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修士?”

    司朔沒有迴答林峰的問題,而是蹙起眉頭,低沉不語,顏淵見勢,不太明白司朔為何露出這幅表情,想上來詢問,卻被小狐狸扯住了。

    他皺眉的原因很簡單,透過真實之眼,林峰的身體在他看來,簡直是一團糟。

    瞳孔在靈力的加持下,凡人的身體會顯現出淡淡的灰藍色,身體越年輕,越強壯,氣血越是充盈,這灰色就越是明顯,用個不那麽恰當的詞來形容,就是鮮豔。

    而年老體衰者,則更加接近於黑色。

    在司朔看來,林峰的心髒,全部被黑色所占據。

    力量和五感的增強隻是個幌子,代價則是透支他的生命!

    司朔又把目光往上挪了挪,在林峰的喉管處,藏著一抹幾乎分辨不出來的淡黃色。

    詭異的淡黃色。

    那是太虛的所在。

    “顏師兄,”司朔終於開口了,聲音裏夾雜著些許讓人讀不懂的味道,“能答應我一件事嗎?”

    “什麽事?”

    “接下來,無論你聽到了什麽,都不要表示驚訝,更不要對外人所語......即使要說出來,至少也得是逍遙境及以上的修士,譬如說,掌門,還有藏在溝溝坎坎裏的老怪物們。”

    顏淵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他有種莫名的預感,接下來他聽到的東西,或許會顛覆他的世界觀。

    司朔無論做什麽,一向都不會瞞著小狐狸,因此他並未對她有特別交代,而小狐狸也懂事的搬著小板凳往後挪了挪,然後支起耳朵,一臉認真。

    林峰覺得自己受了冷落,但他並不敢抱怨,一方麵是得益於那環繞在他身邊的淩冽劍意並未褪去,另一方麵則是剛剛司朔打量自己的眼神讓他有些不寒而栗。

    明明是在看自己,為何卻總感覺另有所指?

    還有一件事,林峰驚奇的發現,心中那時斷時續,不斷咆哮的女聲在司朔接近後,沒了動靜。

    但它依舊存在於自己體內,林峰可以確切的肯定,因為有股不屬於自己的渴望,在胸口蔓延,這股渴望,指向了司朔。

    “又見麵了。”

    司朔這話,是對著林峰說的,可是對象,卻並不是他。

    是那個太虛,那個曾經出現在倩倩身上,而後因為蕊兒的出現而趁亂溜走的那個太虛,也不知道是緣分,還是有隻大手在背後操縱著這一切。

    “司朔,你在跟誰說話?”

    “就是我曾經跟你說過的那個大恐怖,”司朔沒有瞞著顏淵的意思,“在某一次出任務的時候,我曾和這家夥打過照麵,不過當時它可不是這個樣子。”

    顏淵還想繼續追問,卻被小狐狸扯了一把衣袖,麵對他疑惑的眼神,小狐狸代替司朔,解釋起來。

    “那個很可怕很可怕的東西,最開始出現,是存在於一個女人身上。”

    “一個處在生和死的邊緣的女人。”

    “什麽意思?”

    小狐狸搖了搖頭,她隻是把自己知道的東西說出來而已,“那是一個凡間女子,因為某件事而瀕死,然後它出現了,讓她維持著瀕死的狀態幾十年而不變。”

    這邊的小狐狸在跟顏淵解釋,那邊的司朔也沒閑著,他先是耐心的等了一會兒,換來的卻是林峰和他的大眼瞪小眼,太虛始終不曾現身。

    司朔失去了耐心。

    “雖然我現在還沒有解決你的方法,但我可以囚禁你的宿主,然後將他帶迴宗門,交到那些仙門境老怪物手裏,你說他們會不會有法子處理你?”

