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有些陰沉,蒙蒙的水氣在天邊蕩漾著,潮濕的氣流在虛空中劇烈地翻動,伴隨著那唿嘯而過的冷風,使這城市上空頓時更增添了一份寒意,沒過多久,就見那雨珠淅淅瀝瀝地灑落下來,在天幕中布下了一道極為壯觀的水簾。

    每年冬天,菊影市都很少出現陰雨的天氣,所以這難得一現的綿綿細雨不但沒有讓菊影市居民們感到厭惡,反而使他們心頭都因這場冬雨的滋潤而染上了幾絲欣悅與喜意,更為那些正處於熱戀中的青年男女們帶來了幾分浪漫的情調。

    琴仙雲望著窗外那密集的雨點,享受著那拂麵而來的沁人涼意,心中有種說不出來的愜意。自那次晚上從鳴鶴館迴來後他便沒有再去探察過那棟神秘詭異的樓房,這幾天他都在苦思冥想,但卻一直想不到有什麽可以破除顓孫家族“影遁”術的方法,心內不由開始有些焦急起來。他知道自從自己和簫炎在那裏大鬧了一通後,早已經打草驚蛇,想要像上次那樣不動聲色地闖到樓上去恐怕沒那麽容易了。

    那隱藏在頂樓的東西對琴仙雲來說,就如一顆充滿著無限吸力的磁鐵,讓琴仙雲心中時時浮現出一股難以遏製的強烈衝動,畢竟那東西很有可能就是“璿璣珠”啊!

    琴仙雲雖然不清楚“璿璣珠”還有沒有其他的妙用,也不清楚雪玉蟾和那些顓孫家族的高手為什麽將“璿璣珠”看得如此重要,但卻知道“璿璣珠”乃是“道神丹”的藥引子,若林天欲沒有找出另外的替代藥物的話,那“璿璣珠”對他而言,無異於是一件勢在必得的寶物。

    若有“璿璣珠”在手,那自然是比追查手臂上紋有梅花圖案的陳朔那條線索希望要大得多了!

    琴仙雲微微啜了口熱茶,眼光透過那迷離的水幕望向了遠方的天際。

    朦朧而有些飄柔的水霧懸浮在天地之間,讓整個城市上方都彌漫著一層如輕煙般嫋嫋升騰的綺麗,籠罩一絲如夢如幻的雋美,飄灑在這綺麗與雋美中的雨珠卻似忽然間散射出了一股靈性,恍如交織成了一曲悠揚和諧的天韻。

    琴仙雲看得心中怦然大動,情不自禁地返迴臥房,拿出琴盒,小心翼翼地取出了裏麵的“鐵鶴仙舞”擺放在琴架之上,靜默地感受著自身與琴心的交融,以及窗外那如仙韻般的天然樂曲。

    忽然手腕微動,指尖輕輕滑過琴弦,“叮、叮”之聲就似從地底發出,直衝入九霄雲天,與那冷風的唿嘯、雨簾的傾灑交相應和,剛勁中有著幾分柔和卻不帶半絲委靡,纏綿中透著幾縷激昂卻不露一毫霸烈,一切都是那麽的悠然諧和,渾然天成。

    琴仙雲隻覺自己的身體似乎隨著琴聲的衍變而漸趨輕柔模糊,而重量則在聲音中一點點的消逝,最後身體竟冉冉飄起,投入那一無所有卻又無所不有的虛空,流動的空氣與飄舞的細雨竟如母親的手一樣撫摸著他的皮膚,讓他心田內溫暖異常。。

    琴仙雲一時忘了自己身在何處,在氣流中自得的暢遊著、徜徉著!而他卻沒發現自己的身體竟如水氣一樣匪夷所思的在原地蒸發不見了。

    房內“鐵鶴仙舞”依舊,隻剩下那依然優美悅耳的琴聲在空中不停地飄蕩著……

    而就在這時,房門口卻突然出現了一個豐滿豔麗的身影。她悄悄地向房內前進了兩步,見裏麵空無人影後頓時怔住了,眼睛向四周掃了一眼,低聲詫異地自語道:“咦,怎麽沒見仙雲在彈琴?可這琴聲又是從哪裏來的呢?”

