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禦膳房吃飯!


    這事兒對立誌要當大清終臣的王忠孝而言,還是有點不可思議。但是張小包、曹寅、郭金寶他們仨卻是熟門熟路,一點都不當迴事兒。張小包隨手就遞給王忠孝、李吉祥兩塊刻著“禦膳房行走”字樣的腰牌,然後就領著大家夥兒一起出了門,沿著朝陽門內大街向莊嚴巍峨的紫禁城走了去。


    在往紫禁城走的途中,不大清楚這個皇城戒備是如何森嚴的李吉祥還小聲跟張小包打聽:“小包哥,拿著這塊木牌真的能進宮?不會讓人給抓了吧?”


    張小包迴頭甩了他一眼,忽然想到這貨是春妮的哥哥,馬上換上張笑臉,笑著道:“吉祥,我給你的牌子不寫著嗎?禦膳房行走,這牌子是發給禦膳房的庖人、拜唐阿、承應人、學徒,還有進宮行走的廚子的。


    拿著這塊牌子進東安門、東華門,打南三所外頭路過,一直進到景運門外的禦膳房,那是沒有人能攔著的。但是再要往裏走,那就得用別的牌子了。”


    “還有別的牌子?”李吉祥接著打聽。


    “那當然,”張小包道,“金寶拿著的就是武備院行走的牌子,他阿瑪給他辦了個武備院的學徒。等他這迴應挑拜唐阿挑砸了,就進武備院當正式學徒了。”


    “嘿,你個小包子怎麽說話呢?”郭金寶一聽就惱了,一瞪眼珠子,“我怎麽就一定會挑砸?”


    “你又不學好,”張小包道,“吃吃喝喝就算了,還總去八大胡同......”


    “我去八大胡同怎麽了?”郭金寶倒也不抵賴,不過他依然振振有詞,“我是去行善的......小爺我心善,見不得人吃苦。八大胡同裏麵的姑娘可都是苦命之人,我可是積了大德了!”


    張小包似乎挺喜歡和郭金寶鬥嘴,這會兒又順著他的話嘟噥道:“就用從你阿瑪那裏偷來的錢積德?你阿瑪知道嗎?”


    哦?王忠孝一聽,頓時就對郭金寶高看了一眼......這貨行啊,知道偷爸爸的不義之財去行善了,真是善哉、善哉!


    郭金寶的臉皮還是有點薄,被張小包點破了偷錢的事兒,也不敢再說什麽行善了,而是一指曹寅,轉移話題道:“別說我了,說小曹子吧!小曹子的腰牌可厲害了,大內行走!寅哥兒,把你那牌子拿出來給大頭哥和吉祥開開眼吧。”


    “好勒。”曹寅二話不說,就掏出個上了金漆的牌子,雙手遞給王忠孝,“大頭哥,這牌子你阿瑪也應該有一塊的......等將來大頭哥你當上了禦前侍衛,也會拿到大內行走或是乾清門行走的牌子。這大內行走的牌子就是能進入大內去保護皇上,而乾清門行走的牌子就隻能到乾清宮了。”


    王忠孝早就見過王輔臣的大內行走牌子,不過現在還是拿著曹寅的牌子仔細端詳了一會兒,又笑著問:“寅哥兒,你說咱內務府三旗的包衣人有機會在應挑中選上侍衛嗎?”


    “難,”曹寅搖搖頭,“雖然咱們上三旗包衣是皇上的自己人,但是侍衛可是一步登天的差事,哪怕是藍翎侍衛也是個正六品,如果外放出去,那就更了不得了......所以上三旗的親貴子弟都盯著那些名額。咱們內務府的包衣人要當侍衛,通常得皇上或鼇太師親自提拔,當然也不能占了各旗的額度。不過憑大頭哥你的武藝,將來一定可以走拜唐阿揀補侍衛的路子升上去的。但這一迴......很難。”


    看來還是得走康麻子的門路!王忠孝心說:趕明兒就去明珠府上拜一拜,他可是小麻子一黨的!


    “大頭哥,你是不是想這迴就挑個侍衛當一當?”這時候那個又矮又黑又胖,笑起來有點猥瑣的郭金寶已經看穿了王忠孝的心思。


    王忠孝也不瞞著幾個好哥們,當下就笑著點點頭:“金寶,你可有門路?”


    “沒有,”郭金寶兩手一攤,“這可是通天的門路,我哪兒有啊?寅哥兒,你家有嗎?”


