組合司馬越、王衍國破身死後,晉室南渡,偏安江左。一起來江南的宗室,可不僅是司馬睿一家,而是彭城王、汝南王、南頓王、西陽王一起來的,號稱“五馬渡江”。


    五大宗室來江南,遠看像逃難的,近看像要飯的,一打聽原來是皇家公幹的,地方實力派、南方的士族大家麵對這樣一群人,可不是都買賬。


    這時候,王家兄弟的作用就突出出來了。


    琅玡王氏,琅玡王司馬睿,二者自祖父那一代起即是世交,王氏兄弟自然鼎力支持司馬睿。於是,彭城王、汝南王、南頓王、西陽王其他四個司馬氏王爺,因不容於南方地方實力派而相繼敗亡,唯獨司馬睿,在王氏兄弟的支持下,成功成了江南之主。所以,民間有“五馬渡江去,一馬變為龍”之說。


    特別是王導,到江南後,堪稱這個流亡政權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他主動出謀劃策,胡蘿卜與大棒並行,聯合南北士族,擁立司馬睿為帝,建立了東晉政權。


    司馬睿登基那天,甚至激動的拉著王導的手,拍拍龍椅:“老王啊,來來來,咱倆一起坐。”以不怕王導成為隔壁老王的氣度,對其豐功偉業表示讚賞和感激。


    王導當然沒坐龍椅,不過他自然官居宰輔,後總攬元帝、明帝、成帝三朝國政。司馬睿對王導,不敢以普通臣僚視之,稱之為“仲父”。後來的晉成帝給王導下詔,居然帶有“惶恐言”、“頓首”等詞,曆史眾權臣中因業績威望而不是武力使皇帝如此謙恭的,獨此一家,再無分店,連諸葛孔明都做不到。


    王導坐鎮中央,王導的從兄王敦,則在外都督江、揚六州軍事,掌控東晉長江中上遊的全部軍隊,是東晉的第一實力派大軍閥。


    世家強大,皇族也不得不與之聯姻。王敦本人就娶了晉武帝司馬炎的女兒襄城公主(《世說新語》中的舞陽公主),另外,其他琅琊王氏子弟也均身居東晉要職。直到後來,庾氏家族興起,才抑製王氏並淩駕於其之上。


    權臣勢力越來越盛,自認為應該宇宙第一的皇帝自然有點不得勁兒。而王導、王敦兄弟,也逐漸感受到了皇帝的這股不得勁兒。


    先是朝中的王導,雖然官越封越大,什麽侍中、司空、假節、錄尚書事、中書監,可驃騎將軍的職位被拿掉了,這可是實打實的軍權。另外,王導慢慢感覺到司馬睿對其的疏遠,重大決策,不再逢事便征求他的意見。王導聰慧無比,然為人敦厚正直,他明白皇帝的小心思,仍以大局為重,工作中保持常態,不作計較。


    接著,東晉中央下了兩道命令:一是,任命戴淵為征西將軍,都督兗、豫等六州軍事,駐軍合肥;二是,任命劉隗為鎮北將軍,都督青、徐等四州軍事,駐軍淮陰。中央稱,這是為了對付北方的石勒。


    這兩道命令頗耐人尋味。戴淵,喜歡書法的朋友肯定知道這個名字,他字若思,書法界習慣稱之為戴若思,張懷瓘《書估》將其書法列入第四等。戴淵祖籍廣陵郡,即現在的江蘇揚州,屬於南方當地的士族。前文寫過,司馬睿對戴淵的這次任命,還有掌控祖逖北伐軍的意圖,這次任命,也直接氣死了這位聞雞起舞、中流擊楫的北伐名將。


    劉隗,字大連,徐州彭城人,即現在的江蘇省徐州市,也算是南方當地的士族。


    弄兩個坐地戶,一個駐合肥、一個駐淮陰,這哪是打石勒?這不是明擺著監視駐守武昌的我王敦嗎?戴淵寸功未立就能節製祖逖的北伐軍,東晉帝國三大軍事集團,劉琨敗亡,就剩我和祖逖,你讓戴淵掌控另一軍事集團,目的何在?


    想當年你司馬睿,喪家之犬一樣來到南方,坐地戶江州刺史華軼不聽你號令,不是我王敦幫你剿滅叛亂?312年,巴蜀流民杜弢叛亂,不是我王敦和陶侃幫你剿平?怎麽,我當這個荊州刺史不夠格嗎?


    王敦憤憤不平。對人事調整,下屬有所意見,實屬正常,大部分下屬忍忍就過去了。然而,所有的隱忍,都是因為實力不允許,實力允許,誰還能忍?要不就炒了上司另謀高就,要不就另起爐灶自己幹,要不就直接取而代之。司馬睿低估了王敦的實力,也高估了王敦的忍耐度。


    王敦與王導不同,按現代心理學氣質類型分類,王導屬於粘液質(林衝)或多血質(燕青、吳用)人格,而王敦的人格?膽汁質(秦明、李逵)。


    1.仗義正直。


    西晉元康九年,即299年,醜女皇後賈南風廢太子司馬遹,遷往許昌,並下令不許任何太子宮的官屬送行。可偏偏有幾個仗義的硬骨頭,冒著殺頭的危險也去送,這幾個硬骨頭就是:


    太子舍人王敦、太子冼馬江統(前麵講過的《徙戎論》的作者)、太子冼馬潘滔、太子舍人杜蕤(字也是子美,與杜甫的一樣,都稱杜子美)等。


    同樣是幹辦公室的,麵對領導的失勢,一個在民主生活會上大罵提拔自己的領導,另一個冒著被處分的危險陪著領導出席最後的接見,前者最後到了總gh,後者最後官至尚書令、行政ceo。


    有時,好的品格會贏得所有人的欣賞,包括你的對手。因為,對美好的東西的欣賞和向往,也是人的本性之一。


    2.自大自負。


    王敦的形象可借由《世說新語》豐滿於大眾的眼中。《世說新語》,魏晉的故事會,第九門《品藻》共記載了88則故事,對魏晉時期的著名人物的言行、外貌、風度、氣質等進行了對比性的品味。對王敦,曾記載了這樣一則故事。


    東晉四大門閥之潁川庾氏的庾亮(明穆皇後庾文君之兄)曾問王敦,他的四位好友分別是誰。


    王敦,一一列舉後,不忘帶一句“其中王澄最差。”王澄,比王敦小3歲,王敦的族弟,後來也死於王敦之手。


    庾亮接著話頭問:那誰最優秀?