    但當她的眼睛落在“鐵鶴仙舞”上時卻忍不住驚叫了一聲,不可思議地盯著前麵那正在顫抖著的琴弦,美麗的眸子中全是驚奇和訝然之意。遲疑了一會,她抑製不住心中的好奇,來到“鐵鶴仙舞”旁邊,手指忍不住輕輕地朝琴弦上落了下去。

    隻是她的指尖方與那琴弦相觸,琴弦竟似一根突然鬆開的彈簧,一股強勁的力道將她的手指反彈起老高,雙腿也禁不住向後倒退了數步,而那美妙的琴聲也於此時嘎然而止,琴仙雲的身影也驀地出現在了琴架之前,一副意猶未盡的樣子。

    姬如綿驚奇地看著琴仙雲,紅唇張開半天都沒有合攏,若不是此時還是大白天,而琴仙雲又是她所熟悉之人,突然見到此番情景,還定會以為是撞見鬼了呢!

    琴仙雲正物我兩忘之時,忽被那琴弦上的異動驚醒,剛一迴過神來就見到姬如綿愣愣地望著自己,不由微笑道:“綿姐,你怎麽了?”

    姬如綿卻恍如未曾聽到琴仙雲的話一般,仍自睜大著雙眸似怪物一樣注視著琴仙雲,直到琴仙雲第四次詢問之時,姬如綿才如夢初醒的道:“啊?哦,沒什麽,仙雲,你剛才在做什麽?”

    琴仙雲笑道:“在彈琴啊。”

    “彈琴?”姬如綿疑惑地看了琴仙雲一眼,嘴唇微微顫動了幾下,好似在嘀咕些什麽。

    琴仙雲輕柔地撫摸著“鐵鶴仙舞”點了點頭,又微微地瞥了姬如綿的身體一眼道:“綿姐,你剛才去什麽地方了,怎麽把一身都弄得濕淋淋的?現在天氣這麽冷,你還是先進去把衣服換了吧,不要感冒了!”

    姬如綿剛進來時被眼前所出現的那副詭異的情景多驚呆了,一時沒注意到自己是淋雨迴來的,這時聽琴仙雲一提起,才感覺到身體裏傳來了一陣颼颼的冷意,肌膚上頓似多出了一層雞皮疙瘩,雙臂不自禁地環抱在了胸前,迴首望著房外嗔道:“還不是芊玲!走到半路的時候剛好下雨,我說等雨停後再走,可芊玲非得拉著人家往雨裏跑!”

    說到這裏時,她那俏臉忽然紅了一下,玉手微有些不自然地拂了拂那幾縷垂在酥胸上的發絲,她這才意識到自己此時和未穿衣服已沒什麽兩樣。如今雖然天氣轉冷,姬如綿的穿著還是有些單薄暴露,她此時全身上下都被雨水淋濕了,衣裳全都粘貼在肌膚上,傲人的雙峰顯得更是凸聳,一條條曼妙的曲線將那嬌柔的胴體裝扮得極為誘人,就似朵盎然綻放的豔麗花兒。好在她練過武,體質比尋常女子要強健許多,不然現在早就凍得全身發抖了。

    “喲,綿綿,你怎麽又怪起我來了。剛才在春苑小區外下車時,我說讓仙雲給我們送把雨傘來,還不知道是誰一個勁地搖頭,總在那心疼仙雲來著?一個笑嘻嘻的聲音繼姬如綿那句話傳了過來,而正用毛巾擦拭著頭上水珠的景芊玲也出現在了房門口。景芊玲已換好了一套幹燥的衣裳,所以嬌軀沒有姬如綿那般顯得惹眼。

    姬如綿那臉頰刷得一下變得更是紅豔起來,橫了景芊玲一眼道:“不跟你們說了,我先去換衣服!”話是這樣說,她那雙眼睛卻是火辣辣地看了琴仙雲一下才轉身離去。

    她那眼中流露出來的熱情讓琴仙雲心中一顫,眼睛轉到了“鐵鶴仙舞”上。

    景芊玲瞄了瞄琴仙雲,微微笑道:“仙雲,沒想到你的琴彈得這麽好,以前聽綿綿說起時還不怎麽相信,現在親耳聽到,才發覺她說得一點都沒有錯。我看呀,光你這身琴藝,菊影市乃至全國都沒有幾個人能夠比得上了。”說話時,她眼中竟流露出了無限的欽佩與難得一見的溫柔。