    “什麽,囚禁?你要做什麽,那可是違法的......”雙手雙腳都不敢動的情況下,林峰隻能用兩隻快要爆出來的眼珠子和無力的話語當做抵抗,可換來的隻有司朔冷冷的一睹。

    “你閉嘴。”

    小狐狸那邊,費了好大力氣,才讓顏淵明白事情的經過,然而太過魔幻,也讓他陷入思考。

    整個場麵無比沉默,就連另一個房間貼著耳朵偷聽的親戚們也有些不安,先前的看熱鬧心態早就被一掃而空。

    時間就這麽一分一秒的流逝,透過窗戶,外麵積雪反射的太陽光依舊刺眼,沒有變淡的趨勢,在沒有參照物的情況下,很難判斷究竟過了多久。

    直到司朔耳邊響起一道虛弱而帶著點怯懦的女聲,“你想從我這兒得到什麽?”

    這聲音也不知是通過什麽媒介傳播,司朔迴頭掃了一眼顏淵和小狐狸,發現他們倆都毫無反應,隻有林峰露出了詫異,這說明聲音隻有他們兩個才能聽見。

    但司朔並沒有在這上麵糾結,因為他心裏還有一大堆疑惑,而且這太虛的聲音,又給他帶來了新的疑惑。

    通過荒的描述,太虛似乎是種沒有情感色彩的東西,而在他與其接觸的過程中,兩隻太虛都不約而同的顯露出了情感。

    王大憨身上的那隻,在消散前,表達出了惋惜,而麵前這位,則是害怕。

    “你們居然也會有情感,真是不可思議。”司朔決定以此為題,打開突破口。

    “聽你的口氣,曾經遇到過不止一個太虛。真有些好奇,你究竟是何等人物,這般低微的修為還能在和我們接觸過後活下來,而且在遇到你之後,我居然會出現一絲心跳加快,要將你碎屍萬段的憤怒,我本不該有憤怒的。”

    “但是你已經有了恐懼,多一絲憤怒又算得了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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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顏淵和小狐狸眼裏,司朔就像是在台上一個人唱獨角戲的單口相聲演員,要多尷尬有多尷尬,可誰也沒有率先出聲打斷。

    “不介意的話,能告知我原因嗎?”

    “當然,可是我快要消散了。”

    “嗯?”

    太虛慘笑一聲,話語中的怯懦變成了自嘲,“你以為,我能一代又一代的更換宿主,是毫無損耗的嗎?”

    說來也是,這個世界修士都存在,可依舊沒人能造出永動機來,說明熱力學三大定律還是成立的,維持有序是需要損耗能量的。

    司朔在心中默默為太虛扯了個理由解釋完,又開口問道,“如果要讓你繼續維持下去,需要提供什麽?”

    “情緒,最好是極端的負麵情緒嗎,因為那樣才強大而持久。”

    這迴答有些出乎司朔的意料,因為這種維持生存的方式,又和他接觸過的另一種怪物十分類似。

    那就是在大夏王朝的帝陵裏,那隻從輪迴地出來的詭異生物。

    “你們也是從輪迴地出來的?”

    “你知道的還挺多的嘛,我對你的身份更加好奇了,不過現在若是再不提供我力量,我恐怕隻能繼續維持一刻鍾的時間。”

    “這點時間,恐怕難以解答你心中的疑惑吧。”

    “他,不夠嗎?”司朔指了指林峰,“如果我猜的沒錯的話,這小子現在應該恨害怕才對。”

    司朔的眼神發生了些許改變,這讓林峰的恐懼又增一分,然而最讓他害怕的,還是心中的聲音和司朔的交談內容。

    我的情緒居然在為這家夥提供力量,那究竟是什麽生物!那些被消耗的情緒又會對我產生什麽影響?

    想到這裏,他心裏除恐懼外,又平添一分憤怒,可是還沒等他憤怒多久,一股由內而外的虛弱疲憊感湧上心頭,肺部的空氣仿佛被全部擠壓出來,唿吸都變的有些困難。

    強烈的窒息感讓他的膝蓋已經支撐不住站立,整個人轟然倒下,而那些環繞他的劍意,也在司朔的操控下,稍稍讓了些位置。

    “嗬哧...嗬哧......”

    用嘴唿吸產生的聲音非常難聽,像是老舊的風箱,很是聒噪。

    “喏,你瞧,區區凡人所提供的負麵情緒並不足以供給我生存的消耗,連帶著他的生命也即將走到盡頭,畢竟我們是非凡的存在。”

    “那麽,我該怎麽做?”