    王敦迴答:自有人。


    庾亮打破砂鍋問(紋)到底:到底是誰啊?


    王敦有些不耐煩:自有公論!


    庾亮要是再問,估計王敦會噴出一句“你他媽智障啊,就是老子我啊”。


    3.不拘小節。


    王敦剛當上晉武帝司馬炎的駙馬的時候,第一次在襄城公主府中如廁,見廁所門口放了個箱子,裏麵盛滿棗幹,心想:公主就是公主,連廁所裏夥食都這麽哇塞。隨手拿起幾枚放嘴裏嚼著,蹲坑釋放完了夜來香。實際上,這些棗幹,是用來在如廁時堵住鼻子防臭氣的。


    這還不算完。如廁結束後,婢女端上一盤清水和一碗澡豆。澡豆,古代民間洗滌用的粉劑,以豆粉添加藥品製成。用以洗手洗臉,能使皮膚滑嫩潤光。王敦見了澡豆,以為是如廁後的小點心,直接把澡豆倒在水裏,拌了拌,端起盤子連水帶豆一飲而盡。


    婢女和她的小夥伴們都驚呆了。就此誕生了一個成語-“澡豆為飯”,形容一個人沒有見過世麵的窘態,早於“劉姥姥進大觀園”這一典故一千多年。


    這種事前不考慮、事後不介意的豪爽直率,神似後世梟雄張宗昌。


    4.有一定的自律意識。


    如果一個人一味的魯莽任性,在儒家文化為基的國度,基本會早早領盒飯,或不用再打卡就下班了,不可能成為一代梟雄。


    王敦身強體壯,荷爾蒙分泌比較旺盛,曾耽於女色。好色也就罷了,老王好的有些過,蓄美妾數十人於家中,整天滾床單,直滾的雙眼無神、麵色青黑。有家臣勸誡:大帥別看您現在身寬體胖跟丁海峰似的,再這樣下去就要變成馬三立了,最差也得變成鞏漢林。


    房事被人幹擾,普通人都會煩,更不用說帝王將相們。若是有人拿這些大佬們的房事說事,輕則大嘴巴子伺候,重則杖責直至丟命。王敦?立馬醒悟:你不說我還真沒注意到,不過,這事兒最好辦。


    言畢,召集美女們開會,然後打開後門,當場遣走美婢數十人。史書上也沒說發沒發盤纏,以王敦的豪爽,應該是發了,而且還不少。


    對於正常的壯年男人來說,美色是最致命的誘惑,沒有之一,而王敦一經提點,就能立刻改正,這才是一個梟雄應有的風姿。


    5.心硬冷血。


    關於王敦與王導去石崇家喝酒,席間石崇不斷殺勸酒女以強迫哥倆喝酒,王氏兄弟對此表現迥然不同的故事,在第一部中已述,不再贅述。


    如此剛烈勇猛又自恃放曠的王敦,怎能受得了司馬睿的負恩輕慢?


    我們王家是東晉開國第一功勳家族,居然得到如此對待!司馬睿的態度,令王敦很受傷,但其也沒立即造反,而是采取了穩步試探反擊的政策。


    老王先是給劉隗寫了封信,想與之相交,繼而拉攏。劉隗剛升了官,正對司馬睿感激涕零,哪能鳥王敦?一口迴絕。


    老王再給司馬睿上了封書,對王導被撤去驃騎將軍的事兒表示不解,希望司馬睿不要聽取小人之言。司馬睿接到信,假裝看不懂,沒迴。


    三是,當時湘州刺史有空缺,王敦推薦親信陳頒擔任。以往言聽計從的司馬睿,這次,沒準。


    奧,我明白了。三次試探後,王敦知道,如果任由司馬睿如此發展下去,老王家非完犢子不可。不能再等了,得進京找司馬睿這小子說道說道去。


    322年,王敦以反對劉隗、刁協(兒子刁逵是劉裕的死對頭,被劉裕滅族,後敘),清君側為借口,自武昌起兵。荊州兵,向來是東晉的悍旅,一路順利攻入建康。戴淵、刁協、周顗等重臣被殺,鎮北將軍劉隗逃奔後趙石勒,後死於石虎征討石生的潼關之戰。這次動亂,史稱“王敦之亂”。


    有晉一代,典故太多,寫著寫著就不忍舍棄,在這裏插播一下廣告,介紹一個著名的典故--“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死於“王敦之亂”的這個周顗,字伯仁,河南汝南縣人。周顗和兄弟周嵩、周謨,是在西晉動亂時期,最先跟隨晉元帝司馬睿渡江南下的一批人,堪稱東晉的開國元勳。


    周顗,活寶一個,當荊州刺史時,帶兵打仗老輸、老挨揍;當吏部尚書時,經常喝醉酒耽誤工作,被西晉監察委查處免官,後因履曆豐、資格老,又複出任禮部尚書。


    從工作能力來看,此人實在稀鬆,可司馬睿卻為什麽一直重用他?


    因為,他敢進忠言,且天性寬厚、仁愛。中國古代,官員任命,對道德素質的要求,超過對實際工作能力的要求。而周顗敢進忠言,敢到了不要命的程度,符合這種要求。


    某日,晉元帝司馬睿大宴群臣,喝的高興時,司馬睿有些忘乎所以的問群臣:“今日名臣共聚一堂,就是堯舜時代也不過如此吧?”。飽讀詩書的大臣們,無論是鴛鴦蝴蝶派的,還是新月派的、荷花澱派、山藥蛋派的,此時都變成了彩虹馬屁派,紛紛獻上各種各樣文采斐然的彩虹屁。


    忽然,從角落裏幽幽的飄來一句話:“哪能,差遠了。”


    熱鬧的現場,猶如燒紅的火炭被突然潑了一瓢冷水,熄火冒煙。發出這不和諧之聲的,正是周顗。司馬睿的臉頓時成了個圓嘟嘟紫哢哢的東北大茄子,立即下詔將周顗打入死牢。


    過了幾天,司馬睿火消了,把周顗放了出來。朋友們紛紛去為周顗慶賀,慶幸他撿了一條命。周顗卻不在乎:有啥可慶幸的,本來就沒犯死罪。


    周顗性格又有些癖異,屬於美特斯邦威一類的,思維、行動不走尋常路。他弟弟周嵩,有一次醉酒,抄起一根點著了的蠟燭朝他扔過去:你才氣不如我,為何聲望這麽高?