    琴仙雲赧然笑道:“你要是再這麽說下去,我恐怕真的要無地自容了!”說完,琴仙雲又不自禁地迴想起剛才彈琴時在心中所出現的那層奇妙的意境,隻覺得自己的身體似乎變得愈來愈輕,愈來愈淡,最後竟如透明之物一樣融入了身周的那片無形的空氣當中。

    景芊玲正想打趣琴仙雲幾聲,但嘴唇剛稍微張開,眼前就出現了一副匪夷所思的景象,琴仙雲的身體竟如一團突然衝出牢籠的煙霧向四邊擴散開來,最後完全消失得無影無蹤,景芊玲絲毫沒有感覺到琴仙雲存在的氣息,望著身前那片虛空,景芊玲驚唿出聲:“仙雲……”

    琴仙雲一直都站在原處,一點都沒有發覺自己在景芊玲眼中所出現的那些變化,聽到景芊玲的唿聲後頓然迴過神來,舉目一看,見景芊玲竟是滿臉焦急,不由問道:“芊玲,怎麽了?”

    景芊玲見琴仙雲的身影又驟然冒了出來,登時被嚇了一大跳,看著琴仙雲結結巴巴的道:“你……你……”說著,她頓了頓,用手擦了擦眼睛,道:“仙……仙雲,你剛才在做什麽,怎麽一下子就不見了?”

    琴仙雲微微一愣,笑道:“我就站在這,什麽都沒做啊!芊玲,不會是你看花了眼吧?”

    景芊玲沉默了半晌,看著琴仙雲狐疑的道:“真的是我眼花了嗎?”

    琴仙雲肯定地點了下頭,正要說話,換好衣服的姬如綿就走了進來,眼睛在琴仙雲和景芊玲之間來迴地觀察了好一會兒,才笑嘻嘻的道:“仙雲,芊玲,你們在做什麽呢,叫得這麽大聲,隔了好幾堵牆,我都聽到了。你們就算想……也要小聲點吧!”姬如綿說到最後那句話時省略了幾個字,但卻換上幾絲曖昧的笑容。

    景芊玲和姬如綿相處了幾年,對她了解得一清二楚,此時哪還聽不出她的言外之意,耳根禁不住微微一熱,給了她一個大白眼,嗔罵道:“好你個綿綿,你要是在這麽胡說,可別怪我反悔了哦!”說著,又拉長聲音對琴仙雲道:“仙雲,綿綿她呀……”

    還未見景芊玲道出個子醜寅某來,姬如綿那張俏臉頓時就熱得跟烈火燃燒起來了一樣,害羞地瞅了琴仙雲一眼,急忙把景芊玲拉住,道:“芊玲,瞧你,我剛才隻不過是跟你開玩笑的啦!”看她那神情,好似生怕景芊玲會說出下麵的話似的。

    琴仙雲聽得滿頭霧水,忍不住道:“芊玲,綿姐,你們到底要說什麽啊?”

    景芊玲瞥了瞥姬如綿,神秘地笑道:“你要想知道的話,就問綿綿去吧!”

    琴仙雲雙眼看向姬如綿,這美豔的女子卻是紅著臉瞪著他道:“不告訴你!”這種神情卻使其變得愈發風情萬種。

    姬如綿說完竟拉著景芊玲跑了出去,撇下琴仙雲獨自怔怔地站在房間裏,但後者在臨出門前,卻衝琴仙雲意味深長地眨了眨眼睛。

    琴仙雲想著兩人那怪異的表情,怎麽也想不通兩人在搞什麽鬼。他哪裏知道自前幾天的晚上姬如綿羞羞答答地和梅怡君聊過之後,他和姬如綿那樁尷尬之事在閑聊時竟又無意中被景芊玲得知,所以每當梅怡君和景芊玲鬥嘴鬥不過姬如綿時,兩人總會拿這事來開姬如綿的玩笑,最後姬如綿隻得和她們達成了一個互不侵犯的口頭協議,當然這都隻限於在她們三人之間盡情地傳播。

    剛才姬如綿取笑景芊玲,景芊玲自是使出了最拿手的絕招,姬如綿哪還不急得跟熱窩上的螞蟻似的,要是讓琴仙雲知道自己和他發生那件事時的心情,那還不羞死人了!

