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已西斜,山澗處傳來蟲蛙的歡叫聲,秦徐二人懷著羞愧之情,各自靜坐在岸邊大石頭上的兩端,他們這時隻談論一些瑣碎無聊的話題,正懨懨欲睡,忽然叢林深處傳來歸鳥淒慘的鳴叫聲。


    徐青梅側耳聆聽,喃喃自語:“這鳥叫聲這麽淒慘,莫非它們就是傳說中的單翼鳥,難道它們真的在互相啄去彼此的羽毛?”


    “單翼鳥?什麽又是單翼鳥?是長著一隻翅膀的飛鳥嗎?唉,世上哪來的單翼鳥,如果它們隻有一隻翅膀又怎麽能飛翔?”秦風不解,連連相問。


    徐青梅向秦風講完當地比翼鳥的傳說,又禁不住歎道:“他們既然是真心相愛,又何必要互相傷害,林金宏和杏子是這樣,我爹爹和櫻子也是這樣,不知秦善文和林無爭現在可好,希望他們不要步入她爹娘的後塵。”


    秦風聽著比翼鳥的淒慘故事,又聽徐青梅把林金宏和杏子、徐福和櫻子、以及秦善文和林無爭都比作比翼鳥,也不禁長籲短歎,靜靜地道:“彼此相愛的人,能夠相守在一起,他們應該是幸福甜蜜的,他們又怎麽會像比翼鳥一樣互相傷害著對方,善文他此刻和那位林無爭姑娘在一起,一定是很幸福很快樂,那位林無爭姑娘又怎麽會傷害善文?”


    徐青梅無語,心道:“她們喜歡對方,就要強烈的占有,對於愛情的自私,那也是人之常情。不管怎麽樣,我隻希望我所愛的人能夠幸福快樂,不論是秦善文喜歡了林無爭,還是秦風愛的人是姬紫嫣,隻要他們快樂就好。”想到此,臉上洋溢著笑容,想到如果真的不能和秦風長相廝守又是滿腹心酸,一夜轉輾難眠,山澗處的蟲蛙已經息鳴,唯有比翼鳥還在不斷的哀鳴啼叫著。


    旭日從峰巒間升起,傷心的比翼鳥早已飛去,林間隻傳來飛鳥歡叫的聲音。秦徐二人朔溪而上,隻見遠處的瀑布如白玉緞一樣掛在前川,飛花濺玉,兩隻巨鷹早已停在那裏恭候。


    二人來到福王山莊,徐青梅在她原來居住的地方找到鐵鍋瓷碗,忙著燒水煮藥,秦風服下後就一睡不醒。一天,兩天,他都在沉睡,不論徐青梅怎麽唿喚他,搖曳他,他依然昏迷不醒。


    徐青梅大驚失色,心慌意亂:“怎麽風哥還不醒來?難道那些藥根本不是紫藍花草?難道是我煎煮的分量過多或是過少?又或是這些解藥因為時日久了,不僅失去了它的功效,反而也成了一種迷藥,那我該怎麽辦?”想到此慌亂失措,不禁大哭大叫起來。


    到了第三天子夜,徐青梅依然衣不解帶的陪在秦風的身邊,不斷的唿叫他的名字,又柔聲細語得述說他們間的過往之事。隻是他們從小分離,留下的迴憶實在太少,為了秦風能夠醒來,她又一一冒充姬紫嫣、慕容秋雪、和慕容靜秋。


    她不停的喚道:“風哥哥,你快醒來呀,我是紫嫣呀,師父又在催我們一起練功了,我們一起去三瑤鎮,一起去渭水邊好不好。”徐青梅緊張急迫,忽而又道:“我是你的弟弟秦善文呀,你看這是什麽?”


    徐青梅晃動著一枚金玉鈴鳥,那可是秦風贈給他弟弟秦善文的東西,善文又送給了她,她知道金玉鈴鳥是秦風的東西,才不舍的還給他。隻見秦風微蹙雙眉,似要醒來,徐青梅高興之餘,不斷的揮動著那金玉鈴鳥,不停的道:“善文來了,善文來看你了。”


    秦風隻是雙眉微蹙,忽又恢複了平靜,徐青梅見他脈象平穩,隻是不見醒來,再也無計可施。忽然想到:“不管我用誰的名字唿叫他,他都無法醒來,我何不反其道刺激他一下,提及他最近特別害怕的人和事,或許他能驚醒過來。想到此不禁大聲道:“老怪人來了,他的巨鷹飛過來了,慕容秋雪來了,她要殺了你,有人要殺死你,你快醒來呀,老怪人和慕容秋雪來了,他們要殺你呀!”


    秦風終於醒來,忽地坐起來大聲叫道:“九妹救我,秋雪兒快來救我,我胸口好痛!”