    目無尊長,這在封建帝國是極其嚴重的倫理事件,周顗卻衝弟弟嬉皮笑臉:臭小子,說不過我居然用火攻。


    在玩世不恭的路上,周顗像安踏一樣永不止步,可正是這種癖異的性格,要了他的命。


    王敦作亂,從武昌發兵進攻建康,喊出“清君側、誅劉隗”的革命口號時,劉隗勸司馬睿幹掉在建康城內的王氏家族的人。司馬睿顧及到東晉的建立,王導居功至偉,下不了決心。


    王導卻嚇了個半死,天天帶著一大幫叔伯兄弟、侄子到宮門口外跪著請罪。周顗與王導是好友,某日,周顗上朝,經過在宮外跪著的王導身邊時,王導大聲喊這個老朋友:伯仁(周顗的字),我家這一百來口人的性命,全靠你了!


    意思是,讓他在司馬睿麵前替王家求求情。周顗?跟沒聽見一樣,昂頭進了宮中。王導心涼了半截。等周顗從宮中出來時,王導又喊:伯仁、伯仁……


    伯你個頭伯,周顗還是不理睬,反而邊走邊對身邊的同事笑道:殺亂臣賊子,換大官做。


    王導的心瞬間跌入冰窖。


    等王敦攻入建康,司馬睿被迫下詔,不僅特別聲明王敦無罪,還任憑他處置朝中大臣。王敦與堂弟王導(二人實際相差10歲之多)商量:周顗、戴淵二人,名望極高,是不是應該重用?


    王導不做聲。王敦又問:不重用,給他們降級?


    王導依然不做聲。王敦疑惑,再問:殺掉?


    王導依然不做聲。


    有時,最陰險的表達,就是沉默。


    王導內心已恨死周顗,又怕給後世留下害死好友的口實,故沉默以對。很多文人就這樣,少了快意恩仇的直爽和灑脫,多了一份隱忍的虛偽和狡詐。


    周顗最終與戴淵一道被王敦處決,二人同出生於269年,同死於322年,年僅53歲。


    事後,主持國政的王導清點大臣們給皇帝的奏章時,無意中發現了周顗的奏章,展開一看,大驚失色:內容居然全是給他王導求情的!


    再向一些大臣求證,原來那天周顗進宮,在司馬睿麵前說的,也全是替他王導求情的話!


    王導手握周顗的奏章,渾身顫抖,悲不自勝、淚如泉湧,哽咽著對兒子們自責:吾雖不殺伯仁,伯仁由我而死。幽冥之中,負此良友!


    其實,伯仁不是因王導而死,而是自己開玩笑開死的。我們在日常生活中開玩笑,一定得有限度:


    一是開玩笑不帶父母家人。2006年世界杯決賽,意大利隊對陣法國隊。法國隊的核心齊達內被意大利後衛馬特拉齊全場盯防,二人纏鬥中難免存在球衣拉扯、身體接觸等現象,齊達內被盯防的有些上火,說了句:你喜歡我這件球衣可以拿去。馬特拉齊:我真正喜歡的是你的姐姐。一向溫文爾雅的齊達內聞言情緒失控,一頭撞向馬特拉齊,自己也被紅牌罰下。最終齊達內痛失世界杯,馬特拉齊之言行也遭受到全世界球迷的唾棄。


    二是開玩笑不笑人生理缺陷,這點,但凡有點生活經驗的都能體會。前文中涉及到的嘴唇有缺陷的慕容垂,就是此種精神暴力的受害者。可以說人胖,說人瘦,畢竟這都不是什麽醜事兒,而且胖瘦都能自主改變,但是堅決不能笑人矮、笑人醜,矮人多長壽,醜人多有才華,要多給人提供正向的情緒價值。


    三是開玩笑別玩兒命。周顗周伯仁之死,就是個血的教訓。


    王敦攻入建康控製東晉朝政後,環顧左右,自感無人能及,有了篡位的想法。王導則認為,清君側的目的已達到,應維護宗室,表示強烈反對。兄弟二人未達成一致,王敦隻好暫時率軍退迴武昌。


    323年,47歲的晉元帝司馬睿病死,24歲的晉明帝司馬紹繼位,王導繼續輔政。新皇登基不久,時年57歲的王敦那顆不安分的心,又不禁開始蠢蠢欲動。


    王敦不服老皇帝司馬睿,對新登基的青年皇帝司馬紹是什麽心態?兩個字。


    不是輕視,而是,忌憚。


    為何忌憚?因為司馬紹身上的獨特氣質,堪稱杠精、愣頭青和正義的來福靈。


    1.杠精。


    司馬紹作為司馬睿的長子,卻是個混血兒,母親是鮮卑人。某日,司馬睿抱著年幼的司馬紹,父子間溫情脈脈,司馬睿逗兒子:你覺得是長安離你近,還是日頭更近啊?


    古有孔子與兩小兒辯日,今有司馬睿與幼子論太陽。


    司馬紹隨口道:肯定是長安近,你啥時候聽說過有人從日頭那過來?


    司馬睿一聽,龍顏大悅--孺子可教也。


    人一旦有個聰明的孩子,就總想在親朋好友麵前顯擺顯擺,皇帝也不例外。過了幾日,司馬睿大宴賓客,想讓兒子露露臉,於是又問了司馬紹同樣的問題。


    司馬紹隨口迴道:肯定日頭近。


    司馬睿方才還如花的笑容頓時僵在臉上:你你你,為何改口?


    司馬紹小朋友一本正經的解釋道:你一抬頭就能瞅見太陽,但能看得見長安嗎?


    眾人皆被驚到,堅信這個小皇子不是一般人。長大後的司馬紹更是不得了,尤其是在抬杠方麵,顯示出了驚人的天賦。在某次宮廷的學術討論會上,主題是討論“聖人”的真假,司馬紹單槍匹馬,舌戰群臣,包括王導在內的一幫大聰明,竟被他辯的理屈詞窮,十分尷尬。


    一個人成為杠精的緣由,不外乎極度自信和極度自卑兩種。極度自信的人,以自我為中心,你說啥都是錯的,我說啥都是對的。極度自卑的人,即使你說的再對,我也提點兒不同意見以顯示我的存在,不杠你個吐血三升不罷休。


    極度自卑的青少年,一般是因三歲之前沒有建立安全感所致。而司馬紹是含著金鑰匙出生的人,安全感應該不差,因此,其應是屬於極度自信的人。之所以這麽說,還有一個旁證,那就是司馬紹還是個混不吝、愣頭青。


    2.愣頭青。


    322年王敦第一次叛亂時,荊州兵如狼似虎,望風披靡,中央軍一觸即潰。當時所有人都嚇得肌肉痙攣,唯有23歲的太子司馬紹義憤填膺,火冒三丈,跳上戰車就要找老王拚命。


    前文所述的神人溫嶠,當時是太子的侍臣(太子中庶子),在一邊苦勸,司馬紹死活不聽,堅持要出戰。溫嶠無奈直接拔劍砍斷了套馬的韁繩,這才攔住了這名愣頭青太子。


    楞頭青雖楞,但都是有血性的人。


    3.正義的來福靈。


    司馬紹登基後,十分器重前朝重臣王導,某日君臣閑談,司馬紹問道:我們司馬家是怎麽得到天下的?


