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風高,無星無月,“嘚!嘚!嘚!”夜暮中傳來一陣陣馬蹄雜踏聲,揮鞭嗬斥聲。鹹陽的街道寬而平整,兩駕馬車疾馳而過。跑在前麵的馬夫不斷的揚鞭嗬斥,他身旁的青衣女子一邊指路,一邊幫著揚鞭策馬。


    彩雲公主早已為自己做好了準備,她們清楚知道,她們縱然可以殺了姬召,又怎麽殺得完那些在場的秦兵,所以他們早已在故國家園的一處角落備好了馬車。兩位車夫都是年輕人,又熟悉鹹陽的每處街道胡同,不過一會,便已把後麵的追兵甩的不見蹤影。


    城內傳來殺聲赫赫的聲音,原來姬召帶領那些伏魔兵殺盡了故國家園的王室貴族,已經驚動了隱藏在鹹陽的六國殺手死士,他們一氣之下,不知又殺了多少高官大臣,燒了多少官宅府邸。一時間,殺人的殺人,追兇的追兇,鹹陽城火光通天,一片混亂。


    至子夜,出了城外,路上仍然不斷的有逃者經過,他們有的騎馬一縱而過,有的在奮力的四處奔跑。離鹹陽城已經越來越遠,道路更加顛簸崎嶇,陸小青高舉火把照路催趕,絲毫不敢放鬆。


    第二天辰牌時分,已到了大河沿岸的三瑤鎮,彩雲公主下了車來,兩位車夫便向彩雲公主俯身拜別。彩雲隨沈翠紅,張彩藍,唐碧蓮,向一處胡同走去。陸小青騎上一匹紅鬃馬,繼續沿著大路往前走。


    張彩藍走在最前麵,帶著大家穿巷過弄,七彎八拐,來到一處四合院中,院中房屋以凹字形建設,四圍房屋的兩邊隻有一層,都是緊連相靠,最後一排卻是高達三層樓隻有前麵進門口是一座高高的圍牆,橫梁上寫著‘丹心樓’三個字。


    張彩藍才一開門,就見黃鶯和綠柳帶著十幾位女子在院中跪拜迎接。彩雲公主正在把大家一一扶起,忽然見姬紫嫣哭著跑了過來:“娘,娘親,你怎麽也被抓來了?風哥哥的病又犯了,你快去救救她!”


    彩雲公主一把抱住紫姬嫣開心地道:“紫嫣,娘不是被抓來的,這裏的姑姑阿姨都是我們自己人,她們是來救我們的。”


    姬紫嫣哭道:“風哥哥全身又在疼痛,你快叫她們也救救風哥哥!等風哥哥好了,我們就一起迴故國家園,風哥哥很想念他的娘親。”姬紫嫣說著把彩雲公主拉到了秦風的房間。


    秦風躺在床上,半昏半醒,痛的不斷的唿喚著他的娘親和善文,姬紫嫣看到秦風痛苦的表情,心中更加焦慮不安,又聽到秦風在昏迷中偶爾也會唿喚她的名字,心中又掠過一陣感動。


    沈翠紅快速為秦風推功過血,緩解他的疼痛,待秦風穩定後才為其把脈,又向彩雲公主問其中原因。彩雲公主在一旁道:“這都是紫嫣給害得,紫嫣受了姬召的誤導,把秦風引到故國家園西南高處滑雪,秦風玩的滿身大汗,跌落姬召挖好的大坑,又被姬召用預備的驪山寒水澆灌,才會筋脈受損。”


    沈翠紅搖頭道:“那可奇怪,他體內怎麽還會有一股至剛至陽的真氣,那股至陽真氣與他體內的寒氣在不斷的抵觸,這才是導致他痛苦的正真原因。”


    彩雲公主解釋道:“那日事發後,徐福便立即趕來為他醫治,除了用三蒸水為其熱療,接著又用了內功為他驅趕體內寒氣。”


    沈翠紅終於明白,又向大家解釋道:“徐福以至剛至陽的內功,為秦風驅除體內濕寒,若是能持續一個月後,秦風便大可痊愈,隻可惜徐福因為三千孩童不得遠去海外,秦風體內才會存有寒熱兩種不同的氣流在交戰。”


    彩雲公主歎道:“秦風一向很堅強,以前他被故國家園的小孩一起打的鼻青眼腫,他也不喊一聲痛,如今...”


    沈翠紅歎道:“如果他一直呆在家裏靜養,他體內兩股真氣互不幹涉,倒也罷了,最多就是全身無力罷了,可是隻要他有所動彈,就會讓他疼痛無比,此番他急匆匆的從鹹陽一路奔波到此,寒熱兩股真氣再次交匯,他現在身體的痛,莫說隻是一個小孩,就算是劍道中的高手也會痛的無法忍受。”


    “你想辦法救救風哥哥,都是我害了他,你快救救風哥哥!”姬紫嫣不停的哭道。


    沈翠紅並沒有斷言秦風無可救治,卻仍然在猶豫不決,彩雲公主也央求道:“沈門主若是有辦法醫治秦風,又何必猶豫不決,難道要我們都一起跪下來求你不成?”