    “風哥,你終於醒了,我是青梅呀,你能不能認得出我來?”徐青梅高興的問道,隻見秦風直愣愣看著她,雙目發呆,傻傻癡癡,病情似乎比以前更甚,又垂下淚來:“不管怎麽樣,你能醒來就好,我真害怕你再也不會醒過來了,都是我不好,我不該讓你吃那些藥,不管你變成什麽樣子,我都不會離開你。”


    秦風被徐青梅緊緊的抱著,一幕幕過往之事在腦海中不斷浮現,他終於完全清醒過來,他不僅能夠追憶往昔,也能記得最近發生的事,他把青梅抱的更緊:“青妹,我終於找到你們了,這麽多年我一直惦著你,我現在又能見著你了。”


    “你終於醒來了,你已經完全恢複記憶了?”徐青梅從他的懷中掙脫開來,驚喜的問道。


    秦風點了點頭,嗯了一聲,又道:“若不是你辛苦陪我到這裏來找解藥,隻怕我永遠都記不起以前的事了。”


    “你為什麽會吃下七草迷藥?真的是那位老怪人和慕容秋雪要害你嗎?”


    秦風陷入沉思,少許才道:“怎麽會,你可知道老怪人是誰?他便是我們的師祖爺鬼穀子先生,他又怎麽會害我?”


    “那給你下藥的人是慕容秋雪?她又為什麽要害你?”


    “九妹是我的妻子,她當然不會害我,我背叛了東胡部落,東胡人要殺我,是她不顧生死救我來到這裏的,她又怎麽會害我?”


    “那又會是誰?莫非是你所說的那位侍女?”徐青梅弱弱地問道。


    “那更加不會,你猜那位自稱侍女的人是誰?她可比天下所有的人對我都好。”隻見徐青梅沉思不解,又道:“她就是你的娘親,她可是如親娘一般的愛護我,又怎麽會給我下毒藥。”


    “她是我的娘親,原來我的娘親在幽靈穀?她怎麽會跑去幽靈穀?”徐青梅又驚又喜,不斷的詢問。


    靜夜無聲,秦風這才把他自從與青梅分別後的所有事情,一一細說,說到自己為了速成內功心法,急攻心切,以致體內經脈崩裂,徐青梅驚道:“我知道了,他們為什麽要給你吃七草迷藥。”秦風洗耳恭聽,徐青梅解釋道:“你因為練功經脈崩裂,無藥可治,隻有七草迷藥才可以凝結你體內的血液,才可以救你一命,他們為了救你,迫不得已才給你吃下七草迷藥。”


    秦風又想了好久才道:“不錯,正是這樣,後來我在幽靈穀口的深水潭中練功,無意中打通了體內的任督二脈,慕容秋雪說我可以服下解藥了,隻怪我當時犯了糊塗,沒有相信她,我還一直怪她要謀害我。”說著懊惱不已,直拍自己的腦門。


    “你又何必自責,隻等天亮了,我就陪你一起去幽靈穀,你再給她賠個不是就是了,她看到你安然無事高興還來不及,又怎麽會怪你?”徐青梅道。


    秦風依然自責自怨,忽然又開心起來,道:“如果不是因為我錯怪了她,我又怎麽會那麽快離開幽靈穀,又怎麽會那麽快找到你們?”


    徐青梅看到秦風因為找到了她而開心激動的樣子,心中更加歡喜,心道:“這麽多年,他果然對我情真意切,念念不忘,他現在吃了解藥,已經是完全清醒的狀態,看他樣子他並沒有變心,他依然對我歡喜依舊。”想到此更加高興,二人促膝而談,各自繼續陳述離別後發生的事,又談及他們最近這幾天相處的事。


    徐青梅多次暗示秦風曾經許諾要迎娶她的事,秦風卻似乎一頭霧水,不明所以,直到天明,都不見秦風對她再提迎娶之事,徐青梅正又要用話語暗示,隻聽秦風道:“你看天已經大亮,我來到這裏這麽多天,都還沒有正式拜見徐叔叔,我們何不再去百獸山莊,我們把剩下的解藥煮開了,讓徐叔叔吃,他就會像我一樣恢複記憶了。”


    徐青梅歎道:“我爹爹是不會吃下解藥的,他不想那位櫻子姑娘會離開他,那位櫻子姑娘肯定也不會讓我爹爹吃下解藥。”


    “為什麽?難道他真的要糊裏糊塗的過一輩子,見到自己的女兒也不認識?他才高興。”


    “對於我爹爹來說,也許他真的這樣迷茫一輩子才更加幸福,如果他清醒了,不僅在我娘和櫻子之間取舍不定,左右為難,還要為尋找著那些東渡來的大秦百姓日夜操勞。”


    秦風更加不解,問道:“如果你爹爹清醒了,他就會惦記著你和你的娘親,他就會迴到你們的身邊,那不是更好,至於尋找我們大秦東渡來的人,自然包在你和我身上就是了。”


    “那她呢,你要讓山田櫻子她一個人在這裏日夜思念孤獨終老麽?”徐青梅自己也不知道為何會突然同情起櫻子來,又繼續道:“你們吃了解藥,雖然又可以記起以前的人,卻忽略了眼前身邊愛你的人,這樣又算作什麽?”


