煉心,這個名字對於任何雲天宗弟子來說都不陌生,因為宗內就有個觀賞意義大於實用的“煉心路”,至於司朔就更熟悉了,誰叫他有個不怎麽靠譜的師傅呢?

    但對於那些才剛剛入門,對雲天宗,對修煉一無所知的孩子們來說,卻是個極為陌生的詞兒。有個膽子大的少年舉起手,禮貌的向司朔問道,“那個,請問一下,什麽叫煉心?”

    “顧名思義,這次測試,主要是為了錘煉你們的心智,這就叫煉心。”司朔迴答道,“接下來,請你們自信決定進入法陣的次序,接受測試吧。”

    說完這些,司朔便從法陣中走了出來,一把拎起打算偷偷溜去玩的小狐狸,站在一邊的大樹下,李道士也在這裏。

    但他可沒司朔那麽悠閑,手裏拿著一遝靈紙,手裏捏著一支筆,神情肅穆,準備記錄每一位弟子在法陣中的表現。

    年輕弟子們並沒有急著踏入法陣,因為司朔這番話對於他們來說,等於沒說。

    “什麽叫錘煉心智,你說這個誰懂啊!”鄭猛隻覺得自己空有一把子力氣沒地方發泄,肚子裏癟著火,手臂上青筋暴起,很是狹促。劉金則皺著眉,一隻手搓著衣角,另一隻手揣著兜——他在等頭鐵的家夥上前開路。

    而王生則和二人不同,一臉興奮。也難怪,在他看過的各種龍傲天小說裏,和“煉心”相似的詞可太多了。

    “你們都過來,聽我說!”王生連忙將三個室友召集圍在身邊。三人湊了過來,聽了王生的一頓嘀咕後,皆是滿臉詫異。

    “老王,你說的,是真的?”司仇抬起頭,向司朔那個方向看了一眼,又立馬像碰見貓的老鼠,垂下腦袋,“我怎麽沒聽說過,雲天宗入門還要考驗心智的?”

    “廢話,你還不是第一次來,”王生插著腰,很得意的吹噓著,“咱們走著瞧唄,就看看誰想做第一個吃螃蟹的人了。”

    李道士看著地下的人頭攢動,有些無奈的歎了口氣,用筆在靈紙上寫了幾筆,然後看向正在捉弄小狐狸的司朔,輕聲問道,“司朔師兄,這樣...這樣真的好嗎?”

    司朔兩隻手扯著狐狸耳朵,頭也沒迴的反問道,“你指的是什麽?”

    李道士斟酌著字句,小心問道,“動用青丘狐的幻術,對於那些孩子們是否太過殘酷了?”

    “有什麽殘酷不殘酷的,”司朔雙手一刻也沒閑著,從狐狸耳朵挪到了尾巴,“就當是看了場3d電影唄,別問我3d電影是啥。”

    “你知道麽,七長老那個老家夥,在我剛剛入門,還沒凝聚丹田正式踏入修煉前,給了把破鐵劍,然後給我扔進深山了。整整三天三夜,我抱著鐵劍,跟那些無處不在的吸血蚊子,拿著石頭砸人的猴子,還有藏匿在叢林裏,等待著機會給你來一下的餓狼做著捉迷藏。”

    “我在凡間好歹算個富二代吧,被突然這麽對待,自然是氣憤不過了。在扛過了三天後,我扯著七長老的衣服領子質問他,是否修士就可以那樣漠視凡人的生命?哪怕普通人去山裏踏青,都要做好完全準備,結果他就給了我一把割肉都費勁兒的鐵劍。”

    李道士看著司朔一邊帶著笑容,和狐狸嬉鬧,一邊用嚴肅的口氣再跟他講述過去,覺得很是不可思議。

    “那...那七長老是怎麽迴答你的?”

    “哼,他啊,他什麽都沒說。”司朔收斂了笑容,鬆開扯著尾巴的手,轉過身——這是從剛剛開始,他第一次用正臉看李道士。

    “他帶我進了他的收藏室,那裏藏著無數敗於他手敵人的法寶,兵器,還有各種奇珍異獸的骨頭。我走馬觀花的逛了一圈後,他就把我攆出來了,告訴我,不想讓我的東西成為別人收藏,就閉上嘴。”

    司朔咧嘴一笑,仿佛在嘲笑過去的那個自己,“當時我真的嚇壞了,真的,不騙你。說個老實話,我入門之前,連隻雞都沒殺過,結果突然有人告訴我,走上這條路後,就得遵從叢林法則了,你怕不怕?”