    沈翠紅正要答話,見陸小青已經迴來,陸小青一進來就道:“都封了,不論是風陵渡口,還是下遊的大禹渡口都有秦兵把手,河麵船隻都已停運,看來我們得在此呆上好一陣子了。”


    沈翠紅道:“其實這些都在預料之中,那我們就先在這裏住上一段時間,反正薊城也不比這裏安全多少,我也可以在此安心的教秦風練習越女劍法。”


    陸小青指著秦風道:“你要教他越女劍法?可是我們的師祖婆早就有規定,越女劍傳女不傳男,門主難道真要破戒收他做徒弟?”


    “我當然不會收秦風做弟子,我隻是要救他一命,他爹爹是百年難遇的劍術奇才,秦風若不是遭此不幸,將來一定也會像他爹爹一樣劍嘯江湖,隻可惜他今後就算學會所有的門派劍術,他始終都是有氣無力,不能積存半點內功。”


    陸小青也歎息道:“就算他學會了我們的劍術,也一定用不上,隻是我們的劍術心法都是至陰至柔,又怎麽能驅趕他體內的濕寒?”


    沈翠紅望著秦風道:“若是驅趕他的濕寒,非要徐福至陽的內功不可,我們不能以我們的內功為他驅趕,我們隻有教會他越女劍法,讓他自行疏通,直把濕寒導出體外,這樣會比較慢,最少會達三個月之久,可是我們也沒有其他辦法。”


    “風哥哥身子隻要一動,就會全身痛的受不了,他現在又怎麽能拿劍習武?”姬紫嫣問道,彩雲公主也點頭稱是。


    “剛開始當然會很痛苦,尤其是前幾天,若是一般的人根本無法挺過來,希望秦風他能克服疼痛,能夠戰勝病魔。”


    “紫嫣願意陪風哥哥一起苦練武功,幫他一起克服困難,這樣風哥哥就不會那麽痛苦了。”


    彩雲見平時並不愛習武練劍姬紫嫣,為了秦風居然也要學習越女劍法,便催促道:“那你還不行禮拜師!”


    姬紫嫣才剛明白過來,就向沈翠紅陸小青跪拜叩首,少許又向二人一一敬茶。


    姬紫嫣是太子丹唯一的女兒,也是沈翠紅等人的小主子,沈翠紅本來無論如何也擔當不起姬紫嫣的跪拜之禮,隻是若不接受她的拜師禮,又怕彩雲公主疑她不誠心把紫嫣收入門下,待紫嫣禮畢後,沈翠紅又忙向彩雲公主還了禮。


    秦風才剛醒來,沈翠紅便已向他說起傳授他武功之意,秦風心中大喜,忙要向沈翠紅跪拜行禮。沈翠紅連忙攔住道:“我又不是收你為弟子,我教你劍術,隻是為你療傷而已,越女劍總共三十六式,越是到了後麵越是艱難,以你這樣的身體又怎麽可能學到最後,你隻要學到把你體內的濕寒除去了,你就可以停止不學了,免得身受那些痛苦。”


    秦風繼續向沈翠紅跪下道:“就算門主不收我為弟子,救命之恩總是要拜謝的。”姬紫嫣在一旁攙扶他,秦風把紫嫣推開道:“紫嫣,我不要你扶著我,我不是還在生你的氣,我隻是想靠自己獨自去學會越女劍法。”


    沈翠紅含笑點頭,把越女劍法前三式口訣一邊念給他們聽,一邊依照口訣演示給他們看。原來越女劍法的前三式,隻是越女劍的入門腳步交換法,雖然不簡單,姬紫嫣卻一看就會,秦風當然也一看便已把那些步法勞記在心裏,但是練起來卻是痛徹筋骨,生不如死。


    一連好幾天秦風仍然還在練那前三式,就一個簡單的站式,秦風也痛的堅持不下去。至於那些跳躍式的交換步位,更是讓秦風痛的生不如死。沈翠紅多次幫秦風推功過血,秦風脈息稍好後,就會堅持練習下一式。


    直到十天後,秦風練到第七式,便痛的再也支持不下去了,秦風躺在床上一動不動,不管姬紫嫣如何鼓勵與責罵,秦風仍然自暴自棄:“我沒用,我實在堅持不下去了,我秦風不堪一擊,你們不要在再勸我了,不要再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


    沈翠紅怒道:“就在前幾天,你說要學會我們全部的越女劍法,可是你現在才學了六式,你就要放棄,你若是學不到二十式,你體內的濕寒就永遠也別想清除,你是要靠別人服侍你一輩子嗎?”


