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朔從雲天峰上下來了,帶著一個老頭兒給他安上的狂叼酷霸拽的名號,還有一肚子疑問,跟一摞厚厚的書籍。

    晚飯是在靈竹峰大殿進行的,七長老這家夥又不知道溜去哪兒了,不過司朔也習慣了隻有三人一狐的生活,沒那個滿嘴胡話的中年帥大叔,生活還自在些。

    小師妹做的飯菜依舊可口,說不上媲美,但也有司仇他老娘做的飯菜內味兒了,小狐狸自然是吃的開心,蹲坐在自己身邊,一條蓬鬆的尾巴伴隨著吞咽食物的節奏,不斷搖擺著,好幾次都戳到司朔臉上了,也不知是無意還是故意的。

    不過豐盛的飯菜並沒有讓司朔臉上露出任何笑容,他就像個機器人似的,碗裏的米飯空了,還保持著呆滯的扒飯動作,惹得師弟師妹頻頻投向好奇目光。

    終於,急性子的蘇小小覺得自己不能再繼續看下去了,起身一把搶過司朔手中空蕩蕩的飯碗,給他盛滿後,用力砸在他麵前,發出砰的一聲巨響,把小狐狸都嚇的炸了毛,而司朔隻是緩緩抬起頭,目光遲緩的看了她一眼,把碗扒拉到身前,繼續重複之前的動作。

    “師兄,你別做這幅姿態惡心人好吧?”蘇小小一向嘴上不饒人,而胡飛羽則溫柔的多,

    “師兄,究竟發生了啥?”。

    “沒啥。”司朔迴過神,長歎一口氣,“你師兄我,去了一趟雲天宗,被安上了個救世主頭銜,還被安上了一大批敵人,就這樣。”

    胡飛羽點了點頭,不再這個話題上繼續糾結,而是指著放在司朔身邊那厚厚一遝書籍,好奇問道,“那為啥你帶迴一堆關於輪迴轉生的書籍?難不成師兄你不想學劍,而想去當神棍?”

    得益於司朔的口口相傳,整個靈竹峰對於張口往生閉口來世的修士統一了口徑——神棍。

    “嗬嗬,誰特喵的想當神棍,我這輩子最見不得說話遮遮掩掩似是而非的家夥,不過事關自己身家小命,不得不看啊!”

    司朔說的輕巧,但每個人都從他的玩笑話裏,看出了怎麽也抹不去的凝重。

    “師兄,你說的是真的?真樹敵了?惹到邪修了?”

    司朔豎起一根筷子,指了指天空,一切不言而喻。

    “嘶——”胡飛羽也老實下來,不再說什麽,專心和碗裏的食物作鬥爭。

    如果自己師兄這次真沒開玩笑的話,那麽還是將自己和這事兒撇的越遠越好,那也是司朔希望的。

    “飛羽,最近你好好修煉吧,最好請師傅帶你去思過崖那邊的煉劍池去閉個幾百年關,師妹你也是。”

    蘇小小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怎麽,師傅還沒死呢,就想篡位了?”

    “再說了,我們走了,誰照顧你個邋遢鬼?靠你身邊那隻除了吃就是睡的笨狐狸?”

    司朔伸出手,摸了摸小狐狸的頭。小狐狸感受到場上氣氛的凝重,不明所以的抬起頭,大大的眸子裏閃爍著小小的疑惑。

    “司朔?”

    “洛兒,這段時間,要不...要不你迴青丘洞天吧?”

    “不迴去!”洛兒一尾巴抽在司朔臉上,巨力給他掀了個趔趄,“誰願意迴那種整天看不見太陽的地方呀!”

    說來也奇怪,洛兒最初被司朔所吸引,是因為神魂中所存在的命繭的氣味兒,可是等到司朔登入遠眺境,可以收斂這味道後,洛兒對他的親昵不但沒有減少,反而愈演愈烈,以前早上最起碼要等到太陽出來了才會過來敲門,現在恨不得晨星還沒褪去,司朔就能聽到小狐狸撓門的聲音、

    “怕是養出感情了。”司朔麵帶苦笑,看著小狐狸嘟起的臉頰,圓圓的,像是在腮幫子裏塞進了兩個肉包子,但不知為何,對於這樣可愛的女孩子(狐狸精),司朔卻沒有絲毫想法,滿腦子都是聖女的風采。

    “你這小子,腦子裏想的什麽呢!”神魂又遭受了一錘子,而後傳來命繭非常不滿的聲音,“別人都隻剩一縷魂兒了,還惦記著,惡不惡心啊!”