    秦風見徐青梅忽然無故激動起來,又似乎有怨責他之意,忽然想起他那天晚上在日神山澗下對徐青梅的諾言,心道:“雖然我那時是心智不明才輕易許下承諾,但是男子漢大丈夫又豈能言而無信,青梅對我一往情深,我豈能負了她?隻是我若是娶了青梅,那豈不是又傷了紫嫣和慕容秋雪的心?”想到此,心中栗六,惴惴不安,想要一個周全的辦法,想得腦袋似乎都要爆炸了,仍然不知道如何周旋在他們之間。


    徐青梅見他渾身不安,滿心痛苦,隻有憋住心中的滿腹委屈淡淡地道:“你又何必左右為難,你因為吃了七草迷藥,心智不明,你那晚所說的話都是身不由己,我又怎麽會當真?”


    秦風滿臉羞愧,不敢看著徐青梅,隻有弱弱的道:“自從我被公子召追殺,幸好有九妹救了我一命,她對我情真意切以身相許,我們既然已經結為夫妻,我又怎麽可以負了她?我和紫嫣更是從小青梅竹馬,兩情相好,我們也已經結為夫妻。就在我們大婚的那一天,她被秦二世搶去做的嬪妃,她為了保持清白之身,在秦王宮殿不惜自毀容顏,在東胡一別,我便再沒有她的消息,在我清醒的時候我沒有一天不想著她,不牽掛著她。”


    “我明白,其實你並沒有對我承諾過什麽,你那些日子說的話又怎麽作的數,我們現在就去拜別我爹爹,我再陪你一起去找九公主、姬紫嫣、還有善文他們。”徐青梅雖然心有不甘,說話間卻依然麵帶微笑,為了掩飾自己的滿麵委屈,隻好匆匆出了門,走向那隻巨鷹身旁。


    二人很快到了百獸山莊,很快找到了徐福和櫻子。


    徐青梅偎依在秦風身旁,高興的道:“風哥哥他中的迷藥已經解了,他現在已經清醒了,他對我還是一如既往的好。”


    櫻子道:“這可如了你的願,你和他在那故國家園從小交好,我和福王卻不同,他的心隻在意他帶來的那些大秦百姓身上,他隻要清醒了就會為了他們奮不顧身,你們難道就不管他的生死安危嗎?”


    秦風向徐福跪著哭道:“徐叔叔,秦風來了,隻怪風兒來遲了,沒能幫上你,才會讓故國家園的人四處飄零,生死不明。你放心,風兒一定會找到我們所有的人,我會保證他們每一個人都能平安無事的迴到大秦故國。”


    徐福扶起秦風,滿目悲切,眼噙淚花:“我雖然記不起你是誰,可是我有預感,你就是我一直在等的人,我們終於等到你了,大家都有希望迴去了。”


    徐青梅見父親似乎醒悟過來,高興的熱淚橫溢,把那剩下的解藥,展現給徐福,道:“爹,你吃了這包解藥,我們一起去瀛洲救迴我們的人,我們再一起迴到大秦。”


    徐福推迴那包藥,迴頭望著櫻子,道:“為父已是年老昏庸,即使吃了七草迷藥的解藥,也早已不複當年智勇,我寧願活在當下,也不願再憶從前,請原諒為父的無能為力。”


    徐青梅堅定地道:“有我和風哥哥在,我們自會營救我們從大秦東渡的人,我隻希望你能清醒過來,然後再迴到我娘親的身邊去。”


    “他是不會吃下那些解藥的,因為你們那些大秦的男人,全部都在我的手裏,他們都中了七草迷藥之毒,隻要我一聲令下,隨時可以讓他們都死無葬身之地。他們的福王是不敢冒這個險的。”櫻子說完哈哈大笑,接著又道:“沒有人可以讓他清醒過來,除非你滅了我們山田部落,總有一天我們會讓秦風再次吃下七草迷藥,讓他也為我們山田部落所用。”


    秦風這時激動異常,大聲道:“善文他是不是也吃了七草迷藥,他現在人在哪裏,你快說,不然我現在就要殺了你。”


    櫻子哼了一聲,道:“你想用我來要挾他們,隻是這種小計策人家早已想到了,山田部落的人隻要三天沒有我的消息,他們就會送來十具大秦人的屍體,連福王都怕了,他隻能充傻裝楞,又主動再次吃下那些七草迷藥,還要裝作和我相親相愛。”


    “徐青梅更是又恨又氣。原來我爹爹曾經清醒過來,是你再次逼他吃了七草迷藥,你這個惡毒的女人,我現在就要殺了你!”徐青梅劍已拔出。


    櫻子一點都不害怕,反而把身子向前一挺,徐福這時又過來保護她,怒道:“你若殺了她,你第一個看到大秦被殺的人就是秦善文。”


    徐青梅和秦風都大驚失色,齊聲問道:“那我們該怎麽辦?”


    徐福道:“我中了七草迷藥之毒,我不知道秦風是誰,也不知道秦善文是誰,更不知道從大秦來的的百姓都有誰,可我知道他們一定都是我一生最愛的人。我不能看著他們出事。”


    徐青梅這才明白她爹爹是苦衷,與秦風喚來巨鷹拜別而去,櫻子到現在才明白,徐福就算吃下再多的七草迷藥,他會忘記他的過去,會忘記他曾經深愛的人,但他的良知卻永遠不會迷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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