    王導便將司馬懿高平陵兵變、司馬昭弑殺曹髦的曆史娓娓道來。司馬紹聽後掩麵大哭:我們祖上如此缺德,晉朝又怎麽能長久啊……


    杠精、正義的愣頭青,司馬紹這個脾氣令王敦非常忌憚。在第一次叛亂攻入建康、控製朝廷後,王敦特地召集百官開了個會,會議的主題隻有一個--廢黜司馬紹的太子之位。


    王敦給廢黜司馬紹的太子之位找了個理由:此人不孝順。


    刻在中國人文化基因中的儒學,此時雖在北方失去魅力被玄學所取代,可卻隨著衣冠南渡被帶到了南方。儒學,依然是東晉的道德圭臬。不孝順,在儒家的道德世界裏與禽獸無異,王敦找的這個理由不可謂不毒。你一個杠精加楞頭青,怎麽會孝順於父母呢?至少這個“順”字,你司馬紹不可能做到吧?


    然而,司馬紹的鐵杆粉絲溫嶠卻給孝順賦予了新的定義:治國之道的精要,是長治久安,太子有這個資質,又不曾違背周禮,那就是至孝!


    這份針鋒相對的怒懟,懟服了整個朝野,大臣們紛紛勸說王敦。老王無奈,隻得罷手。


    如今,老皇帝司馬睿在憂憤中病逝,司馬紹順利登基。57歲的王敦等不急了,畢竟新皇帝比他小整整33歲,再不謀朝篡位,那就真得等下輩子了。


    起兵!老子要當至尊!


    麵對重重危局,司馬紹臨危不亂。在與心腹們仔細分析之後,他心裏有了底。


    王敦雖然在軍事上占優勢,可自己並非沒有勝算。王敦的上一次出兵,主要是因為司馬睿任用刁協、劉隗等心腹壓製琅琊王氏所致,所以朝中眾臣對王敦多有同情。可這一次出兵,王敦就是直接衝著當皇帝來的,道義上就站不住腳。


    果然,群臣對王敦的這次起兵均表示強烈譴責,而第一個跳出來反對的人,誰也沒想到。


    王導。王導和宗族子弟們有一個共識,那就是“王與馬,共天下”的局麵,才是他們琅琊王氏的最佳生存狀態。一旦王敦壞了規矩,好不容易建立起的東晉勢必陷入四分五裂,強敵環伺之下,王氏所付出的心血也將付諸東流。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皮之不存,毛將焉附?老祖宗們總結的總是如此精悍。


    族弟王導都反對自己二次向皇權發難,王敦感覺這次造反風險實在太高,他想到了放棄軍權,歸附朝廷。亦或按兵不動,據守武昌。


    然而,老大你不想當皇帝了,我們怎能成為開國功臣?怎麽能上副省級?王敦的心腹錢鳳、沈充不幹了,聲淚俱下的死催王敦出兵,膽汁質的老王很仗義,隻得再次發兵建康。


    王敦大軍一動,司馬紹就迅速組成了以王導、祖約、溫嶠、郗鑒等重臣為核心的抵抗力量。而且,還做出了一件比上次怒上戰車與王敦死懟更令人瞠目的事兒。


    他帶領少數侍衛,親自到蕪湖刺探敵情,刺探的地點,就是王敦的大營。


    此時王敦在大營裏做什麽?他在做夢。


    人類的夢,有神秘性的一麵。千百年來人們一直不遺餘力的研究它的根源,例如,弗洛伊德的《夢的解析》和中國的《周公解夢》。當司馬紹這位少年天子繞著叛軍的大營跑圈時,王敦正在做夢。夢見什麽了?他正夢見一個太陽繞著他來迴轉!


    正在這時,衛兵發現營外有人在轉著圈的往大營裏瞅候,趕緊報告王敦。王敦被叫醒,想到剛才做的夢,立即大唿:肯定是那黃須鮮卑奴來了(司馬紹是漢鮮混血),快給我追!


    當大隊騎兵追出來時,司馬紹才意識到玩兒的有點大。一邊跑一邊琢磨如何擺脫追兵。忽然間,愛迪生、愛因斯坦附體,一個明晃晃的電燈泡在腦海中頓時顯現。


    司馬紹跑到路邊的一個客棧,令手下把馬排成排,勒令馬們盡量拉屎,不管拉出多少,一律澆上冷水。然後,取出一根精致的七寶皮鞭,交給了老板娘,並囑咐她:待會兒有大隊追兵過來,你把鞭子給他們即可。說完,又塞給了老板娘一大把銀子。


    不久,王敦的騎兵趕來,問老板娘有沒有一個楞頭青帶著一隊人經過。老板娘告訴他們:你說那些人啊,早都跑遠了,你看,這地上的馬屎就是他們拉的,還落下一根皮鞭。


    追兵們見皮鞭精美,知道是宮中之物,再摸摸地上的馬糞,已冷多時,認為司馬紹已經跑遠了,遂撤軍迴營。


    司馬紹迴宮不久,王敦病重的消息就傳來了(估計是睡眠不好所致)。王導馬上帶領宗族子弟,大張旗鼓的給王敦發喪,叛軍軍心大亂。司馬紹借機命令中央軍全力出擊。


    324年,王敦不勝憂懼,病發身亡,年58歲。其心腹錢鳳、沈充等人群龍無首,也相繼兵敗身死,跟祁廳長一樣止步於正廳級。


    這個沈充,就是第一章中所說的以區區500士卒守洛陽而犧牲的義士沈勁的父親。有沈充造反這個汙點,子孫開不出無犯罪記錄證明,政審不過關就不能當公務員,沈勁隻好以生命為代價為子孫重開入仕之門,好在,他最終做到了。