    當司朔問出這句話後,林峰的身體如同接觸到開水的大蝦,猛的蜷縮起身體,然後蹦了起來,以膝蓋著地,頭磕在地上,開始劇烈的幹嘔。

    一顆鮮紅的珠子被他吐了出來,隨後林峰發現那一直縈繞在他心頭的渴望消失了,身體依舊虛弱,但不再加劇。

    太虛,主動從他身體裏離開了。

    “這就是你的本體嗎?”司朔看著這顆珠子,並沒有貿然將其撿起。

    依據荒所說的,太虛太虛,顧名思義,是種極為縹緲虛幻的玩意兒,在司朔的理解裏,它們更像是唯心主義下的產物,似克蘇魯神話裏常出現的不可名狀的字眼一般,實體這東西跟它根本搭不上邊。

    換句話講,在太虛出現實體後,“太虛”的屬性也就發生了改變,它,不再是太虛了。

    “司朔,這就是你說的大恐怖嗎?”顏淵用難以置信的眼光打量著這顆安安靜靜躺在地上的紅色珠子,用靈力探知,上麵根本沒有任何特殊的氣息,更像是隨處可見的石頭。

    司朔搖了搖頭,迴答道,“它曾經是,但是為了繼續存在下去,它選擇了改變,變成了我也不清楚的玩意兒。”

    “那...那該怎麽辦?”顏淵也很謹慎,在看到司朔無動於衷後,也沒有貿然去觸碰它,而是選擇遵從司朔的意思。

    “說實在的,我也挺頭疼的,”司朔苦笑道,“我也不敢碰它,但將其留在這兒,也不是個辦法。”

    “要不要,通知師門?”

    “不要。”司朔果斷拒絕,雖然明知道那才是當下最簡單而合理的解決辦法,但一想到上次見麵的那兩位大佬笑眯眯的模樣,心中就有一口氣直往上湧。

    或許是輪迴地的怪物留在他身體裏的負麵情緒在作怪的緣故,一股熱血讓他雙眼變的通紅,思維行動也變的不受控製,置耳邊和心中的警告與喝止於不顧,直接將那顆珠子撿了起來,放在掌心。

    什麽也沒發生。

    司朔咧開嘴笑了起來,轉過身,用兩根指頭捏住這顆珠子,炫耀似的對顏淵說道,“怎麽樣,顏師兄?”

    顏淵注視著司朔通紅的雙眼,默然不語,手掌卻早已攥成了拳頭,緊緊握住,小狐狸有些害怕的夾著尾巴,耳朵也耷拉下來。

    “司朔,冷靜下來!”

    荒的聲音越來越大,但司朔隻覺得吵鬧,不滿的在心裏應答道,“又怎麽了?不知道大嗓門很招人嫌棄嗎?”

    “你好好看看你現在的樣子!”

    司朔手裏出現了一把磨的鋥亮的長劍,借著光滑如鏡的劍身,司朔看清楚了自己臉上有些癲狂的樣子,然而他並不覺得奇怪。

    就像瘋子從來不覺得自己瘋一樣。

    “荒啊,我覺得現在這種感覺很棒。”

    “想做什麽,就做什麽,無拘無束的,多好啊!”

    “為什麽非要像以前那樣,束手束腳,走一步看三步呢?再說了,宇宙歸於混沌,不是真理嗎?連世界都是這樣,我為何又偏偏要逆天而行?你也清楚,我不是那樣的人。”

    荒有些明白了,司朔突然變成這個樣子,輪迴地怪物殘留在體內沒能消化的負麵情緒隻是個引子,真正的原因,還是司朔這些日子以來的經曆。

    被卷入一件又一件玄而又玄的事件裏,如同體現木偶,所作所為,都有人在刻意安排和引導,甚至心理想著什麽,也被安排的明明白白,唯有一個辦法,才能從這種狀況中拜托出去——那就是成為一個瘋子。

    常人看到一把張開的雨傘,會覺得那像一朵蘑菇,而在瘋子眼裏,或許是一隻形態怪異的鳥兒,正如薛定諤的理論那般,不把盒子打開,你永遠不知道貓是死是活。

    “糟糕了啊,”荒一迴頭,出現了一隻有著漂亮皮毛的火紅色狐狸,“我們一直都忘記了,司朔他和我們不一樣。”

    “一個異鄉人,怎麽會老老實實接受這個世界的規則?”