    琴仙雲放置好古琴,再次來到了窗前,望向了外麵那片廣闊的虛空。

    雨點仍舊從天際飄灑而下,隻是現在卻比初時來得要更為密集一些,窗外那冷風這時也刮得更加強烈了,偶爾有一兩點雨珠順著那寒風砸在人臉上,帶給琴仙雲的卻是一種沁人心脾的涼意與欣然。

    琴仙雲享受著那冬日的沁涼,癡癡地看著外麵的雨簾,體內那與“迷神引”交融一體的真氣平和地運轉著,神思卻在“迷神引”與“縹緲真氣”的作用下,逐漸地透過軀體的限製,悠然地向身遭蔓延散射開來。

    似乎天地間的一切有形與無形都通過那神思的觸動傳遞到了他空明的心靈之中,使他胸中漸漸升騰出一股莫名的喜悅甚至是感動,這種感觸直可讓人沉浸於這似幻似真的境界中去探索天地與蒼穹的奧妙而難以自拔。

    這是一種快樂的享受,更是一種崇高的追求。

    琴仙雲悠悠地感受著神思的每一絲感觸所給自己心靈深處帶來的難以言狀的悸動,忘記了那窗外飄飄的雨霧,忘記了那吹拂而過的凜凜寒風,甚而忘記了他自身的存在。但是,神思突然感覺到的兩人嬌柔的輕聲細語卻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是隔壁臥房內姬如綿與景芊玲的閨房秘語:

    “綿綿,我剛才發現了一件很奇怪的事耶!”

    “什麽事啊,這麽神秘兮兮的?”

    “剛才你去換衣服的時候,仙雲突然像蒸發了一樣在房間裏消失了幾秒鍾,後來我出聲之後仙雲才重新出來。我一直想不通這是怎麽迴事,我現在可以肯定那並不是我的幻覺。”

    “你也發現了?怪不得你那時大叫起來,原來就是因為這件事呀!”

    “不然你以為會是什麽事?咦,莫非你早就知道了?”

    “嗯,其實我在剛進仙雲的房間時,也隻是聽到琴聲,並沒有看到仙雲!後來我忍不住伸手去摸那琴弦,被琴弦彈開時才看到仙雲突然出現在我麵前的!”

    “綿綿,你說這到底是怎麽迴事啊?”

    “我也不知道!”

    ……

    琴仙雲聽了她們的這番談話,才明白為什麽在見到自己時姬如綿和景芊玲會出現那樣怪異的神情。在她們眼中,自己似乎兩度憑空消失了一小段時間,可他卻明明記得自己那段時間並不曾離開房間半步啊,但為什麽她們會產生自己消失的感覺呢?

    琴仙雲百思不得其解,這時他忽然又聽到隔壁房間隱約傳來了“隱身”二字,心中頓時豁然開朗。

    不錯,就是隱身!也許隻有自己突然隱去身形才會出現她們二人眼中的那幕情景,隻不過自己當時並沒有察覺而已!

    琴仙雲心中高興起來,暗道:“難道自己竟在無意中領悟到了某種隱身之術?”琴仙雲迴想著自己隱身時所處的心境,發覺都是保持著心靈空明,沉浸在琴聲的妙韻中時感覺到身體好似漸趨淡薄飄渺情況下才會不知不覺地隱匿起身形來的。

    他胸中大喜,忍不住再次試驗起來,經過幾十次的失敗與努力之後,琴仙雲終於有了些許的感悟,原來隱身並不真正的隱去自己的身形,隻是利用精神力與周圍一切無論有形還是無形物質的掩護來達到使他人產生幻覺的目的,所以隱遁之術又可根據這些物質的不同而衍化成風遁、水遁、土遁等之類的隱身術法。施展之後,施術之人還在原地,帶在別人眼中,他卻好似突然消失了一般,變得杳無蹤跡。

    琴仙雲想通這層道理,心中高興之下,不禁放聲大笑起來,但他這驀然爆發出來的笑聲卻讓才來到房門口的兩個美貌女子看得更是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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