    李道士並不害怕,他也沒有理由害怕,“但是司朔師兄,如今的修真界環境,你也看見了,四大宗門管理著世上一切,又和凡間采取共治策略,宇內升平,不說載歌載舞,至少在近五百年裏,邪修幾乎都不敢露麵。”

    “換而言之,現在的環境並沒有你曾經想象的那麽嚴峻,司朔師兄,是你錯了。”

    “我錯了?希望如此,”司朔垂下眼瞼,“最好是我錯了。”

    “畢竟,我才是最想讓這種無聊而安逸的生活持續下去的人。”

    “不過嘛,現在討論這個,毫無意義,再說了,我的方案可是經過掌門同意的,”此時的司朔和剛剛陰沉的模樣完全變了個人,笑嘻嘻提起小狐狸,指著她吹彈可破的臉頰對李道士說道,“再說了,這隻臭狐狸,平時吃我的用我的,恨不得晚上還指望著我去給她蓋被子,現在咱們宗門有需求,奉獻一下,有啥問題?”

    “司朔你放下我!”小狐狸很不滿意司朔對她這樣粗暴的對待,抱著他另一隻手臂又抓又撓,但和她相處這麽久,司朔早就練就一身鐵皮石膚。

    “你開心就好。”李道士是個恬淡人物,不想繼續和司朔爭辯,恰好此時,“第一個吃螃蟹的人”也出現了,給了他足夠的理由轉移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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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個站出來的,是個身材不比鄭猛差多少的壯碩少年,頭發蓬鬆而焦枯,根根倒豎,如同在頭頂蹲了一隻刺蝟,手上的老繭說明,這孩子曾經的生活過的並不怎麽如意。

    但李道士對他的過去並不感興趣,他的目光看向了少年的腰間,那兒多出了個和他氣質不怎麽搭的小布袋,布袋上紋著精美的紋飾。

    李道士記憶力很好的,他記得,在剛剛,少年身上還沒有這東西的。

    再看向他身後,有個一臉陰翳的矮個子年輕人,被兩個孔武有力的少年圍在中間,看著刺蝟頭少年,正暗自搓手。

    “你不去製止嗎?”司朔的聲音從耳邊傳來,“這很明顯是收買吧?”

    “你情我願的,算什麽收買?”李道士這次連敬語都沒用,扯了扯嘴角,站在原地穩如泰山,隻是手裏那隻筆在不停的寫著什麽。

    刺蝟頭少年絲毫沒有留意到,遠處的道士和少年已經注意到自己,他隻覺得掛在腰間那個塞滿金銀的錦囊給了他從沒有過的溫暖。

    “爹,娘,等我有時間迴去,再把這錢給你們!”

    刺蝟頭少年猛的抬起頭,向著李道士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感謝仙師給我這次機會!”然後昂首闊步,踏入法陣之中!

    就在他身子整個進入法陣當中後,他身後的少年少女們,頓時屏住唿吸,瞪大眼睛,死死盯住刺蝟頭,大氣都不敢喘。

    並沒有發生他們臆想中,天地變色,日月無光的畫麵,刺蝟頭進入法陣後,就這麽眯著眼睛,呆在原地,隻有少部分站在側邊,觀察力出眾的少年才注意到,他的眼神黯淡了不少。

    但對於刺蝟頭來說,光是踏入法陣這一經曆,就是一種玄而又玄的體驗。

    濃烈的異香從四麵八方爭先恐後的鑽入他的鼻孔,讓腦子變的暈乎乎的,好似在數九寒天勞作後,鑽入灑滿香料的澡堂裏痛痛快快洗了個熱水澡,先是一陣清爽,隨後困意襲來,這時候腦袋後邊又有人準備好了枕頭。

    再次恢複意識,刺蝟頭才發現,周圍的一切,都變的不一樣了。

    自己躺在一張熟悉的硬木板床上,身上蓋著的是一床綴滿補丁的被子,散發出因放太長而產生的腐朽味道,房間的大門閉著,周圍的環境很昏暗,但當他睜大了眼睛仔細辨認後,卻驚訝的發現,這不正是自己的家嗎?

    “家?我怎麽迴到了家裏?”刺蝟頭痛苦的抱住腦袋,卻發現腦子裏似乎少了點什麽,而且一迴憶,就產生如同針紮的刺痛感!

    “啊啊啊啊啊!”

    他抱著腦袋嚎叫起來,這時候,大門被人推開了,進來的,是位腰傴僂的厲害的婦人,用布裹著的頭發已經白了一半,但她一開口,聲音卻沒有那種蒼老感。

    她並沒有看上去那麽年邁。

    “二牛,怎麽,又做噩夢了?”婦人坐在他身邊,關切的問道,一直如同樹皮般粗糙的手探上了他的額頭。

    “你爹人就迷信,早跟他說了,那幾個赤腳醫生都是騙子,他還不信,扯著別人的褲腳,花了十幾文大錢求來的一副藥完全沒用,要我說,還不如去買二兩豬肉,煮成粥給你好好補一補!”

    婦人在刺蝟頭,也就是二牛耳邊不斷的絮絮叨叨,但他此時腦子裏卻完全是一片空白!

    他不敢相信,麵前這個枯瘦的婦女,居然是自己的母親!

    但毫無疑問,從她說話的口氣,還有五官輪廓來看,她的確就是。

    荒謬!