    秦風痛的叫道:“我身上的痛沒有發生在你們身上,你們又怎麽體會的到,我不要你們救了,我就算死了也不管你們什麽事!”


    陸小青可沒那麽多話,一把抓起秦風道:“我們越女劍派就沒有半途而廢的人,隻怕由不得你了!”陸小青用腳踹開秦風的步伐,又用手抓住秦風的手,拿好一劍訣不斷的指使秦風揮舞。秦風痛的隻顧大叫,哪裏有心思學習,不一會痛叫聲也沒有了,原來秦風又暈了過去。


    沈翠紅見秦風暈倒過去,又在為其推功助他醒來,秦風一醒來就哭著喊道:“我不要學武功,你們放過我好不好?”


    沈翠紅和彩雲公主一起搖頭歎息,表示無奈,陸小青再也不敢強拉秦風練劍。接連幾天沈翠紅都不再逼秦風學劍,隻是在秦風麵前教導姬紫嫣,秦風看在眼裏,當然也記住了那些劍招。


    又過了十幾天,姬紫嫣已經練到了越女劍法第十五式,這一日紫嫣練完劍後,便隨陸小青出去玩耍,直到吃晚飯時候才迴來。秦風也不問紫嫣去了哪裏,因為他知道紫嫣一定會告訴他。


    姬紫嫣道:“你猜青姨今天帶我去了哪裏玩?”


    秦風道:“我連這裏是什麽地方都不知道,這裏以外的地方我又如何知道?”


    姬紫嫣繼續道:“我們這裏是三瑤鎮的中瑤村,我們的住所叫丹心樓,今天我隨青姨去了大河的風陵渡口,我在那裏居然看到了你娘親的石像!”


    秦風望著姬紫嫣一點也不相信,姬紫嫣補充道:“是你親娘皓月公主的遺像,有人說你親娘為了保護天下眾生,是在風陵渡口被人壞人害死的,這裏的人們為了紀念她,才為她立了石像。”


    秦風哼了一聲道:“我隻聽我娘說,我爹爹是行俠仗義時,被一幫壞人殺害的,我親娘是為我爹爹殉情才自殺身亡,我娘親隻是一名普通女子,何來這裏的人會為我娘親立碑刻像?”


    姬紫嫣急道:“我又何來騙你,那字碑上清楚的刻著你娘親是死於秦王十九年十二月十五日。”


    秦風這才驚問道:“你說的是真的?那你還不快帶我去看了究竟!”秦風才一下床便感覺身體不支,他沒有隨姬紫嫣去風陵渡口,但他也沒有就此迴到床上,他終於拿起來床頭的那柄劍,尋著沈翠紅所教過的劍法一一練習。


    一連幾天,秦風都在獨自練劍,累了就坐著打息,平息了一會又繼續練,漸漸的,他的身體除了勞累以外再也沒有那麽疼痛,秦風甚至可以在那些較低的石階上上下跳躍。又過了半個月,秦風終於練到了二十式,他體內的濕寒已經全部除去,雖然筋脈沒有恢複,但是已經可以如常人那樣奔走。


    秦風終於隨陸小青姬紫嫣到了風陵渡口,那裏果真有一座涼亭,涼亭間果真有一座女子石像。那女子靜立一株古鬆旁,頭頂上一輪明月,目光柔和的望著大河渡口。秦風從石碑上的刻字上證實那石像正是他的娘親皓月公主,不禁得跪下膜拜,又不敢大聲哭出。隻有在心裏喃喃自語:“我娘親是趙國公主,後來被迫到了燕國薊城,而我爹爹是秦國鹹陽人,這裏的人又怎麽會雕刻娘的遺像來紀念我娘親?徐叔叔說我娘親是為我爹爹殉情自殺的,難道我爹爹是死在這風陵渡口嗎?”


    姬紫嫣見秦風愣愣發呆,隻好催促秦風快點迴去,陸小青見催促不動,便強行把秦風抱上馬背立刻迴走。秦風坐在馬上仍然在胡思亂想:“故國家園的人都說我爹爹是個大壞人,若不是我爹爹,他們就不會做亡國奴,在他們心目中我爹爹是個不忠不義的人,可是秦皇卻又封了我爹爹為忠義王,而這裏的人寧願建立我娘的遺像,為什麽卻沒有給我爹爹立下石碑?我爹爹究竟是怎樣一個人?是了,我娘親一定知道很多爹爹的事情,大舅娘肯定也知道,甚至姬紫嫣也知道是誰挖的大坑,是誰倒得寒水,他們為什麽不把真相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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