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浮島如同一隻沉睡著的不知名巨獸,伴隨著浮島下方海麵潮汐的漲落,如同在劇烈的喘息。

    司朔側著耳朵聽了一會兒,翻了個身,神色有種說不出的凝重,然後合上雙眼。

    他還是在那張躺椅上休息,而白淺淺和顏淵則住在他以前備好的帳篷裏——其實帳篷還有,隻是他不願住進去罷了。

    涼涼的海風打著旋從臉上鼻尖擦過去,枕著絢麗星河,有股莫名的寧靜感。

    都說夏夜的星空美,可是冬末的夜空,同樣有一番別樣的魅力,隻是司朔合著眼,看不到罷了。

    但他並沒有睡著,或者說,在這個時候,沒人睡得著。

    耳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一個小腦袋從帳篷裏鑽了出來,正是白淺淺。

    雖然她很感激司朔備好的帳篷讓她免去諸多尷尬,但被一層薄薄的布包裹著,總有一種透不過氣的壓抑感,還有隔閡感。

    “師兄,這裏的空氣也不比雲天宗差嘛!”白淺淺歪著腦袋,笑嘻嘻的跟司朔說道。

    “那是自然,”司朔眼皮子睜了一下,然後馬上又閉住了,因為他發現白淺淺裸露出的半截身體,隻穿了件薄如蟬翼的絲綢睡衣,“若這兒沒什麽特別的,也不會讓門內長老這般重視了。”司朔在迴答的時候,隨手布置了一層隔音法陣,避免二人的對話被他人聽去。

    “淺淺,不知為什麽,來這裏之後,我胸口總是悶悶的,像是被壓了一塊兒大石頭,你和顏淵,有沒有這種感覺?”

    司朔說話時,白淺淺如一隻小兔子一般,耳朵豎的高高的,當司朔問完後,她用一根指頭卷著垂到臉頰邊的一綹散開的頭發,做出思索的模樣。

    “沒有。”她搖搖頭,隨後隔壁帳篷裏也傳出一道淡淡的聲音,“我也沒有。”

    顏淵依舊保持著高度警惕,這一點讓司朔很滿意。

    “唿——希望我是想多了。”司朔歎了口氣,開始打量著天空絢爛的星河,眸子裏卻沒有絲毫欣賞的色彩。

    天上的星星掛在那裏,如亙古不變,像是畫匠用顏料點在畫布上的裝飾,唯有時不時的閃爍,彰顯著它們的不同。

    愁眉苦臉的司朔可不常見,白淺淺端著臉,看著司朔的臉,竟一時之間看入了迷。

    “淺淺,我臉上長花了嗎?”

    “沒有!”她垂下頭,又似一隻受驚了的麻雀,“隻是覺得,認真思考的師兄,好特別。”

    “在我印象裏,你一直都是個對外界環境很不敏感的人,無論發生什麽,都坦然相待,跟一隻耕牛似的,用鞭子抽一下,才肯走一步,很少見你因某件事而苦惱。”

    耕牛?司朔啞然失笑,第一次有人用這個詞來形容他。

    仔細想想,耕牛和自己確實有些相似的地方,但要司朔說,用豬來形容,才最合適。

    整日躲在圈子裏,悶頭吃,悶頭睡,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明明腦子還不錯,卻總不願思考,這是紮根在他骨子裏的小市民的懶惰和狡詐,唯有在性命攸關的時候,才肯讓那個快要生鏽的腦子動起來,不過為時晚矣。

    為時晚矣......司朔又歎了口氣,白淺淺見自己一席話,居然讓司朔的情緒從低落開始往悲觀上發展,也變得有些狹促,皺著眉,想著用什麽話題支開,打破這個古怪的氛圍。

    顏淵的帳篷裏則直接傳來假的不能再假的唿嚕聲。

    “誒,淺淺,你怎麽看這座島?”最後卻是最需要“安慰”的司朔發話了,勾勒起的雙頰看不出有一點兒悲觀的情緒在裏麵,白淺淺的心又狠狠的抽動了一下。

    “我?我覺得,這座島和雲天宗的山頭,並沒有什麽不同,嗯...硬是要說的話,卻是給我一些怪異的感覺。”

    “哪裏怪?”司朔追問道。

    “太...太安靜了些。”

    司朔眼前一亮,“淺淺,不錯呀,居然注意到這個了。”

    浮島很大,大到司朔飛上來的時候,一眼看不到邊,如同一塊飄起來的大陸。但司朔還是留意到,這片浮島目力所能見的地方,多是丘陵地帶,而且和地麵上的丘陵沒什麽區別,大多披翠帶綠。

    樹也沒什麽稀奇的,至少在這浮島邊緣的樹種,司朔在地上都看見過,可是,除了樹,司朔就再也沒看見其餘活的生物。

    浮島上的氣溫可不像下麵,莫約是夏末秋初的氣候,這時候,應該是蟲子們最後活躍的時間,可是這夜晚都過去一半,什麽都沒聽見,除了風吹過樹幹,樹葉嘩啦嘩啦的聲音,就沒別的了。至於什麽猿猴豺狼虎豹,更是連影兒都沒有。

    奇哉怪也,司朔隻能這麽說。

    這些東西,讓司朔想起了,前世在《xx世界》裏看到過的一種烏龜。這種烏龜舌頭上長著一根粉紅色如同蚯蚓的器官,還可以扭動,而它在捕食的時候,會半張著嘴,伸入水中,扭動著“蚯蚓”,引小魚兒上鉤。

    或許,這座浮島,就是一個誘餌?這個荒唐的想法一冒出來,司朔自己都覺得不太可能,若是誘餌,那它的目標又是什麽?雲天宗那麽多前輩都來過此地,比自己還要驚才絕豔的恐怕也不少,為何偏偏是自己?就憑自己是穿越者,還有那什勞子的“天選之人”?

    不過,小心為上,總不會錯的,司朔沒有將這個想法告訴白淺淺和顏淵,以免引發不必要的惶恐,隨後向著遠方的群山指了指。

    “淺淺,這座浮島給我感覺很不好,說過心裏話,我有些害怕。”

    “放心,師兄,我們隻要小心些,應該不會有事,”白淺淺絞盡腦汁想著話安慰司朔,“如果真藏有什麽大恐怖,師門應該也不會如此輕易讓咱們來。”

    大危險?司朔苦笑一聲,至少看過了老國師的日記,就會知道,這座島上起碼有一種名為蟲的史萊姆狀怪物,按照那日記上的描述,估計他們這一行要是遇見了,除了司朔,都隻剩逃跑的份兒。

    但那其實也不算什麽,因為蟲至少是已知的。

    洛氏恐怖,為何能在前世風靡半個世紀之久,甚至受眾還在不斷擴大?因為其準確的描寫出未知的恐怖。

    未知,永遠都是最恐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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