    “寧不知道,在我原先的世界,有位名叫寧采臣的前輩麽?”司朔反嘲一句,隨後放下又被吃了個幹淨的飯碗,籲了一大口氣,扯了扯小狐狸,向著住所走去。

    月光清冷,枝影橫斜,冬末的夜晚依舊那麽安靜,但是司仇所在的宿舍,卻吵翻了天。

    劉金盤著腿坐在自己的床鋪上,興致勃勃的跟其餘三位分享著他白天的所見所聞。

    “嘿,你們絕對不知道,我在那法陣裏看到了什麽!”

    “無非就是金銀珠寶,美人美食唄!”王生一臉不屑的扣了扣鼻孔,翻了個身,以趴在床上的姿勢繼續耕耘他的小說——那法陣中的見聞,讓他獲得了許多新的靈感。

    被王生一語道破天機的劉金麵子上有些掛不住,隻得揮舞著手臂,妄圖繼續吸引其他兩位室友的注意力,“我這輩子真的從沒見過那麽多錢,我爹也不是沒跟有錢人做過生意,可是那些號稱商賈巨富的家夥們的寶庫,跟我見到的比起來,真的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鄭猛對於他的說辭,隻是搖了搖頭,眼睛一直死死盯住自己的手臂,“我看見的,是一片沙場,有無數士兵,我也位列其中。似乎是兩國交戰,號角吹響後,所有人都陷入瘋狂廝殺中。我記得在那場廝殺中,我應該被砍掉了手臂,那痛感實在太過真實,可是走出法陣後,才發現那不過是幻境。”末了,他又感歎一句,“仙家手段,真是不可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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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啦安啦,既然入了這個門,咱們以後也會做到的,不必這樣羨慕。”劉金看著神情恍惚的鄭猛,開口安慰了幾句,又將話頭轉向司仇,“仇啊,你看到了啥?我記得你是我們中,最後走進法陣的一個,神情也是最為平靜的。”

    “我?”司仇一指自己的鼻子,努力迴憶了一下,然後迴答道,“我就看見我爹,我娘,在家裏,一個做菜,一個在桌子上寫寫畫畫,似乎是在準備開一家新的酒樓,很平常的光景。除此之外,就什麽都沒看見了。”

    “就這就這就這?”劉金有些不敢相信,司仇的幻境居然這麽平淡,“不會吧,我以為我見到金銀珠寶就已經夠平庸了,沒想到還有一個你?”

    說到這兒,他有些後怕的拍了拍胸口,“你們別笑我,當時我看到那些珠寶的時候,眼珠子都恨不得掉出來了,然後想去拿的時候,發現旁邊豎著一個牌子,上麵寫著‘你每取走一塊珠寶,這世上就會有一個與你完全無關的人失去性命’,我滴媽呀,當時那個糾結呀,金子的光恨不得都要把我的眼睛給晃瞎了,就差那麽一點點,我就真淪陷了。”

    “這...可能是你太喜歡金子了吧,”司仇撓撓頭,露出標準的憨笑,“我這人,真沒啥欲望,最希望的就是過好自己的小日子,每天吃飽喝足,搬個椅子坐家門口看日落日出,不挺好的麽?”

    其餘三位室友聽後,看向他的眼神不約而同的變成了質疑,但司仇的確是這麽想的。

    並不是每個人都憧憬著三百六十五天,天天不重樣的過,重複同樣的三百六十五天,也並非是件無趣的事。

    想到這裏時,他眼前浮現的卻是自己表哥,司朔那雙懶散的雙眼。

    “球啊,這社會也無非是一棵大樹,有的人是樹根,埋在土裏,辛勤奉獻卻曬不到太陽,有的人是花兒,漂亮,但刹那凋零,有的人是果子,獲得最優厚的資源,卻免不了被人摘去的風險。而最舒適安全的地兒,其實是樹幹,有著屬於自己的向上夢想,低調不顯眼,也能享受到陽光。”

    “所以啊,做人,最好還是做樹幹,不招誰不惹誰,活的舒心而自在,又不擔心庸碌一輩子。”

    “那我,或許就是樹幹了。”司仇嘴角不自覺翹了起來,宛如一個得到玩具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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