    王敦之亂平定了,司馬紹立即將江、徐、荊、湘四州之地的刺史委以他人,加強了中央集權。


    然而,正當司馬紹要有一番更大的作為時,這位年富力強、果敢有為的天子卻突然重疾,不治而亡,終年26歲。


    革命理想再崇高,也怕身體不給力。搞革命沒有個好身體,等於零。如果司馬紹不死的這麽早,東晉的曆史可能會改寫。然而,曆史沒有如果,隻有結果。


    本次王敦叛亂,王導是反對的。王敦染疾後以其兄王含為帥,率水陸軍5萬駐紮於江寧南岸,對首都虎視眈眈。王導致信王含:王敦當年所為,是因為有佞臣亂朝,人心不定,就是我自己也想外離以求自濟。當今,先帝雖然去世,還有遺愛在民,當今聖主聰明,並無失德之處。如果你們竟妄萌逆念,反叛朝廷,作為人臣,誰不憤慨?……(我)寧為忠臣而死,不為無賴而生。


    這是不是同族兄弟之間演的雙簧?確實不是,王導不僅嘴上斥責,行動上也部署兵力,對叛軍進行堅決抵抗。王敦叛亂被鎮壓後,王導以保衛帝室有功,以司徒進位太保,從弟王彬為度支尚書,王彬之子王彪則官至尚書令,行政ceo。


    琅琊王氏,仍然是當時最強的名門望族。


    325年,當了兩年皇帝的晉明帝司馬紹病亡後,晉成帝司馬衍繼位。司馬衍年幼,由王導與太後庾文君的哥哥、外戚庾亮共同輔政。另一豪門大家,潁川庾氏家族就此興起。


    東晉的政權,自建立起就不是司馬家一家的,而是與王家包括後世崛起的庾家、桓家、謝家的合夥製企業。


    冠軍將軍、曆陽(今安徽和縣)內史蘇峻,在鎮壓王敦之亂時曾立過大功,居功自傲,暗中擴充實力,有樣學樣的學王敦。


    再不加以製止,第二個王敦就將誕生。庾亮決定對蘇峻開刀,明升暗降,調其到中央來幹大司農。


    奪我兵權,讓我當幹農村農業部部長?下一步……?


    蘇峻越想越坐不住,聯係了同樣對中央不滿的豫州刺史祖約,自淮南舉兵入都,爆發了“蘇峻之亂”。蘇峻叛亂最終被東晉荊州刺史陶侃(陶淵明的曾祖父)和已晉升為江州刺史的溫嶠聯手平息。


    祖約,有個著名的哥哥,就是聞雞起舞的北伐狂人祖逖。前文提過,石勒為拉攏祖逖,打出了一連串的糖衣炮彈,包括保護祖家在北方幽州的祖墳。如今,祖約叛亂失敗,率宗族及親信數百人北上逃亡投奔石勒,石勒這次,會怎樣對待祖家?


    祖約到後趙境內,石勒遲遲未予接見。一年後,即330年,石勒的使者突然上門,遞上一封信,內容是:祖侯遠來,未得歡會。今幸西寇告平,國家無事,可邀集全家宗族子弟,來京一見。


    終於肯見了。祖約興奮異常,帶領宗族百餘人到了石勒府邸。一門吏出來告之:大王病了,不能會見,由後趙右仆射程遐設宴招待。


    說見又不見,其中必有劍。祖約隱約感覺不對,然而,寄人籬下,又有什麽辦法?以狂飲來麻醉自己已逐漸繃緊的神經吧。祖約醒來時,發現自己被五花大綁的押在市集,不僅自己,全家老小宗族百餘人也被押來了。這下,全部被斬。隻剩下些年輕的婦女,被石勒分賜諸胡為婢為妾。


    人對他人最大的價值有二,一是情感寄托,二是利益交換。一旦這兩項價值都失去,對底層人士之間而言,最多是互不理睬。而對亂世之下的高層而言,有可能就是,肉體滅絕。因為,在亂世之下,沒有價值的東西,往往就是個麻煩,清除麻煩,是亂世之下的處世之道。後世的張宗昌,沒事兒往當年自己的地盤山東亂出溜,哪怕他已是隻沒牙的老虎,也去了後就沒再能迴來。


    蘇峻叛亂時,還有一名大臣死於非命。


    東晉宣城內史桓彝,死於涇縣縣令江播的出賣,被蘇峻部將韓晃攻殺於涇縣,年僅53歲。


    第二節複仇與崛起


    桓彝長子叫桓溫,當時隻有15歲。父親慘死,作為家裏的老大隻能挑起家庭的重擔,照顧多病的母親和三個年幼的弟弟。


    東晉中央對烈士家屬安撫和後代的安置工作,做的不是很到位。某日,桓溫的母親得了重病,需要吃羊肉做藥引。然而,此時的桓家,已連一塊羊肉都買不起了。


    桓溫,隻得忍痛把最小的弟弟桓衝,典給了賣羊的老板,換了些羊肉,方救了母親的命。


    未曾清貧難做人,不經打擊永天真。這種痛徹心扉的經曆,使少年的桓溫深刻的體驗到了什麽是世態炎涼,也讓他對殺父仇人更加恨之入骨。頭號仇人韓晃,平叛時已被殺,二號仇人,就是江播。


    世界上有兩種東西最耀眼,一是太陽,二是人努力的樣子。桓溫白天拚命掙錢養家,晚上披星戴月苦練武功,為的是,有朝一日手刃江播、快意恩仇。這樣枕戈泣血的日子,桓溫一過就是三年。


    三年後,機會終於來了。


    18歲時,桓溫已成長為一名體壯如牛的大小夥子。這年,仇人江播去世。桓溫詐稱向江播吊喪,暗藏利刃,親手幹掉了江播的兩個兒子、一個兄弟。


    以滅門的方式報殺父之仇的情形,曆史上多次出現,譬如龐德的兒子龐會滅關羽的滿門,此種複仇方式的對與錯,很難厘的清。但對桓溫來說,這次複仇行動,卻結結實實的為自己敲開了仕途之門。


    那時雖然沒有頭條、抖音、快手,可桓家畢竟是士族,桓溫18歲手刃三人、為父成功複仇的驍勇壯舉,還是在朝野內外廣為傳播,這在軟骨病泛濫的東晉朝廷引起了不小的轟動。桓溫一時名聲大振,晉成帝親自召見,後竟將皇族的南康長公主許配給他,封他為駙馬都尉、琅琊太守。