    母親她...她怎麽會蒼老了這麽多?這不可能?而且我不是在進行雲天宗的入門測試嗎?怎麽又迴到了家裏?

    而且,二牛又意識到,自己的手臂,那根因為常年累積的粗活而練就的粗壯臂膀,此時已經瘦的似麻杆。

    “媽...究竟發生了什麽?我怎麽變成這個樣子了?”他顫抖著嘴唇,問出了這個現在最為關心的問題。

    婦人聽到他的話,製住了絮叨,滿臉錯愕,“二牛,你不會...不會燒糊塗了吧?”

    糊塗?有可能吧,二牛慘笑一聲,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痛感無比真實,“我真希望自己是燒糊塗了。”他用隻有自己聽得到的聲音自言自語道。

    看到自己兒子呆呆傻傻的樣子,婦人隻覺得心裏又湧來一陣酸楚,但被她及時製住,隻是渾濁的眼珠,蒙上了一層水霧。

    “你真的什麽都不記得了?”

    “真不記得了。”二牛搖搖頭,“我不是去雲天宗了嗎?為什麽又出現在家裏?”

    “你果然不記得了啊,”聽到雲天宗三個字,婦人的淚腺徹底崩壞,撲在二牛蓋的被子上,嚎啕大哭。

    “兒啊,我可憐的兒啊!”

    “你被雲天宗趕出來了呀!”

    二牛連忙從床上起身,將自己母親扶起,坐在她身邊,聽著她用帶著哭腔的聲音,說著那些並不存在於他腦海裏的記憶。

    大概過了一刻鍾,婦人停住了哭泣,以屋外活兒還沒做完,離開了房間,獨留二牛一個人,坐在床邊,沉默不語。

    從自己母親那裏得來的真相很令人震驚,但似乎完全符合目前的情況——自己,被雲天宗趕出來了,原因是,沒有通過這場測試,而那個富家子弟給的,那袋足夠一家三口過一輩子的銀錢,也在迴家的半道途中,給弄丟了。

    自己在這雙重打擊下,變的瘋癲,神神叨叨,不但不能向往常那樣去做工給家裏賺錢,還得拖累父母照顧。父親他本就有舊病,在自己迴家後不到三年,病情又加重了,做不了農活兒,隻能和母親一起,靠著一些小手藝活兒吃飯。

    “也就是說,我之所以想不起那些記憶,是因為太過淒慘,而自我封閉了嗎?”二牛盯著自己因為許久沒有勞作,而重新變的白嫩的手掌,有些迷茫。

    是的,他現在既沒有悲痛,也沒有自暴自棄,隻是覺得空虛。

    如同一場了無恨的美夢,在醒來後,連那夢中人的模樣都記不得,隻有一條需要更換的內褲。

    如果那些悲慘的過去,是他親身經曆過,刻在他腦海裏的,那麽現在的反應或許會更激烈一些,但很可惜並不是——隻是把一個結果強安在他頭頂而已。

    日子除了要比以前過的艱難些外,就沒什麽區別了,而且現在自己醒來了,多了一個勞動力,應該要不了多久,就可以恢複到從前了吧。

    腦海裏裝著這些,他穿好衣服,在雜亂而窄小的屋子裏活動了一下手腳,感受著兩臂的無力,他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容,“果然,不進則退這個道理是不會變的。”

    推開門,母親坐在門口,坐在一張小板凳上,一遝竹篾在她粗糙的雙手裏不斷變換形狀,不一會兒,一個精巧的竹筐便成型了。

    “媽,我來幫你吧。”二牛從屋子角落裏,拖出一張滿是灰塵的板凳,坐在婦人身邊,薅過一堆竹篾,也開始有模有樣的編織起來。

    還是太久沒做工的緣故,他編的速度要比婦人慢得多,但婦人嘴角還是忍不住顯出欣慰的笑,還有止不住的淚。

    二牛咧著嘴,一副樂天派模樣,和啜泣的母親拉著家常,家長裏短,和一般鄉村百姓,沒什麽區別。

    一上午過去了,什麽都沒發生,父親也從集市上迴來,揣著賣竹筐的錢,看到自己兒子終於不再瘋癲,自然又免不了相擁而泣。用過午飯,繼續開始枯燥的生活。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整整二十九天,二牛睜開眼,麵前都是熟悉的屋頂,每天都是帶著一身的疲憊入睡,直到第三十天,眼睛合上後,再次睜開,畫麵再次發生變化。

    他又迴來了,不再是那個潮氣嚴重的屋子,而是寬闊而雜草叢生的廣場,麵前的同齡男女看著自己,表情好奇,而那個給了自己錢的富家子弟,似乎有些惱怒。

    對了,錢!他連忙伸手,摸向腰間,那個鼓鼓的錢袋,還在那兒。

    事情似乎又發生了一些變化,他看向遠處的李道士,李道士也看著他,不再是冷漠的表情,反而帶著一絲欣賞的微笑。

    “下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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