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你,還想和我家小姐攀上親戚?做你的白日夢去吧!在擱這兒找排麵,信不信我立刻把你的狗腿子打斷!”一座豪宅前,站著位瞎了隻眼,敞著件洗的發黃的爛短衫,腆著大肚子的胖漢。

    而在他麵前,則趴著位滿身泥濘的年輕小子,側著臉,髒兮兮的頭發遮住了半邊臉頰,露出的一隻眼用仇恨的目光盯著那態度粗魯的胖漢。

    “啊呸——”胖漢一口濃痰吐在他臉頰邊,這讓他更加憤怒,可卻無可奈何。緩緩起身,盤坐在地,隻見他左邊臉頰不知為何腫了起來,像是被誰打了一巴掌。

    “他奶奶的,給你一巴掌還不老實,還不快滾?”胖漢看見他並沒有夾著尾巴灰溜溜離開,態度變的更加惡劣,提起腳就要往他身上踹去,卻被豪宅內走出位家丁模樣的人給攔住了。

    “管家您息怒,小姐讓您不要對他動粗!”家仆善意的提醒道,而後他來到年輕人麵前,麵帶和藹的笑容,蹲下身,從懷中取出一個精致的荷包,遞在他麵前。

    “收下吧,這是小姐的心意!”

    少年瞥了一眼荷包,那對著他的荷包開口裏,閃著銀燦燦的光。

    銀子,而且數量不少!

    粗略一眼看下來,莫約有三四十兩,在聖姑郡這個窮鄉僻壤,當個富家翁,再取幾門姨太太沒有任何問題。

    少年慢慢的伸出手來,家仆也露出一絲微笑。

    “這就對嘛,這錢也是小姐對你的一片心意,你就收下吧,花完了還可以來要,隻是別在抱著那些不切實際的想法了,畢竟你現在的身份,如何配得上小姐……”

    “砰——”荷包被打掉了,白花花的銀子落了一地,圍觀群眾的眼睛亮了起來,可是卻無一人敢撿。

    “我要見菁華!”這是剛剛對胖漢說的話,現在又對這家仆說了一遍,仿佛,他隻會這一句話似的。

    “哎,我不是都說了,小姐現在的身份豈是你能見的?快收了這條心,拿著錢走吧!”家仆無奈的歎了口氣,苦口婆心的勸道。

    “我要見菁華!”少年梗著脖子紅著臉重複道。

    家仆死了勸說他的心,緩緩起身,身上散發出一股無與倫比的氣魄,令周圍的圍觀群眾皆後退一步!

    這家仆,居然還是一名修士!

    “這小子你們誰都不許動,而這地上的銀子,隻能落到他手上,誰要是撿了它,那就是偷了謝家的銀子,後果自負!”他冷冷的扔下一句話,便隨那一直在看戲的胖漢一同進入豪宅,隻是那胖漢的嘴裏還在不斷咒罵著些汙言穢語。

    少年仍靜靜的盤腿坐在地上,目光堅定的看著那大門緊閉的豪宅,豪宅匾額上刻著大大的“謝府”二字,字體蒼勁有力,似是出自書法名家——這在這個小小的郡縣可不常見,更可知這謝府背後的財力物力以及人脈,隻是不知這謝府如此有能耐,可以豢養修士作為家仆,卻偏安一隅,與世無爭。

    謝府的大門再也沒打開過,從太陽出頭,到夕陽西下。圍觀的群眾早就失去了看熱鬧的耐心,三三兩兩的離開,隻留下少年一人。

    天快黑了。

    少年用雙手支撐著地麵,緩緩支起兩條快失去知覺的腿,歪歪斜斜的站起身,最後看了一眼那謝府大門後,歎了口氣,轉身離開——當然,他並沒有忘記那散落在地卻無人敢撿的銀子。

    聖姑郡郊外,有座塌了一半的茅草屋,屋前用高低不一的枯樹枝圍成一個小院,院子裏支著一口大鍋,下麵吱吱的燒著柴火,上麵咕嚕咕嚕冒著香氣。而那少年正站在其前,出神的盯著這口大鍋,似在想著些什麽。

    “菁華,我一定會遵守我們之間的諾言的!”他咬了咬嘴唇,“你們這些人,看不起我,好,很好!”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我會讓你們知道欺負少年窮的滋味兒!”

    “咕嚕咕嚕——”這次可不是鍋中食物翻煮的聲音,而是少年肚子發出的。他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肚子,掀開鍋蓋,一股濃鬱的肉香噴湧而出。

    “嘶——好香!”哪怕胸中有幾千斤的豪言壯語,不填飽肚子也沒轍。

    可就當少年拿出一個髒兮兮的破碗打算盛上一碗時,卻有不速之客,攪了他吃飯的興致。

    三道人影從天而降。

    為首的是兩位模樣英俊的少年,似乎和自己差不多大,一位麵帶慵懶的笑容,另一位神情嚴肅,但都無一例外的散發著一股讓人忍不住跪拜的尊貴氣息!

    但最吸引他目光的,還是那位慵懶少年背後怯生生站著的那位白裙少女,眼若晨星,眉似流雲,體態盈盈,論美麗的話,恐怕自己心中的那位菁華也比不過她!

    仙女!

    但並不僅僅如此,更讓他惶恐的是,那位少女腦袋上耷拉著的一對毛茸茸的耳朵和身後掃來掃去的大尾巴,簡直和郡中聖姑廟中聖姑塑像的打扮一模一樣!

    “聖姑!”

    “啊?”