    自古英雄出煉獄,從來富貴入凡塵。一連串的幸福來得太突然,桓溫有些眩暈。沒想到,這,還不夠。


    仕途,最難的是那道或低或高的門檻,最重要的是跨出那或低或高的那一步。要是跨不過這一步,隻能眼睜睜的看著跨出這一步的人一騎絕塵,最後連人家的背影都看不見。而一旦一步跨過這道門檻,可能就如脫韁的野馬,一路飛騰。桓溫跨出了這一步,從一個連羊肉都買不起的破落戶子弟,一步成為正廳級幹部,還成了皇帝的女婿。跨出這一步後,一個披星戴月、臥薪懸膽錘煉出來的幹部,相比較東晉那些養尊處優、生來就有官做的幹部,誰的競爭力強?顯而易見。


    所有的不堪和磨難,都是人生最好的曆練。果然,步入仕途後,驍勇果毅的桓溫,在軟蛋、黏糊蛋橫行的東晉官僚隊伍中迅速脫穎而出,扶搖直上。


    正所謂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桓溫交友的對象也不同於東晉其他官僚。他與東晉的另一軍閥結為刎頸之交,也正是這個朋友,最終使他名震大江南北。


    庾翼,從姓上看,就知道也出身於士族大家,征西將軍庾亮和晉明帝皇後庾文君之弟,其時任荊州刺史。


    庾翼還是個著名書法家,常以家雞比喻自己的書法,以野雉比喻王羲之的書法,於是誕生了一個成語--家雞野鶩。家雞野鶩,比喻不同的書法風格,也比喻人喜愛新奇,而厭棄平常的事物。


    荊州的地位,眾所周知。凡是割據南方的政權,荊州自古以來就是其第一軍事重鎮,戰略cbd。庾翼能擔任荊州刺史,自然是東晉朝廷絕對的實權派大佬。


    桓溫後升遷至徐州刺史,與庾翼相交,可謂兩大軍閥強強聯合。庾翼去世後,部將推舉庾翼的兒子庾愛之代任荊州刺史。


    世家族勢力太大,若搞成世襲更麻煩。東晉朝廷覺得有必要加以抑製,遂搞了個幹部交流,大軍區司令員對調,派桓溫去擔任荊州刺史。


    庾氏家族經營荊州多年,勢力盤根錯節,朝中多數官員為桓溫在荊州任上的前景捏把汗。


    結果,桓溫一到荊州,不走尋常路,快刀斬亂麻,直接以叔叔輩自居,將老朋友的兒子庾愛之趕走,控製了荊州全境。也正是自執掌荊州始,桓溫開啟了其傳奇的征戰生涯。


    到現在為止,正統的史學觀點還認為,桓溫一生征戰是有政治野心,對其的評價貶大於褒。然而,在軟骨文化盛行的晉廷,出現這麽一硬骨頭的鷹派,何嚐不是國家之幸、民族之幸?


    桓溫的戰略指向,首先指向了割據在東晉南部的一個少數民族流民政權,並成就了自己的一次豔遇。


    成漢政權。這個割據政權不大,是怎麽來的?先來看一下。


    301年,巴氐族領袖李特在四川領導西北流民起事。三年後,也就是304年,李特的兒子李雄在益州(今四川成都)自稱成都王,306年稱帝,國號成。


    李雄在位期間,蜀地政寬仁和,百廢俱興,戰事稀少。338年,李雄的侄子李壽自立為帝,改國號成為漢。統治區域大抵有今天四川和雲南、貴州的一部分。


    345年12月,桓溫分析了當下的局勢。其時,東晉北方最強的敵方勢力有二,一是石虎的後趙,二是慕容鮮卑的前燕。以東晉的國力,不敢貿然北伐,而割據在東晉南部的成漢政權,可成為被統一的目標。


    作為鎮守外鎮的強勢軍閥,桓溫本來是不屑於向東晉主政的那幫軟骨病患者們請示的,可必要的禮節總得有。桓溫還是就這次南征問題,向東晉朝廷上了表。表是上了,東晉主政大臣們卻無比受傷。因為,桓溫遞上請示報告的同時,大軍就已開拔了。


    根本不等批複。


    桓溫心裏非常清楚,以他對東晉主政的這幫家夥的了解,他不這樣做,請示也是白請示。果不其然,等桓溫的南征請示報告到了皇帝手裏,朝堂上頓時吵成了一鍋粥。


    絕大部分官員認為,不能南征,理由是:蜀地地形險要,易守難攻,路途遙遠;再加上,桓溫以一方鎮兵出征,兵力上處於弱勢,難以取勝,恐怕兇多吉少。


    隻有一個官員堅稱,桓溫南征,定能成功。


    此人叫劉惔,桓溫的發小。


    軟骨病患者們憤憤然黨同伐異,問劉惔何以有如此底氣,準備來一場大鳴、大放、大字報、大辯論。


    劉惔淡定的迴複:桓溫是我發小,從小一起長大。大家沒事幹時經常聚在一起賭博。桓溫賭博的手段極精,出牌時,非一定能贏絕不出手。所以,這次南征,他肯定是有了十足的把握。


    解釋的挺囉嗦,但中心意思隻有一個:桓溫是個“不見鬼子不掛弦兒”的主兒。


    拿賭徒說事兒,原來是東晉的山本五十六啊!眾大臣皆倒。


    不管你們信不信,反正我信了。就讓事實來驗證吧。


    蜀道險要,天下共知,成漢主李勢也就把蜀道當成了馬奇諾防線,防備鬆弛。桓溫率軍長途跋涉,347年2月,大軍已行至離成都不遠的平原地區。


    李勢得到戰報後,才略微有些驚慌,命叔父李福、堂兄李權和大將昝堅等率軍迎戰。


    347年3月,晉軍大部隊到達彭模(今彭山東北),離成都隻有兩百裏。


    成漢軍屬倉促應戰,軍情不明。大將昝堅率軍到了犍為(今四川彭山東),與桓溫正好走了個劈叉。昝堅不知晉軍具體位置,隻好率軍在犍為傻等,在初戰中充當了打醬油的角色,與滑鐵盧戰爭中法軍的格魯希元帥一樣,關鍵時刻跑偏。


    桓溫則在彭模召開高級軍事會議,與眾將商議進軍方略。會議上形成兩種意見:


    一種意見是多數意見,兵分兩路,分進合攻成都。


    部將袁喬堅決反對,提出第二種意見:我方孤軍深入,若得勝可立大功,若敗了就全軍覆沒,故必須畢其功於一役。如今,咱們兵力不占優,如果再分兵力量會更分散。咱們應該合勢齊力,丟掉輜重,隻帶三天糧草,破釜沉舟,全力進攻,必可一戰成功!