    “別發那些無用的感慨了,趕快想想該怎麽辦,萬一這小子真發瘋了,計劃可全都泡湯了,能讓你族裏那個聖女在出來一下麽?我看司朔似乎挺喜歡她的,說不定能挽迴這一切,這個年紀的小孩子,看到喜歡的女生都走不動路,我懂的。”

    “你當別人是什麽啦?想出來就出來,想走就走?不到時候,她就是想露麵也沒轍,”命繭在地上打了個滾,“不過我懷疑,這次司朔的突然暴走,會不會也是那些大人物的安排?”

    “為何這麽說?”

    “隻是個猜測罷了,畢竟他們的思維,就連我也很難懂。”狐狸抖了抖身上的毛,身影逐漸在荒眼中消失,沒有給出任何有用的建議,似乎隻是專門出來吐個槽而已。

    “該死!”

    另一邊,顏淵和小狐狸也不是什麽都不幹,坐以待斃。顏淵手裏多出一遝五顏六色的符籙,朝司朔揚了揚,“我雖然不知道你被什麽東西刺激到了,但直覺告訴我,你似乎不是我認識的那個司朔。”

    “哈?你腦子有坑?”司朔聳了聳肩,口氣也變的猖狂起來,“我就是司朔,司朔就是我,你說對吧,洛兒?”司朔又用手指了指小狐狸,“你說對吧?”

    沒錯,這正是曾經洛兒用於懟白淺淺的話,今兒又被司朔用來懟顏淵了。而小狐狸的反應,隻是縮了縮脖子,低著頭,咬著嘴唇,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

    “顏師兄,真的,別拿那些符籙晃悠,都是危險品,萬一爆炸了怎麽辦。況且,那些東西對我來說,也沒啥作用。”司朔扣了扣耳朵,舉起劍,虛揮一下,居然發出唿嘯風聲,而那些被顏淵捏在手裏的符籙,也應聲而斷。

    顏淵眉頭挑了挑,對於這一手,他終於對現在司朔的實力有了一個很確切的認知——司朔真的很強。

    但他也不是個輕言認輸的人,師傅曾經告訴他,境界不是衡量修士實力的全部標準,下克上,不說沒有可能。

    “看來我得打醒你了。”

    “試試看唄!”

    顏淵環視一眼四周,“這裏太狹窄了,又都是凡人,難免會出意外。”

    “那就去天上唄!”司朔懶洋洋答道,“不過顏師兄,不是我不提醒你,符籙修士和劍修在高空作戰,可是個不太理智的決定哦。”

    “我自然知道,”顏淵無所畏懼的笑了起來,手裏又多出兩張輕身符,貼在腿上,“雲端之上,劍修可借風,借雲,但符籙修士就沒這個優勢了。”

    “但不試試看,又怎麽會知道呢?”

    下一刻,顏淵和司朔的身影就在小狐狸眼前消失了,二人出現在棲梧城千米之上的高空。

    “司朔,來吧!”顏淵手中再度出現一張金色符籙,朝著司朔甩了過去,而司朔也不甘示弱,淩冽劍意匯成無形巨劍,朝著顏淵腦袋上劈來!

    “轟隆——”

    棲梧城居民在此刻,不約而同的抬起頭,有些疑惑的注視著天空上綻放的絢爛煙花,表情都有些疑惑,唯獨小狐狸,雙掌合十,放在胸口。

    她很是矛盾,一方麵害怕司朔不會輸,因為那樣他認識的司朔就不會迴來,而另一方麵,她又擔心萬一顏淵傷到他了該怎麽辦。

    此時她什麽也做不了,唯有祈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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