    ……

    雖說從滄瀾國首都走到聖姑郡需要三日路程,但那隻是凡人的標準,對於同為修士的司朔三人來說,全速飛行不過是大半日的功夫,哪怕帶了一個累贅小狐狸。

    路上盡是茂盛的森林,雖說風景不錯,可是單調的畫麵看久了也會產生審美疲勞的,好不容易見到了幾縷炊煙,估摸著差不多到地方了,司朔便提議下去問問情況,可是沒想到剛一落地,話還沒問兩句,被問路的這小子怎麽倒頭就拜?還喊自己聖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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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對,喊的不是自己!司朔很快便判斷出來,那聲“聖姑”不是對著自己,而是朝著站在自己身後,肚子正咕咕叫的小狐狸喊的!

    “肚子好餓呀,司朔那個,我可以吃嘛!”小狐狸並不關心發生了什麽,她隻聞到一股很濃的肉香味,來自少年掀開蓋子的大鍋。

    “別想著吃了!”司朔一把將柳洛兒拉到身前,“這小子咋喊你聖姑?你以前來過這兒?”

    “啊?”小狐狸這才意識到,麵前還跪著位年輕人。仔細打量了一會兒,她搖搖頭,“我不認識他,也沒來過這兒。”

    其實想想也知道,在棲梧城時,小狐狸曾說過這是她第一次離開青丘洞天,然後立刻被司朔身上的味道所吸引,所以她自然不可能來過這兒。隻是司朔太過奇怪,才問出這句話。

    就在司朔三人打量著這少年時,少年也在偷偷打量著司朔三人,雖然目光主要集中在柳洛兒身上。

    “好像,不是聖姑?”在少年心中,雖沒有真正見過聖姑的模樣,但聖姑廟裏的神像他可是參拜過無數次,天真,呆萌,可愛這些專屬於少女的神態是不可能出現在聖姑身上的!

    少年一個激靈,站起身來,拍了拍膝蓋上蹭的泥土,帶著一絲敬意和謹慎,不卑不亢的問道,“你們是何人?修士嗎?”

    別說,在這邊陲小郡縣,還有人能認識修士,而不是直接開口喊神仙,這讓司朔很是欣慰。

    “對,我們是修士,請問,這裏是聖姑郡嗎?”司朔盡量讓自己看上去和藹,微笑著迴答道。

    “沒錯,沿著這條路往前走一會兒,就到聖姑郡了。”

    “謝謝你的迴答。”司朔從儲物戒指中掏出一塊兒碎銀,拋給少年——這還是從棲梧城的家中帶過來的,雖然是兩個不同的國家的貨幣,重量大概不太一樣,但不管怎麽說,銀子就是銀子。三人決定不再逗留,立刻進城,尤其是小狐狸,已經散發出一股吞噬天地的恐怖氣息,讓司朔不禁打了個寒顫。

    少年並未伸手接住那錠銀子,任憑那銀子落到地上,滾進草叢裏。他麵色通紅,看著正準備離去的三人,在猶豫著什麽。

    “喂,幾位修士大人,請留步!”少年最終還是做出了決定,也是在他眼中唯一能改變現狀的決定。

    “嗯?你有什麽事嗎?”司朔奇怪的望著他,“我們趕時間的!”

    “放心,我絕對不會耽誤各位太多時間!”少年頓了頓,隨後說道,“看各位的模樣,應該是第一次來聖姑郡吧!雖不知道有何事,但若是多一個向導和跑腿的話,想必不管做什麽都方便許多吧!”

    如此直白的毛遂自薦,司朔要是再聽不懂那就真的可以宣告社會性死亡了,他並沒有著急著答應和拒絕,而是先和顏淵交換了一下眼神,隨後反問道,“憑什麽,為什麽?”

    少年同樣讀懂了司朔的意思,隻見他清了清喉嚨,認真的說道,“憑什麽?我自小長在這聖姑郡,雖隻是個泥腿子,但各家各戶大多都知道姓名身份與職業,熟知各種傳說軼事,想問什麽我應該都能迴答的上來。”

    “至於為什麽嘛,”他抬起頭,緩緩說道,“我也想成為修士。”

    還未等司朔做出迴答,顏淵率先開了口,“抱歉,少年,想要成為修士,並非是我們一句話就可以實現的。”

    “我知道!”少年像是想起了什麽,大吼著迴答道,表情猙獰,但隻是一瞬,隨後表情變的謙卑,隻是聲音有些顫抖,“靈根,靈根對吧,我有,我有啊!”

    “我隻是,想求一本修煉功法,哪怕是最低級,最粗糙的,也可以,求求你們了!”說罷,又是重重一拜,腦門狠狠的砸在地上,發出砰的一聲巨響,把小狐狸嚇了一跳。

    司朔在沉默,顏淵也在沉默,少年也沉默著,緊咬嘴唇。

    “好!”最終,顏淵做出了迴答,“雖然本門的修煉功法不可外傳,但是我自己也收集了一些流傳的很廣的修煉功法,可以給你。但是你得保證,在我們的事情辦完之前,不得離開,有事隨時能到,可以做到嗎?”

    顏淵到最後,完全是一名正在做生意的商人模樣,話裏沒有一絲人情味,但正是這種態度,才讓少年放鬆下來,“好,我可以保證!隻不過這功法嘛……”

    “會在我們任務辦完後給你的,修士一向都很守信用。”

    “那事不宜遲,我們出發吧!”司朔拎起小狐狸向方才少年所指的方向疾馳而去,很是匆忙——因為他聽到了小狐狸磨牙的聲音。

    “那我們也走吧,”顏淵微笑著,牽著少年的胳膊,絲毫不在意上麵的誤會,在他驚訝的目光中騰空而起,追向前方的司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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