    哪種意見對?


    1272年之後的1619年,中原王朝集結全國20餘萬精銳部隊出擊東北,采取的戰略即是分兵四路進軍。對方隻有不到6萬部隊,采取“憑爾幾路來,我隻一路去”的戰略。結果,5天之內三路進攻大軍被殲,隻剩一路逃迴。25年後,中原王朝亡。


    沒錯,這就是著名的薩爾滸之戰,大明與後金的戰略總決戰。


    分兵的危害,可見一般。幸虧東晉不是大明,桓溫更不是楊鎬(薩爾滸之戰明軍的總指揮)。桓溫采納袁喬的建議,於是隻留少數後勤戰士和後勤部隊守駐地,親率其餘所有能戰之士,組團直取成都。


    成漢李福軍攻彭模,被晉軍孫盛部擊退。桓溫和李權軍遭遇,晉軍三戰三勝,成漢兵潰逃迴成都。


    等桓溫率軍到成都城下,在山那邊打醬油的昝堅,才發現位置判斷失誤,趕緊迴援成都,這點兒,比滑鐵盧之戰中法軍元帥格魯希強,這老兄直到拿破侖被打跑,還在原地傻等。


    成都城外,晉軍士飽馬騰、甲堅兵利,星旗電戟、軍容鼎盛。昝堅所部見了,軍心慌亂,竟然唿啦一下作鳥獸散,還沒開打就都溜號了。這幫隻管打卡上下班領工資,一遇事兒就跑路的主兒,當年也不知道是怎麽招進來的。好在都是自動離職,沒好意思再找個理由要解除勞動合同經濟補償金。


    派出的三路大軍,兩路被打垮,一路自己跑路,李勢能怎麽辦?親自率軍出城應戰唄。兩軍在笮橋(在成都西南)遭遇,迎來了一場大戰。


    笮橋之戰,是滅漢的決戰。


    困獸猶鬥,晉軍開頭打得並不順利。參軍龔護陣亡,漢軍的箭已經能射到督戰的桓溫的馬前,晉軍軍心有些動搖。


    軍心的重振,需要死士。桓溫部下驍將袁喬力戰不退,晉軍士氣重振,誓死反撲。成漢軍支撐不住,又被壓迴成都城中,晉軍放火燒成都城門。李勢慌忙連夜逃往茵萌,最後,見大勢已去,寫了降表,派人送到桓溫軍前。成漢就此滅亡。


    桓溫逐漸掃清了成漢的殘餘勢力,留駐成都三十天後,班師還江陵。成漢主李勢被押送到東晉都城建康,相比起劉聰對待投降的晉帝的殘暴,李勢被晉廷優待,被封為歸義侯,後在建康病故,善終。這也充分說明,此時中華主流文明的傳承,還在江南。


    桓溫主力撤退後,前成漢將領隗文、鄧定等又趁機進入成都,立範長生的兒子範賁做皇帝,直到349年被晉軍完全平定。


    桓溫本次入蜀討伐成漢,已是蜀漢當年的ceo諸葛亮去世百年以後。桓溫居然找到一個當年在諸葛亮手下做事的小吏,問這個已百歲有餘的長者:諸葛亮這個人怎麽樣?


    小吏迴答:當時沒覺得孔明先生有啥了不起,可後來近一百年,我也沒見個比他好的。


    這件事兒告訴我們,人,無論結婚找對象,還是選擇團隊成員,還是跟領導相處,都要珍惜眼前人,因為,換一個不一定比前任好。


    桓溫入蜀,不僅找到了一個百多歲的小吏,還找到了一個妙齡美少女。


    成都平原,位於暖濕亞熱帶太平洋東南季風氣候區,四季分明,日照少、氣候溫和,降雨充沛。沒有紫外線對皮膚的破壞,沒有日照對骨骼的促生長,加上雲霧水汽的常年滋潤,成都女子大多皮膚白皙、嬌小玲瓏,惹人憐愛。


    桓溫率軍滅成漢國時,隻有35歲,正值壯年,雄性激素水平雖有所下降,可尚算旺盛。攻取成都後,他發現了一個絕世美女,一時為之傾倒、魂魄出竅,據為己有。


    李氏,成漢主李勢的妹妹。


    現在的大款就是再橫,包兩奶也不敢包在家裏。桓溫已有正妻--南康長公主,夫妻二人平常舉案齊眉、相敬如賓,堪稱東晉的任靜付笛聲、陳小春應采兒,模範夫妻,桓溫平常還有些懼內。然而,李氏的出現,使老桓荷爾蒙暴漲,顧不得會有河東獅吼,偏偏就把這個李氏藏在了家裏。


    老桓這是想玩兒一個深挖洞、廣積糧、緩稱夫。然而,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的。南康長公主獲知了李氏的存在,帶著幾十個仆婦、丫鬟,氣勢洶洶的組團來捉二奶。


    等這幫醋女們踹開門,卻全部像木偶一樣定在原地,目瞪嘴歪。


    隻見一個玲瓏女子,正端在窗前梳頭。她裹一件乳白色睡袍,睡袍的寬大遮不住身材的婀娜美好,反而襯托的肌膚如玉般溫潤潔白(膚色玉曜)。陽光透過窗戶,灑在她如瀑般的黑色長發上(發委藉地),粼粼發光,亮瞎了一幹醋女的鉑金眼--女神啊!