    “我家也沒有,”曹寅還是搖搖頭,歎了口氣道,“我額娘也就為我安排了一個鑾儀衛的旗尉。”


    “什麽?旗尉?”郭金寶一臉羨慕,“那可是從四品!比藍翎侍衛大多了!寅哥兒,你才十五歲,那就從四品了,這官運也沒誰了。”


    曹寅道:“我得明年才能上任,到時候我都十六了!”


    十六歲的從四品......王忠孝心道:貨比貨得扔,人比人得死!從四品如果放到地方上當文官,那可就是一府同知,相當於地級市副市長了。這麽大的官,曹寅十六歲就幹上了!


    什麽叫年輕有為?這就是真正的年輕有為!


    王忠孝正感慨的時候,已經跟著小包子、郭金寶他們一路溜達到了皇城的東安門外。東安門是皇城外城的東門,並不是皇城核心紫禁城的一部分,在這裏看門不是侍衛親軍,也不是上三旗護軍,而是驍騎營的兵丁。這些兵丁全都穿著行褂,戴著暖帽,挎著腰刀,看上去還挺猛的......當然都沒有王忠孝那麽猛!


    就王忠孝這副從王輔臣那裏繼承來的身板還有長相,在這個時代到哪兒都是引入注目的存在。所以他剛跟著張小包走到東華門外,就被個“大爺”給盯上了!


    “小包子,你又領人來禦膳房蹭飯了......還領來這麽個大個子,是想把皇上家吃窮嗎?”


    王忠孝聞著聲就扭頭去瞧,想看看是誰那麽多管閑事,迴頭一看,發現一群“藍馬褂”——人人都是藍馬褂、瓜皮帽,為首的則是十五六歲的小孩子,也不知道啥來頭?


    他正琢磨的時候,張小包、郭金寶、曹寅他們仨已經快步上前,朝著那孩子行了個打千兒禮,還齊聲道:“給福大爺請安。”


    福大爺?


    王忠孝心想:這是誰啊?那麽小就是“大爺”了,是輩份高還是後台硬?


    他正想著呢,張小包已經發現王忠孝、李吉祥還愣在那裏,趕緊迴頭喊道:“大頭、吉祥,快過來給福大爺請安啊!”


    還要請安?這個“小大爺”看來是個人物?王忠孝又打量了“小大爺”一眼,發現就是個樣貌普通的小孩子,尖嘴猴腮大耳朵,個頭也不高,也就比張小包高一點,最重要的是臉上也沒麻子......望之不似康熙,但一定是個“大爺”級的人物!


    所以王忠孝還是滿臉堆笑著上前,還故意行了個很草率的打千禮,笑嘻嘻道:“大頭請福大爺大安。”


    和他一起的李吉祥就恭敬多了,還甩了甩馬蹄袖,行了個極為標準的打千禮:“李吉祥請福大爺大安。”


    這打千禮其實是旗人當中一種非常普通的禮節,平輩之間和鄰裏之間見麵都可以行這個禮兒。當然了,平輩、鄰裏、好友之間的打千兒禮可就不那麽正式了,王忠孝給這個“福大爺”請安時用的就是“平輩打千禮”......雖然草率,但顯得親近。


    而李吉祥則是正經的官場當中下級給上級行的打千禮。


    雖然李吉祥的態度更恭敬,但是這個“福大爺”卻還是對王忠孝比較感興趣,仰著脖子看著人高馬大的“王大頭”,笑著問:“大頭?頭是挺大的!在旗嗎?”


    “在啊!”王忠孝傻嗬嗬一笑,“內務府正白旗包衣漢軍。”然後他還反問一句,“小大爺,您是哪個旗的?”


    “我?”那福大爺愣了下,然後笑著迴答,“我是滿洲鑲白旗的。”


    “鑲白旗?”王忠孝打聽道,“黃帶子吧?”


    福大爺笑得更開心了,“真給你猜著了......你這大個子是小包子的朋友吧?”


    王忠孝則滿臉忠厚地說著瞎話:“迴大爺的話,小包子是我師兄,我是來和張副庖長學做包子的。”


    “學,學做包子?你?”那福大爺給逗樂了,“你行啊,你這塊兒要擱早些年都能選上巴牙喇白甲兵了,你居然想當禦膳房的廚子?你能再出息一點兒嗎?”


    王忠孝一本正經道:“福大爺,這您可說差了,我學做包子不一定是為了當廚子......技多不壓身嘛!再過一陣子我就要應挑拜唐阿和侍衛了,我是包衣漢軍,想一步登天挑上侍衛有點難,如果隻挑上個拜唐阿,以後去禦膳房當差也不錯,至少有吃有喝。大爺,您說是不?”


    “哈哈哈!”福大爺大笑道,“你這人挺有意思......走,跟著本大爺一塊兒去禦膳房蹭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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