    李氏見此情形,也明白了這些人的身份和來意。她輕蹙娥眉,神情淡然,毫無驚慌瑟縮之態,隻是淒婉道:國破家亡,無心至此,今日若能見殺,乃是本懷。


    說完,低頭起身,靜等被殺(飄柔,就是這麽自信)。


    南康長公主“哐啷”一下丟了手中的砍刀(帶家夥來的),上去一把抱住美發及腰的李氏:孩子,我見了你都喜歡的不得了,何況我家死老頭子呢!(阿子,我見汝亦憐,何況老奴!)。


    其實,桓溫當時年不過四十,居然被稱為老奴,可見古代人壽命與現代人的差距。


    此典故出自劉義慶的《世說新語·賢媛》。賢媛,自然是指來自成都的頭發又黑又亮的李大美女。然而,此典故中最值得欽佩的人是誰?老王覺得,是南康長公主。


    人性是可怕的,慕強、貪婪、虛榮、自私,我們羞於提及,卻現實存在。人性又是複雜的,可以無私也可以狹隘,可以善良也可以邪惡。李美女事件,真真映射出了南康長公主人性的善良偉大。她的善良,使她不允許自己損傷美好的東西、可憐的人,哪怕這個人是她不共戴天的情敵。比起北方石虎的那個雜技演員出身的皇後鄭櫻桃,南康長公主不知勝出多少重。


    這,就是貴族。


    插播了一個成都李大美女的美發廣告,迴過頭來再說桓溫。桓溫替東晉平定了南方後,又把征伐的戰略目光瞄向了北方。


    前文已述,同時期的中國北方一直處在動亂狀態。後趙國主羯族人石虎去世後,後趙大將漢人冉閔滅後趙,將羯胡人屠了個幹幹淨淨,建立了冉魏政權。鮮卑人慕容皝建立的前燕又滅了冉魏,占據了中原地區。


    公元352年,氐族貴族苻健乘機占領關中,建立了前秦。


    慕容鮮卑的前燕、氐族人的前秦、漢人的東晉,是當時中國實力最強的三個割據政權,呈三足鼎立之勢,即將上演一出新三國演義。


    後趙滅亡時,桓溫就向東晉的第五個皇帝、晉穆帝上表,要求率軍北伐,並熱切期盼皇帝的迴複。


    晉穆帝迴複---同意北伐。可,你不能去,讓殷浩帶兵去。


    這還是擔心桓溫在戰鬥中壯大,以致不可控製。中軍將軍、揚州刺史殷浩,也是東晉朝廷專門培養用來製衡桓溫的。


    然而,帶兵打仗這種技術含量超高的瓷器活兒,哪是隨便一根鑽都能承攬的,得金剛的才行。


    殷浩一介文人,並不是說文人就不能帶兵打仗,南宋的虞允文、清朝的曾國藩、李鴻章都是書生成名將的典型,但殷浩還有一個著名身份,注定他成不了名將。


    清談家,他擅於談《老子》。


    口活兒好的人,一般實際幹活兒能力不行。殷浩這次領皇命出兵,攻擊洛陽、許昌,結果在許昌被羌族人好一頓修理,人馬死傷一萬多,糧食輜重全部丟光。


    這還不趁機整你一下,順便給皇帝上點兒眼藥?桓溫立即上表彈劾,並要求親自率軍北伐。東晉朝廷隻好將殷浩廢為庶人,流放東陽。


    士族橫行的東晉,重臣們基本都是官二代。殷浩也不例外,其父親殷羨,字洪喬,陳郡長平縣(今河南省西華縣)人,平定蘇峻之亂時立有大功,授豫章太守,累遷光祿勳。


    殷羨在即將離開南京趕赴江西擔任豫章(南昌)太守時,很多人都托他帶信,他把信一一收下。來到石頭渚(江西贛水西口)後,打開這些信一看,頓時十分反感。


    大多數都是拉關係的。殷羨將這些關係戶的信統統拋進水裏,道:“沉者自沉,浮者自浮,殷洪喬不能做致書郵。”這就是成語典故“付諸洪喬”的由來,初始意思是比喻書信遺失,更深層次的東西值得深思。


    殷浩年少時即與桓溫齊名,二人性格卻完全不同。桓溫以豪傑自許,殷浩則以文人自居。一武一文,一多血質一黏液質,二人互相不服、暗中較勁。


    桓溫對殷浩的態度是複雜的,曾對友人埋汰道:小時候我與殷浩共騎竹馬,我不稀騎了,殷浩才上前揀。一個小跟班,怎能跟我比?其實,殷浩比桓溫大了足足9歲!


    霸氣側漏。


    殷浩被流放後,桓溫又道:殷浩品格高潔,能言會道,假使讓他擔任尚書令和仆射,足以成為朝廷百官的楷模,朝廷用才不當,以致有今日。


    本來是踢中後衛的,你非得讓他踢攻擊型邊鋒。大過年的本來可以拿女足踢韓國來解氣,你非得拿男足去踢越南找心塞。足球不行你就找個專業的來管理,找個管乒乓的、管碼頭的來,能行嘛?


    史載,殷浩雖被罷黜流放,可沒有說過半句怨言,神情坦然,依舊不廢談道詠詩,即使自家人也看不出他有什麽被流放的悲傷。


    然而,失落總是難免的,言行總有繃不住外露的時候。流放期間,殷浩經常用手在空中比劃。有心人看的出來,他是在不斷重複寫四個大字----咄咄怪事。


    本來好端端的作文官,非得讓我帶兵打仗,還是入虎狼之地的北伐,北伐打了敗仗連文官都做不成,這不是咄咄怪事是什麽?!


    殷浩的外甥韓伯,隨殷浩到流放之地。一年後韓伯迴京,殷浩給外甥送別時,吟了一首《感舊詩》:


    “富貴他人合,貧賤親戚離”。此詩的作者,曹魏大司馬曹休的重孫、西晉文學家曹攄,將不可描述的人性赤裸裸的凝縮在這兩句詩中。


    桓溫掌權後,不知出於什麽心態,也許是愧疚,也許是戲謔,也許是愛才,打算讓殷浩複出,而且委任的官職是---尚書令。


    尚書令,行政ceo,總理,比原來級別還高。


    然而,殷浩收到桓溫的信後,開始了一番謎之操作:攤開紙準備寫迴信,但,攤開紙又閉上,再開再閉。如此往複幾十次後,最終給桓溫迴了一封信。


    空白的。


    太緊張激動?還是餘怨未了?不得而知,如果是前者,那麽性格上就輸桓溫幾頭,注定成不了梟雄。如果是後者,則不知屈伸取舍,注定成不了大丈夫。


    收了張白紙的桓溫,沉默片刻,將紙扔在了熊熊炭火中。從此,二人徹底絕交。


    永和十二年(356年),流放3年的殷浩去世,時年53歲。令人稍感欣慰的是,殷浩後來被追複原官。


    長土豆的地裏長不出車厘子。一個單位或領導如果滿腦子老琢磨些製衡之術,而不能做到因崗用材,最終會害己害材,也會敗壞整個單位的政治生態,從而損害單位的運轉質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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